第38章 是交接班的节奏？（4）

赵媒婆是机关里混的老江湖了，焉能看不透她的小九九？只是笑了笑不加介意，然后问：“小郝啊，你对小毛有多少了解啊？”小毛是和郝蕾同一批进入机关的年轻人，小伙子块头大，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远远看还是颇有虎狼威风的，有一段时间，局里甚至考虑培养他当发言人，但是小毛大块头下隐藏着小腼腆个性，怎么都不答应，最后甚至委屈地在局领导面前流眼泪。

郝蕾想起这个伙计，不禁暗暗好笑，同他相比较，自己显得颇有女汉子气质。

“不知道啊，我和他其实没什么联系。”郝蕾解释说，她记得夏长青有一次通话的时候说过，自己离开单位后，小毛被调到了原处室接替她的岗位，蛮辛苦也蛮委屈的。郝蕾不明白为什么赵媒婆这么急着找他，再说了，两人不是在同一个单位吗，赵媒婆何必绕着圈子通过自己来询问小毛的情况。

郝蕾有种不祥的预感，琢磨着是小毛出事了。

果然，赵媒婆长长一身叹息，说：“这孩子简直太任性了，凡事好商量吗，闹了矛盾说走了就走，也没回个信什么的。”郝蕾紧张起来。急忙追问赵媒婆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赵媒婆却说没啥事，把电话挂了。郝蕾转而给夏长青拨打电话。

夏长青长长一声叹息，说：“小毛你也是知道的，就是个老实本分人，这年头老实人吃亏，他和你一样，在处里干活最多，拿到手的工资最少，年终的评比嘉奖什么的也绝不可能掉到他的碗里。”郝蕾点点头，压低声音接过他的话头说：“学长，我因为已经不是体制内的人了，这些话才好甩开禁忌对你说，你也别外传。真的，现在机关坏事就坏在这些所谓的领导身上，咱们局一共才多少人啊，局领导十几个，主席台都坐不下啦。他们各自画圈圈分配利益，把荣誉给了围在身边嘀嘀咕咕、满嘴甜言蜜语的的马屁精，要干什么重活累活了，就让老实人去受罪。”

夏长青没接她这茬，继续说：“小毛同志啊平时已经蛮累的了，全凭自己的良心在做事，他旁边的人不都闲着吗？前些日子，他还被综合处借调了过去，本以为好好干能当个秘书，结果组织部派来了新的选调生，又把他给调回原岗位。好了，这会儿因为临时有一个大项目缺乏人手，年纪大的大叔大妈都不愿意上一线，领导二话不说，再次把他考虑上了，指名道姓让小毛前去‘服役’。”

“忙得忙死，闲得闲死，真是很不公平。”郝蕾暗暗嘀咕。

夏长青说：“再强的弦被拉得太紧也容易断。听说小毛终于崩溃了，拎着棍子跑到领导前大吼一通，甚至还打了领导一记耳光后，冲出了局大门。我们人事部门同他父母联系，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再到单位上班，整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他父母跑到单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大闹，说要向媒体举报单位压榨剥削情况。”

郝蕾忍不住问夏长青，小毛的失踪为什么让赵媒婆这么焦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夏长青压低声音了说：“你不知道，她和小毛的母亲年轻时就是闺蜜。小毛妈妈来局里的时候，高声嚷嚷瞎了眼，把这么一个白眼母狼当作好友还让她多加照顾自己儿子的。小毛出了这样的事情，赵……你叫她赵媒婆啊，倒也妥帖，赵媒婆总觉得是她难辞其咎，心里特别不安。”

郝蕾反倒能体谅赵媒婆的难处：在原来的那个处室，如果赵媒婆处处照顾小毛这个“唯一劳动力”的话，那就是和女处长以及别的大妈大婶作对，不经意便陷入荒唐斗争中。

郝玉坐在电脑前老老实实帮姐姐看着单子，手指不停在键盘敲击。很奇妙啊！只要是她充当临时掌柜，订单隔三差五就会过来，好像专门有谁眷顾着二丫头一般。

“姐，有的货快没了。”郝玉接着报出一连串数字。她把管理书籍上的理论贯彻于实践，耐心地给各货品编了号，进行清清爽爽的分类管理，“要不你来回复客户的问题，我去进货吧。”实际上，这些天郝玉也在练习三轮车，骑得有模有样。

“别啊，你就负责客服吧，进货的事交给我。”郝蕾用力凌空击打拳脚，“我还真想出去活动活动。”

没想到的是，当郝蕾风风火火出门预备进货的时候，抬眼间，发现不远处的树脚下站着一个隐约熟悉的人。那人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地地来回踱步，看似心神不宁，始终在唉声叹气。郝蕾绷着脸默默辨认着他的背影，忽然冲过去猛拍巴掌，大喊一声毛金秋。男子没提防背后会来这么一下怒吼，吓得如蚱蜢般跳起，回过头来满脸可怜兮兮狼狈不堪的表情，赫然便是小毛。

“老战友，还是你混得好，天高海阔自由自在啊。”小毛尴尬地定了定神，伸出手同郝蕾握了握。他的手心冰凉，同时潮津津的渗出了不少冷汗。

郝蕾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堂堂一米八几的男子汉，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一点儿顶天立地的气概都没有？她颇有感慨地笑了笑，说：“专门跑来臭我的吧？你看看我这样子，混得也就半人半鬼的，没你机关干部身份地位高哇。“

郝蕾不过开个玩笑，在善意讥笑对方的同时，也有自我嘲讽的意味。偏偏小毛的心情格外糟糕，眼瞅着眉角泛红，似乎就有泪水夺眶而出。郝蕾心想也难怪你被人欺负，还真是豆腐心的大豆腐块，不顶用。

“算了，算了，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有空流鼻涕不如尽快想办法解决问题。“郝蕾哭笑不得地安慰他。小毛突然紧紧抱着她，说：“姐，你给我出个主意吧。”

郝蕾吓得嘴皮嘟噜噜抖动慌不迭用力推开他，心想丫的臭小子这算什么意思，寻着机会占便宜是吧，再说了，都是同年生人，本姑娘还比他小七八天呢，怎么就变成姐了？

郝蕾说：“先跟着我进货去吧，有什么事边走边说。我如今不在机关干了，才知道捉紧时间创业是多么重要的理念。”

小毛心理素质不好，一路上总摆着忧心忡忡的样子，这样的表现很让郝蕾烦恼。他坐在三轮车后，佝偻着身躯，全无本分年轻小伙应有的朝气。她觉得有必要做个测试，于是故意让小毛和秦大妈侃价。秦大妈从郝蕾的眼色中明白了用意，刻意为难小毛，几乎话下来拿得他满脸通红抓耳挠腮似火烧屁股的肥猴。

郝蕾相信，经过这么一次测试，小毛应该发现他绝没有做好要把自己完全推向市场和社会的打算。

“想要出来混，就得拉下脸。砍价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也是维护自己权益的正当行为。”郝蕾表情严肃地训斥。小毛连连点头，老老实实听任她的教导。郝蕾颇有成就感，最后，她语重心长地告诉小毛，说：“既然你叫我姐姐，那我就不妨以姐的角度也是从为你考虑的角度真心劝你一句，社会长路漫漫太坎坷，你还是留在机关里慢慢熬吧。”

小毛的委屈和矜持终于被打得七零八落，仰天发出一声长叹，好像心里的沉重石头落地。郝蕾笑了笑，猜测他肯定也充分做好回去后让领导算账、打回自己七八个耳光的思想准备。

没两天，又是一个制服类款式的大单出现在电脑前。郝玉高兴之余，嘀咕着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听了她的话，兴致勃勃的郝蕾看了看对方的地址，脑子里忽然莫名闪出个念头。

她飞快地写下地址，按图索骥找到地方，发现那是一家具有相当规模的高新科技公司，正好坐落在城区主干道高架桥下，门口偌大的烫金招牌非常醒目。郝蕾很擅长和人沟通，这或许是遗传到了她妈妈的优良基因：郝老妈虽然对家里人比较苛刻，动辄呼喝吆使突出自己的主心骨地位不动摇，但是她在家门外，很能结交人缘，同擦皮鞋捡垃圾的都能搞好关系，相互间送点皮蛋或绿豆汤什么的。

郝蕾机敏地转动眼球，立刻选定了公司侧门一位看车的保安大爷作为情报目标，三言两语便和对方攀谈起来起来，似乎越聊越投机。大爷别看年纪大，身为看护车辆安全的老保安，他的信息渠道四展八延其实非常发达，知道不少连该公司中层管理干部都不知道的“秘闻”。最后，郝蕾整理好信息后可以肯定的是，这家大公司属于眼镜男的老爸的产业。

郝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给妹妹发工资的时候，瞅着二丫头兴高采烈的如花笑靥，她真想打个电话给庄克勤，但是忍住了。另外，街道服装厂的大龄女工们也很开心，如今到处经济不景气，厂子原本处于倒闭的边缘，但是她们的而收入托郝蕾的福不降反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