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走一步看一步（3）

“那就拨打110吧。”郝蕾愤怒地回应，拿起手机快速摁动号码。

很快警察来了，表情严峻地询问事情前后经过。老太太刚开始的时候尚能喋喋不休地数落起庄克勤和郝蕾的不是，等郝蕾调出手机里的视频作为证据，老太太不吭声了。警察摇摇头，看老太太年纪大，也没怎么批评教育，让她儿子带着老人回去。

“咋就这么能回去，我可挨了打，下巴现在还疼着。”老太太的儿子不依不饶。

警察不耐烦了，冷笑着警告说：“从视频证据来看，分明就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挑衅，破坏社会秩序。再敢胡搅蛮缠，看要不要把你带回派出所调查？还有，你给我留下联系方式，有什么新的情况，你还要来所里配合调查。”老太太的儿子怔了怔，尴尬地笑了笑，经过这场冲突，他的酒早就醒了，不过身上的酒气未三散，他已经感受到许多人对自己的厌恶。老太太还想唠叨，她儿子摆起脸，沉声喝道：“少罗嗦，还不回家的。年纪大了出来逛荡个屁啊？”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人，这句话一点儿不错，郝蕾想。

热闹没得看了，围观的群众索然寡趣地一哄而散。

“想说什么？”郝蕾发现庄克勤摇摇头，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想说，反正就是郁闷呗。”庄克勤长长叹口气，轻轻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笑着对郝蕾竖起大拇指，“看不出，你简直就是江湖侠女啊，美女救英雄的感觉怎么样？”郝蕾眨巴眼睛，暗忖这个憋闷的无趣IT公司小老总也懂得开玩笑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起码海龟得破费请自己吃饭。郝蕾觉得尽管海龟不是自己的男朋友，但是有个帅哥陪在边上品味美食，不啻为人生的一大享受。

海龟见着郝蕾的面，再次澄清没有绝对要追求她的意思，他喜欢的是模特类大美女，郝蕾长得不差，可不是他想要搂在怀里的女人。郝蕾气得鼻子都歪了，转而扑哧一笑，说：“得了，我也喜欢憨厚的男生，对你这种油头粉面的奶生不感冒。”海龟笑着表示达成共识就好，看了看时间，载着郝蕾前往龙王庙附近的红舞鞋茶餐厅。龙王庙是本市的著名旅游景点，文化底蕴非常深厚，不管什么时候来到庙区周围的街道，都有无数的游客在此流连忘返。唯一不好的是，近来常有人投诉，揭发周围的各色小店兜售的假货实在太多了。

不得不承认，海龟身上的鲜活力是了不起的磁性，就好像灿烂的阳光，总能在不知觉间吸引人们的注意。郝蕾定了定神，在他对面坐下，问：“我每次给我老爸尽孝心，他老人家总会开玩笑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海龟笑着说：“哎呀呀！别把我当做又奸又盗的坏蛋啊，等等，刚刚这话听着忒别扭，你是不是在占我的便宜啊？”他让郝蕾点单后，笑眯眯地说：“言归正传，还真有事想请你帮忙，是个小忙。”郝蕾一根手指在耳朵边比划，意思是洗耳恭听。

原来海龟有个表哥在企业当高管，年薪几十万家境殷实，夫人则是全职太太，属于如今不怎么提及的“丁克”家庭，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随着年龄的增长，龟表哥觉得自己上升的空间不大，同时因为国内外的经济形势不怎么好，公司效益明显下滑，抗在双肩的工作压力和生活压力随之增大，所以龟表哥考虑是不是应该找个更加稳定些的工作，譬如公务员。他是著名的考试机器，各项考试往往都是信手拈来全不费力就能取得好成绩。海龟是代替他表哥向郝蕾征求意见的。

郝蕾谨慎地连连摆手，这种影响别人人生决策之大事，她可不敢随便提供意见，搞不好就得罪人。

海龟笑着说：“也没让你当军师啊，彼此间就随便聊聊。”郝蕾想了想，冒出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艰难的古话。海龟皱皱眉头，说：“给个解释呗。至少从你的角度，说说公务员职务现在有什么不好的。”

郝蕾被他纠缠不过，想了想，罗列以下几点：第一，公务员工资十多年不涨，现在盼星星盼月亮觉得总算可以涨工资了，结果发现基层工作人员是结结实实被制定政策的高管给忽悠了一把——按照夏长青的抱怨，基层公务员如果不能往上攀登好几个台阶，那么只能成为“被涨薪”的牺牲品；第二，公休假更多只具有象征性，领导一个电话就能让你结束休假回来继续忙得团团转；第三，现在普通公务员还有地位吗？所谓的体面感仅仅停留于自家宣传，围城内的许多人甭管官还是吏，出去在大街上逛哒一圈，没人敢骄傲自豪地说自己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第四，加班乃是常事，别以为现在的岗位让你一张报纸一杯茶水就能打发。如果没些奉献精神惦念着加班工资，天晓得会不会因为失望过甚而甩头撞死于南墙；第五，想提拔？呵呵，没关系没路子没技巧，干一辈子也是白发布衣；第六，所谓的福利如今只是个传说，寄托了普通公职人员的美好愿望，这个愿望被证明其实就是幻想。按照某些迎合民粹思想的教授的理论，公务员不创造价值，因此受到供养能吃饱饭就应该感恩了，再用用纳税人的钱买张草纸都极不应该的。郝蕾探口气，说：“最后你会发现，生活会不由你自己做主地从小康走向温饱再大步迈向高尚的清贫。”

海龟笑嘻嘻地听着，很欣赏她滔滔不绝的表情，半晌来一句：“这顿饭没白请。我想听你的意见，你却把顾问会成功地转变为诉苦大会。”

“总之就我个人而言，如果想混日子的话，公务员岗位不是最合适的选择。”听着他的调侃，海龟的脸刷的红了，不过依旧认真总结陈词。

海龟说：“我表哥就是想混日子的，你有什么建议？我要具体建议，模棱两可的意见可不行。”

郝蕾说：“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反正信不信是你们的事。你别逼我了，才几块钱的快餐啊，还想提这么多的要求，过分得简直可以了。”她假装不满的样子，站起身从椅子上拿起包就要走。

“哈利路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让我给亲爱的你一个温暖的拥抱。”海龟跟着站起身，不顾旁边顾客好奇的目光，不由分说便抱住她的肩膀。郝蕾吓了一跳，微微挣扎几下，反击的力度似乎可以忽略不计，她嘴里嘟哝着这男人简直疯了，心里却暗暗有些得意。

机关里养老并轨了，体制内的人们怎么交钱自然有人事部门和相关财务部门负责，他们不用为此烦神，但是作为跳出围城的郝蕾，不得不独立面对和解决这些问题。她跑了人社局和医保中心等相关单位，得到的咨询结果不是很清晰。最后一次去人社局的时候，路上巧遇云姨，郝蕾发现她穿上了旗袍，熟透的身材被紧身的丝绸包裹着，凹凸有致格外迷人。云姨载着她在人社局门口下车，郝蕾没来得及也没好意思问她颈脖上的吻痕，是不是男人留下的。

这一次，窗口后面有人直接对郝蕾说：“要不你上网查查怎么办理手续吧？我们单位正在办理搬迁到新区办公大楼的相关事宜，有经验的工作人员昨天就去熟悉环境和新的政务办公系统了。我们都是实习生，不了解具体的操作流程。”说话的那人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犹然带着些大学生的稚气。

郝蕾没为难她，失望地离开。

新区是以前的市委书记提倡开发的，从发改委拿到批文后，立刻风风火火地动工。新区以前是一大片荒芜的郊区地带，如今再去看，宽阔的马路、高耸的大厦和略嫌单薄的绿化带，很能给人一种新都市的感觉。可惜这里的人气始终不够旺盛，周围尽管也建设有超市、医院和商场，人流量同老城区相比还是稀薄，走在路上都看不见几个人。后来市委市政府做出决策，让四套班子带头，引领各机关事业单位搬迁至新区。

此时此刻，绝大部分的市属部委办局等机构都已经搬到新区了，郝蕾原来的单位风传也得挪窝。至于四套班子还在红墙大院内办公，据说相关领导嫌太远不方便，决定还是留驻不动。

郝蕾上网查了很久，总算从理论上搞清楚了，应该怎么办理社保和医保手续。再次来到人社局的时候，此地已经铁将军把门，门口贴着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告示，声明将要在本月中旬举办大楼拍卖会议。郝蕾无奈，只好带上资料坐着公车来到地铁口，转了两道地铁来到位于新区的市政服务大厅。这个厅几乎环绕着大厦一整圈，面积之大令人咂舌，郝蕾很有些搞不清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