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手和模特（2）

郝蕾叹口气，半责备半打趣问彭爱意是不是故意来嘲讽自己的，难不成真不知道现在网络创业的概念被电商大鳄们炒作得过于虚夸，其实通过互联网创业并没有那么容易和浪漫。

彭爱意板起脸，说：“其实我已经知道你的网店地址了，上面有的服装还算是不错的，有款式有品位有风格。”说完话，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票子塞到郝蕾手里，说，“我就不通过第三方支付给你钱了，咱们现金交易，你有空就把货直接快递到我家里。我订了一套，给我老妈定了一套，你可得保证质量，钞票里面夹着纸条，衣服货品的编号、大小还有其他要求都写得清清。”

郝蕾说：“既然这样，你跟我上楼直接拿了衣服走吧。”彭爱意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嘻嘻而笑，特别促狭，连连摇头，说：“你数数钱！里面可包含了快递费的，好容易你是店主我是顾客，我不该认真享受一下你的服务吗？”

瞅着彭爱意得意洋洋离去的背影，郝蕾胸下百感交集，咬了咬牙笑骂了声臭妮子炫耀个什么得意劲啊，最后不知不觉哼起了劳动最光荣的小曲。

晚上老妈打电话来，让大女儿回家吃饭，说今晚有她喜欢吃的几个好菜。郝蕾不愿回去听老妈叨唠，偏偏又控制不住食欲馋水直流，还是爽快地答应了。饭桌上，郝蕾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妈，老妈满脸地不悦，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嘀咕，哼哼唧唧唠叨着，认为本来自己女儿好歹也是公务员，就算是站在姚狐狸的女儿跟前也不丢份，现在一个变成顾客当上帝，一个开着网店当小摊主，感觉两人的社会地位怎么一下子差了那么多。郝蕾觉得老妈的思想实在太势利和保守，后悔自己管不住味蕾倒也罢了，实在应该锁住嘴皮子不该提这件事的，心想下次自己真得长个心眼了，有些事千万得兜实不能再和老妈说，免得没事生出事刺激了老妈的情绪而自寻烦恼。

不过即使她不说这件事，和老妈同在老歌联谊会的常务董事彭爱意她妈，还是刻意和老妈谈起这件事。按照回来以后气呼呼的老妈之说法，姚狐狸假惺惺地夸奖郝蕾思想观念新，有勇气创造新生活。最后老妈再也憋不住，又冲到郝蕾跟前发飙，说：“就是因为你，我才受这种罪，凭什么啊？一辈子没在姚狐狸跟前输过，托你的狗屁福气，今天被她打得满脸血。”郝蕾气得眼泪汪汪，暗忖老妈又来无理取闹了，不甘示弱地高声说：“我想干什么管你什么事，你自己非要这种烂面子活受罪的，别蛮不讲理地往女儿身上推。”

“你这女儿算什么，女儿又怎么样？”老妈说着话，甩手进了卫生间。郝蕾呆呆看着墙壁，心想自己在前世或许和老妈是仇人，因为欠了她的所以不得不来当她的女儿，心想自己要是在外面有套自己的房该多好啊，搬出去不回头，免得同老妈面对面争执。

气愤归气愤，该做的事还得打起精神认真做好，这就是郝蕾的个性。

她按照纸条上的要求，从货品里挑选了质量最好的两件衣服，扎实打包后通知快递员取件。郝蕾忽然反应过来，从客观角度看，这就是一笔实实在在的贸易，可因为彭爱意没从网上下单，就无法在接受衣服后给予自己好评，转念一想，既然和她是冤家，要不要她的好评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

纠结的人，纠结的事情，纠结的情绪。晚上郝蕾躺在床上，默默品味这和老妈断断续续的斗争历程，胸脯里好像有一股气翻来覆去地冲撞，眼角潮湿湿的。她默默祈祷，希望自己的人生可别这么纠结。

闹归闹，合作还得合作。郝蕾得要老妈的菜来喂饱她的胃；老妈得通过郝蕾的小小网店达成变废为宝的目标。

老妈从来不是大手大脚乱花钱的人，以前困难年代走过来的老人，总是很懂得囤货、珍惜东西或充分利用每一物件。从电视台各大频道开始大力提倡节约勤俭的光荣理念后，老妈开始寻思着是不是能提升家里废旧物件的经济价值。听说网络交易平台上可以交易二手货，她开心了，拿出手机拍了一些照片后，缠着郝蕾把这些照片挂上网络，以确实比全新货便宜得多的价格寻求出售。

郝蕾不乐意，心想自己的网店卖的都是全新货品，把用过的二手衣服挂上去怎么行？

“妈，这样会降低我的小店品味的，你看看这衣服，线头都翻出来了。”郝蕾存心找茬，拿起一件衣服认真地审视后，不怎么开心地提出异议。

老妈反应极快地一把抢过那件衣服，操起剪刀把线头“咔嚓”剪断，滔滔不绝以教育家的口吻说：“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区区一个线头而已，这也大惊小怪的？甭管高档商场还是专卖店，你有心去找的话就能发现，那么多金光闪闪标签下挂着的新衣服，其实不也到处挂彩、惨不忍睹么？再说了，这衣服当初买下来真不便宜，想想十几年前的两佰元，现在该值多少钱啊？”

老妈极力辩驳，试图说服女儿。郝蕾心里则依旧盘算不已，十几年前的衣服，简直都是老古董了，放在这年头谁会买啊，就算还真有些怀旧情绪的客人买了，不过聊以慰藉多少带点矫情的情怀，谁可能真正穿在身上？

老妈好像老式的唱声机喋喋不休，郝蕾不厌其烦，最后实在是捱不过老妈热情洋溢又充满胁迫感的请求，牵强挂了几张照片上网店，尽管描述方面采用了某些广告技巧，一则她的广告修炼水平不够，二则旧东西毕竟就是旧东西，年限往那儿摆放，历史沧桑感还是扑面而来，她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过了一些时候，郝蕾试探着和老妈谈判，嘀咕挂了几天都没客户对旧衣服感兴趣，要不先撤了吧。

老妈毫不犹豫地加以拒绝，说：“亏你也是做生意的人，做生意首先就要有耐心。”接着不知她从哪里看了个商业经营的集群效益，露出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归根到底旧物品挂的数量少了，就很难吸引顾客。要不多挂几件，咱们再试试看。”郝蕾大吃一惊，才要表示反对，老妈已经笑嘻嘻地把手机递到她跟前，说：“丫头，你得识时务懂得好歹。我已经支持你跳出体制了，你怎么就不肯帮帮你妈避免浪费创造价值，照片都在里面，快些上传到电脑吧，要看实物的话那些衣服都在床上整整齐齐摆着呢。”

郝蕾纳闷老妈什么时候“支持”自己跳槽了？

权衡利弊，她还是屈从了老妈的要求。好吧！现在再进入网店打量的话，会发现它的界面更透着浓浓的怀旧气息了，这股气息非常倔强，不管郝蕾如何想办法要把店面装饰得更加漂亮，那小巧可爱的电子媚眼、款式新颖而价格尚算合理的新衣服，似乎都没办法在老妈强行挂牌的旧衣服前高傲地挺起胸膛。

郝蕾想起一句话，哀叹着所以时尚流行的东西在充满浓厚文化底蕴的古董跟前简直不堪一击。

她向二丫头悄悄诉说了自己的烦恼。郝玉听说了这件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说：“姐，干嘛要占着你的网店铺面啊，平台上不是提供了专供二手货交易的频道吗？”然后提示应该从那里点击按钮进去。郝蕾一听对啊，真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在网络平台厮混两个月，反倒不识庐山真面目疏忽了其他可以利用的二手货交易途径。

她才准备和老妈说这件事，结果还就有人偏偏对着古董服装下单了，不能不说是件令人称奇的事，但是很快郝蕾发现，买主其实就是大叔云海棠。她忍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询问究竟，大叔笑着说没错，里面有一件。

郝蕾的悲哀感再次不可避免地袭上心头：云海棠给自己网店下的订货第一单，其货品对象竟然是挑选了老妈挂出的二手货。郝蕾真想打个电话给云海棠的二女儿阿亚，高声告诉她，自己和她爸爸别说当恋人，就算是作为普通的忘年交朋友也大有问题。

“那件衣服旧了，能穿吗？给谁啊，都是女款的。”

云海棠笑了笑，说：“衣服乃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衣服，看着很有亲切感，于是就买了。本来就没打算穿，所以男款女款什么的都没关系。”

“那买一件就行了，意思意思。”郝蕾说，“何必再下几个单？”她冷不丁嗫嚅，后面几个单就不能针对自己的新品衣服嘛。

云海棠接着解释，其实是二女儿阿亚对这些旧衣服比较感兴趣，这丫头和一帮朋友的爱好颇为特殊，至少在普通的年轻人看来属于非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