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手和模特（1）

“加工资，加工资，我们要过好日子。”周围响声此起彼伏，真有汇成洪流大潮的感觉。

要增加退休待遇啊？这个诉求不过分啊，郝蕾想，自己老爸老妈的离退休工资也不高，物价再上涨的话，日子正过得有些紧巴巴的。

有个老汉意气风发地站在石凳子上，高声呼喊凭什么公务员可以享受高待遇，凭什么老人们奉献了一辈子就得承受这么大的生活压力。他的抗议引起了一片附和，有意思的是，纷纷附和的老同志们看不出谁有苦大仇深的模样，反倒一个个笑嘻嘻的摆出欢喜凑热闹的表情。

老汉又说：“财政说没钱了没关系，什么实体企业缴不上税也没关系，以着我的意见，把混账公务员的工资降下来，钱不久有了？”有人嚷嚷着要是降下来的钱还是不够怎么办。老汉干脆拿起一个用纸卷起来的简易话筒，说：“降下来的工资不够充数啊？简单，那就向全社会的年轻人多征些税，多征点累不死他们，免得他们个个好吃懒做、整天游手好闲。我们当年不也是吃苦过来的嘛，没有我们的努力奋斗，这些狗崽子就是个屁，还想过这么好的生活啊？”许多老人高声附和着可不是，当初年轻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啊，上山下乡、插队挑粪的，现在的年轻人享惯了福，也该教他们好好吃吃苦。有的老人听着不对劲，默默转身离开。

郝蕾心想这是什么心态啊。

她骑车从红墙大门前经过的时候，没看见有工作人员出来劝解，谁都怕惹了老年人，立刻被媒体解读为作风不正。领导们最可能采取的做法就遵循形式主义经验召开紧急会议，把各职能部门的一把手聚集起来，在宽阔明亮的大会议室捧着茶杯，积极开展必须热火朝天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做好会议纪要，然后把这里的情况层层上报上报，最后嘛，找一句虚无的承诺，一切OK搞定！

或许正如先前中学上所言，坏人正在变老，不断里撩事生事，可是好人也在变老啊。经过红墙不远的外校门口的时候，郝蕾能看见孩子们在白发苍苍的老先生的指导下，认真地拿着大笔刷，顺着环保纸墙描绘他们心中的梦想。孩子们很开心，叽叽喳喳哦相互交流意见，表情兴奋而憧憬。老先生的目光很平和，充满慈爱、希望和享受感地默默注视着孩子们。

德高望重！当社会把老年阶层的意识和思想撕裂得粉碎和不成规矩时候，一部分老人依旧恪守那份令人尊重的道德和责任，力争把所余不多人生的每一个脚印都走得更平整更有力更有价值。

齐大妈对云姨不怎么感冒，但是看见她和郝蕾一起出现在自己的跟前，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握着手亲亲热热寒暄。匆匆收拾一番后，三人坐上云姨的甲壳虫，驱车直往高大妈和陈大美开的面馆。齐大妈似乎有些自惭形秽，低声对郝蕾说：“我先天条件就长得不行，家里也没什么钱，一辈子也没办法变成这样的仙女。你是大学生，也是大美女，漂亮潇洒，什么时候穿上好衣裳打扮一下，再买辆好车开开，肯定不比她差。”

郝蕾暗暗好笑，点了点头，回应以后努力吧，目前还得为解决自身的温饱问题而不懈奋斗，后来索性开着玩笑一双手在云姨背上不断摩挲，打趣道：“云姐，什么时候匀些好运气给我，让我也疯狂地小资一把呗。”

云姨微微莞尔，说：“想要小资，就不能疯狂，两者之间水火不容哟。”

高大妈和陈大美看见三人进门，又惊又喜。高大妈埋怨陈大美端着的碗太大、面太多，除了齐大妈天生大胃王，谁能吞得下这么多的面条。陈大美不服气，说：“刚刚你不是说多放些吗？”

“我是说面里的各种菜肴肉块可以多些，不是说多放面条。面条能值几个钱，能体现我们的待客诚意吗？”高大妈叹口气，一只手如以往在鸭店那般习惯地搭上齐大妈的肩膀，“我碰上这么一个不开眼的合作伙伴，有时真够烦恼。”

陈大美学着她的语气，说：“我碰上这么一个前胸后背张满眼的刁钻生意搭档，偶尔真够提心吊胆的。”大伙儿闻言，纷纷哈哈大笑。郝蕾觉得除了上次的高中同学聚会，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回到家，她打开电脑看了看，接了寥寥三个单子，而且挑选的都是特惠商品，只赚人气赚不到什么钱——实际上赚人气的速度亦相当可怜。郝蕾打电话给快递，让他们派人上门服务，自己无精打采地从墙角抽出几个盒子，慢慢地拼凑和包装。

二丫头郝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咬着嘴唇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见姐姐的动作实在不怎么灵巧，于是拿过被包扎的到处漏缝的盒子，压扁搓角，翻来覆去灵巧地捣腾，很快就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家务方面，老妈曾经评价过，二丫头的确比大丫头要利索得多。

“姐姐，干嘛叹气啊？”二丫头笑着问，接着拿过胶带，把盒子包扎得严严实实。

郝蕾苦着脸，解释自己花了很大的决心和勇气从围城里跳出来，就是不想浪费宝贵的青春时光，希望做些有意思的事，但是为什么想要找寻自己的价值如此艰难，“简直难于上青天”。

郝玉笑着说：“哇！我考虑问题可不会跟姐姐你那样复杂，想多了多累啊，我从来不考虑人生价值的事。”郝蕾不信，反问她这辈子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怎么说呢……找个好丈夫，当个好妻子，在平淡的日子里有点小浪漫就行。”说到成家的愿望，郝玉忸怩不安，脸立刻红了。

“想找个老公同床睡有什么不要意思的？藏着掖着自己的心思那才叫虚伪。”郝蕾心里好笑，伸手捏了捏妹妹的脸蛋，接着说，“其实这倒是符合你的个性气质，当个幸福的小女儿呗。”

郝蕾说完话，突然感到有股莫名的恐惧，和妹妹相比较，真实的自己是不是真想成为女强人呢，在既定的观念里，在媒体的宣传中，似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叱咤江湖遨游商界的女强人没几个拥有堪称美满幸福的家庭。她进而考虑自己如果有机会的话，是否愿意为了轰轰烈烈红红火火的事业而放弃家庭？想了想，郝蕾觉得或许做不到吧？她也希望夜深人静的时候，疲劳的自己能够像一条渴求归属和依靠的怜爱小船，能抱着爱人的臂膀当成港湾安安静静地停泊。

很快，快递小伙子风风火火地上门取件，长得黑幽幽忒结实。那个年轻男子不爱看漂亮女孩呢？他一边认真地检查商品，核对上面的发货地址，一边偷眼打量这对光彩照人的姐妹花。郝蕾和郝玉都是美女，不过性格恬静说话细声细气的郝玉，显然更能敲动他的心。

等快递小伙背心处的钢铁侠图案消没于门外，郝蕾故意问郝玉，这种类型的男孩有力气不怕吃苦，应该很有安全感的。二丫头毫不犹豫地摇摇头，说：“姐，我有些外貌控，还是比较喜欢帅气漂亮的男孩，赏心悦目，才能紧紧贴在一起同甘共苦。”接着话锋一转，给自己留个后门，说，“财富不是必要条件，要是对象再能有钱就更好了，毕竟人生的道路就可以避开不少曲折坎坷的圈圈。”

自己给自己放假是会上瘾的，尤其是你感到这份工作非己所爱时——郝蕾越来越不想再披着网店店主的身份了。早上起床后，郝蕾觉得肩膀有些不舒服，估计是昨晚的睡觉姿势不正确扭到了筋骨，不过小恙而已，却也因此决定自己给自己再放一天的假。她拿出才办不久的VIP会员卡，预备到附近的按摩馆去接受保健服务奢侈一把。

郝蕾刚刚出门，边上蓦然窜出彭爱意，此人角度巧妙，动作轻盈，嘴里偏偏发出哄的一声，双手牢牢按上“闺蜜”的肩膀。郝蕾吓得浑身抖个激灵，慌不迭推开她，抱怨说：“哎呀，你个没心没肺吓人的，这是干什么？”

彭爱意嘻嘻笑说：“好久没见面，我才结束了外地的培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想给你带个纪念品，结果到了单位才听说你已经不在机关干了。那时你跑到单位说这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过随便聊聊，结果还真没有开玩笑啊。怎么着，现在成了网店店主了，属于自主创业的典型应该很自豪吧？”顿了顿，挽着郝蕾的胳膊说，“对了，上次的事谢谢你了。我爸的房产已经顺利过到我名下了，你居功甚伟。作为回报，什么时候你要是变得无家可归了，所以说，我二话不说立马把那套房子借给你住，环境真不错的。呸，呸，我这乌鸦嘴的，你怎么会无家可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