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进货奏鸣曲（1）

听到纪委同志介绍的情况，花百娇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说：“同志啊，这些礼品都是用班费买的，每人缴了伍佰元整，当然还有些剩余。我二十好几快奔三十的人了，再一次学到了知识，敢情花自己的钱给自己买东西，只要你是公职人员，原来也可以被认定为行贿啊？”

郝蕾心想别说什么“二十好几快奔三十”啊，彼此是同学，你花百娇结婚了可以不在乎年龄，我依旧青春正茂却搞得好像要迈入中年大妈行列般，后来咳嗽一声，附和说：“是啊，自己的钱自己有支配权，自己给自己‘行贿’，应该不属于‘行贿’吧。”

纪委的同志笑了笑，说：“原来是这样啊，辛苦你们了，请回吧。”然后提醒她们因为是配合办案需要，所以打出租的车资可以全额报销，这有个说法叫做不占人民群众一分钱的便宜。

郝蕾关切地追询胖同学不会被继续追究吧，毕竟情况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提出自己和花百娇同学能不能在制度许可范围内见他一面。纪委的同志摇摇头，礼貌地拒绝了她们的诉求。

花百娇心有不甘，想撒娇求对方开个后门，郝蕾知道纪委的脾气，悄悄拉了拉她，低声说：“没事的。”直到晚上，胖同学才打来电话，说自己终于拨云见日没事了。郝蕾约他见了一面，花百娇也来了。胖同学的脸色非常不好看，身体也显得有些虚弱。郝蕾想不到，同昨天分离不到二十个小时，一个人的变化会这么大。

胖同学依旧有惊魂未定的余悸感，格外诚恳地谢过两位女同学，同时坦诚读高中时曾经被雄性荷尔蒙所驾驭尾随她们到女厕所前想入非非，不过绝没有做出其他非礼逾规的举动。郝蕾脸瞬间红了，暗忖他被关了一晚上是不是脑子都有些坏了。花百娇毕竟是结过婚的女人不一样，听了笑骂：“呸！想不到你个老实人，也会好色啊。”郝蕾缓过神，提议要不要抡起拳头打他一顿。胖同学连连告饶，然后脸色严肃地对花同学说：“这回不开玩笑，请你老公帮帮忙，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职务？我想通了，经过这一次的教训，咱这岗位就是个里外不是人的职业，我胆小，不敢再干了。”

花百娇晚上出来不忘化妆，笑得百媚丛生，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然后握住他的手，同样严肃地说：“绝对没问题，欢迎你加入人民的大潮流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郝蕾这才想起昨晚做的那个奇怪的梦，里面高呼救命的，可不就是胖同学么？自己按照吉祥数“七”字分身，大吉大利，出门澄清情况，当然能把他从漩涡中捞出来。

一大早出门，郝蕾正要感慨今天的天气多么好，打算弄张自拍照发到网上去，冷不防被旁边突然窜出的某人吓了一大跳，等看清楚了，不由撅起嘴巴，说：“呀！人家都是打拳跑步的锻炼身体，小舅舅你还真是特殊，怎么蹲在花坛练气功？”

小舅舅脸色不怎么好看，有些滑稽和疲惫的交错感，歪着嘴说：“找你是想问个正经事，你以前说云姨可能交了男朋友了，是不是真的，消息可靠吗？”他边说话边搓手，看得出比较紧张。郝蕾忽然很同情小舅舅，觉得他是真心迷恋云姨的，可惜双方的条件差距太大，天地交际永远都是幻象。郝蕾觉得让他继续陷入单相思不是好事，唯有快刀斩乱麻或许能帮助他从情思的泥淖中解脱出来，索性狠下心咬着牙用力点点头，说：“啊，她有了不错的对象。”

“但是她没嫁人，我还有机会对不对。”小舅舅可怜兮兮地望着外甥女，希望从她嘴里得到比较肯定的答案。

郝蕾抿着嘴想了想，最后无奈地叹口气，摇摇头。

“算了，这是命啊，不可强求也。”小舅舅呆了呆，掐了把自己的脸提醒应该清醒过来，嘴里哼着京剧，远去的步伐多少有点踯躅。

郝蕾看见小舅舅凄凉消失的背影，忍不住想，是不是应该去婚姻介绍所给他报个名。小舅舅以前总说自己喜欢单身生活，说白了，其实就是高不成低不就没找个合适的。云姨美艳无双，显然比以往的任何女人更能魅惑他的心，可惜如此的可人儿，恰恰是郝德利同志难以企及的追求目标。

晚上，老爸打来电话，先是问了问女儿的生意和健康情况，接着又说老妈其实蛮想她的。郝蕾听出这是老妈借助老爸的嘴发出的求和信号，不敢不接。很快，一对冤家母女冰释前嫌，在电话里开始热络起来。老妈和郝蕾沟通，觉得大丫头是不是可以考虑相亲，毕竟年纪都摆在那儿不小了。或许是因为担心再次和女儿崩僵，这一回老妈的语气相当缓和，绝对能贴上“慈母”的光荣标签。

郝蕾眼珠子转了转：趁机说：“妈，我的婚姻还不急，当姐姐的你老人家，是不是应该再帮当弟弟的小舅舅一把啊，替他物色个合适的呢？我感觉进来他的精神状态不佳。”

她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算了吧，我帮他相亲花了多少心力啊，前前后后介绍不少于五十个女人，臭小子挑眼挑鼻子，横竖都挑剔，没一次成功。”老妈被勾起满腹的感慨，叹口气转身离开。

郝蕾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翻阅报纸找了几家婚介所的资料后，先是打电话，然后亲自跑上门咨询询，经过仔细比较，她选了其中的一家感觉比较可靠的婚介机构报名，把小舅舅的情况登记得格外详细。郝蕾描绘的情况还是比较实事求是的，不喜欢学着别人那样过于浮夸，心想虚假广告总会被戳穿。

“郝德利，男，未婚，性格开朗活泼……”

尴尬的小插曲是：每当郝蕾进入一个婚介所，就有坐在办公桌后的大妈站起身，亲亲热热地迎上前，握着她的手满脸微笑，同时惊讶地表示，这么漂亮的姑娘，有相貌有身材，气质也卓越不群，肯定是众多优秀级别的觅偶男性手里的梦中情人。

的确，如今的郝蕾穿衣打扮比在机关时更注重技巧和特色，她长得本来就漂亮，挺拔修长的身材配上高跟鞋，走路未免摇曳多姿，走在那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尽管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喜欢回应男人的屡屡搭讪——不过更多的时刻，她还是喜欢穿着休闲装和运动鞋，为有这样的打扮，在健身馆练习跆拳道和瑜伽时，才更感到得心应手。

郝蕾总是笑着应付，办完事后飞也似地逃走，心想都什么年代了，自己才不会通过婚介联系相亲对象呢，嗯嗯！至于小舅舅，他属于上一个年代的独身男，和自己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后来郝蕾打电话和小舅舅说了这件事，对方大为惊讶，结果在郝蕾密集如雨的思想宣传攻势下，无奈宣布投降。平台新的制度出来了，严禁店主仅仅担负厂家和顾客之间的中介角色。郝蕾有些心慌，向余莲花咨询应该怎么。余莲花笑着指出，这意味着店主得自己进货配货，唯有如此，才算是真正进入生意界。

郝蕾于是来到批发市场，在各层按照顺时针方向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合适价格的商品，她感到有些沮丧。就在这时，旁边有人热情地和她招呼，是个年约五十多岁的大妈。听明白来意，大妈热情地向她推销几款鞋，满口物美价廉，配搭衣服销售肯定成功。也就在大妈和郝蕾说话的这段时间，还真有好几拨人陆陆续续前来提货，有的是刷卡，有的是现金结算，有的要求按照老规矩等销售额达到一定数目后再来结账。

郝蕾有些举棋不定，不要意思地说：“谢谢哦，不过我再逛逛看看。”

“货比三家是应该的。”大妈笑着说，“我这里洞天福地，欢迎你随时回来光顾。”

没想到，就在电梯口，郝蕾竟然遇到即将退休的陶副局长和老干部处的助理调研员。陶副局长早已退居二线，目前享受巡视员待遇，再隔两天就要正式退出工作岗位，按照机关的潜规则，陶副局长兼巡视员完全没有必要再到单位上班——事实上，因为新任命的副局长要用其让出来的办公室，陶副局长已经把所有私人物品整理后带回来家，单位后勤部的同志已联络装修公司进驻该办公室积极进行装修。

两人闲庭信步地在市场逛荡，突然看见郝蕾，也是满脸惊讶。助理调研员怕郝蕾误会，笑着解释说自己周末值了白班，按照规定虽然没有钱拿，但可以补休半天，所以这半天就用来陪着陶副局长。郝蕾也不隐瞒自己的近况，坦坦荡荡说自己如今已经是网店的店主了，要到这里来进货。

寒暄几句，彼此分开。看郝蕾走远，陶副局长带着助理调研员转身回来，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悄悄走进被玻璃缨子遮挡的假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