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迈出第二步（1）

店主伤心欲绝，偌大的一个汉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蹲在路边嚎啕大哭。郝蕾这才知道，他从来也没买过财产保险。店面是租的，他得赔偿，算下来真是一大笔钱。郝蕾心想或许这是天意啊，昨天下班逛街，结果路上遇到七个人问题，“七”数玄奥，难不成意味着老天发出讯息，告诉她差不多了可以离开桂花鸭店迈上新的台阶？

果真如此，郝蕾觉得老天爷也忒过分了些。

眼镜男庄克勤第一时间出现在了郝蕾跟前，认真地打量着她，确信没有受伤后长长松口气，万摇摇也来了，拉着郝蕾的手问长问短。紧接着云海棠开车出现在街边，表情紧张而不失稳重，让人终于感觉到年轻男子和大叔之间的显著差别：不仅仅是年龄的差距，还有讨好女人的表现手法和神情技巧。

出租车司机的消息也是极其灵通的，小舅舅给老妈打了个电话后，径直驱车来到火灾现场，确定郝蕾没事后，长长松口气，一双眼睛开始滴溜溜乱转。郝蕾明白他的心思，低声说：“云姨好着呢，绝对安全。”小舅舅追问道：“她人呢？”“刚刚和同事送店主回家了。他的腿都软了，自己走不了路。”郝蕾想起店主的凄惨样不禁唏嘘不已。小舅舅失望地叹口气，钻入出租车。

“别在这里干了，太危险了。”庄克勤低声说，他没有足够的信心相信郝蕾会听从自己的劝说。万摇摇帮腔，认为卖鸭实在没前途，真说能够锻炼脸皮和市场意识的话，郝姐足够出师。

“应该树立新的标靶了，小郝啊，你还年轻，需要看看更广阔的世界。”云海棠朗声说，他的眼睛始终凝视着郝蕾，依旧是那种斯文气质中透着不能拒绝本人意见的强势味道。

既然大家的意思都一致，郝蕾立马下定了决心。她正思考应该怎么打电话向店主告别，店主却在高大妈和云姨的陪同下回来了，他把大家召集起来，颇为心灰意冷地说这个桂花鸭店从此成为历史，大伙儿各奔前程吧。

店员们围上来劝说了他几句后，咳嗽“树倒猢狲散”的原则默默离开，陈大美留下了几滴眼泪。郝蕾尽可能让语气格外温柔，甚至微微发嗲，转身离去的时候，她都搞不懂自己说想要留下来帮忙、助店主走出低谷重整山河的话时，究竟真情还是假意，如果是后者，她觉得自己太坏了。

云海棠走到店主跟前，说：“如果你觉得我是趁火打劫的话，可以忽略我接下来即将说出的话：我可以出合理价钱买下你的桂花鸭品牌，你帮我打工吧，我以高管的薪水标准支付你的劳动，也可以帮你偿还债务。”店主看着云海棠伸出的手，迟疑片刻紧紧握住，眼泪禁不住哗啦啦流淌。郝蕾钦佩地想大叔真狡猾，一边做成了生意，趁机搜罗好品牌，一边还当了好人，救人于危难。

小舅舅打电话给老妈，告诉他大姐鸭店失火的时候，喇叭了传来尖锐的哭腔，直到郝德利同志拍着胸脯保证外甥女绝对没有伤着分毫，那边才冷静下来，抱怨说：“原来是晚上着火的，你个愣头青怎么一开始不就把话说清楚？”

郝德利心想我话还没说你就哭起来了，这能怪我吗？不过他知道自己姐姐的脾气，陪笑着道个歉，然后提出他今天和二驾倒班会比较迟，希望能吃亲姐姐做的外卖，要求是“我口味比较重，给个洋葱爆炒大肠吧”。

“亲不到女人唇的嘴巴，味蕾也敢这么挑剔。”老妈哼哼唧唧，调侃着老单身汉的弟弟，“吃着重口味的菜，不怕口气重把女人吓跑？”那边传来嘟嘟忙音。

郝蕾回到了家，没过几分钟安分生活，老妈又开始数落郝玉的不是，责怪二丫头这马桶刷得不干净，顾前不顾后，她老人家还得弯腰重新刷一遍。郝玉心里不服气，怯怯地顶了一句，这下比捅上马蜂窝还要糟糕，老妈立刻陷入凌乱和激动状态，脑袋上火苗直窜。郝玉情知不妙，再也不吭声，老老实实地低头干活。老妈偏偏不依不饶，从厕所唠叨到房间，从洗脸唠叨到睡觉，最后越发不可控制，开始把矛头指向郝蕾。

“我早就看出你不可靠，什么优等生，屁本事没有，整天好高骛远。”

郝蕾听着，提醒自己一定忍耐。

“什么女儿，养个女儿有什么用，我好苦的命，一辈子被这种人给累死了，而且累死人还没人心疼。”

此时此刻，郝蕾胸口突突乱跳，好像有股气流要冲破肋骨。

“我还说不得这几个人了啊？见鬼了，我想说就说，我怕谁啊，我还指望她们养我的老？都是没用的东西。”

郝蕾终于无法忍耐，朝着老妈的屋门吆喝着：“妈，大伙儿怎么招你惹你了，一家人好好日子不过，非得整天斗来斗去闹得鸡飞狗跳才开心？”

老妈腾地从床上跳下，手指她的鼻子，说：“你不服气就搬出去住，看着你这张脸也烦。”老爸急忙朝郝蕾使个眼色，示意她别说话。郝蕾气得浑身发抖，回到自己房间，拿出平板上网，很快，她惊讶地发现，原来周围有这么多小套房屋可以出租，价格自己完全能够承担。

搬出去吧，海阔天空！别回头，只有就在眼前！郝蕾打定了主意，哪怕经济负担再重些，都比留在家里受气强。

不过怄气归怄气，找外宿房搬离老妈的“虎口狼窝”可以缓缓，重新找一份工作获得收入才是当务之急——人坐在家里的话，会越做越懒。

即使叱咤风云的老板再厉害，也没有办法百分百准确地预知未来的发展方向究竟会怎样，但是如果他们手下能招揽到好人才，群策群力，便能有效克服这种对市场的茫然和惶恐。

郝蕾试着向人才市场投出简历，她没指望会得到多少回应，毕竟体制外很多人都嚷嚷着，公务员只能坐在体制内等死，出了围城，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能力。后来她发现自己想错了，在负责运作人力资源的中介经理眼中，跳槽出来的公务员其实是个香饽饽。

她认真整理和打点着这些回应，其中包括好几家外资公司给的面试机会，有些甚至许诺可以在国外工作。郝蕾没理会老妈好奇的目光，略带惶恐和兴奋地从衣橱里拿出一套套的衣服堆在床上，试过后，发现都不怎么合适，总能从色彩和款式各方面找出问题。后来，郝蕾拉着郝玉来到商场买了一套。帮她试衣服的女营业员是个大姐，因为郝蕾本来就年轻，所以她以为眼前潜在的顾客或许是才从高校出来预备求职的应届毕业生。

“社会复杂，不过只要勤奋，走到哪儿不都有口饭吃吗？”大姐善意地给她打气，然后看看羞赧的郝玉，夸赞这位小丫头长得不错，凭脸吃饭可以搞个群众演员资格，以后寻机会转为正式演员或者干脆参加选秀节目一举成名也不是不可能的。郝玉吐吐舌头，的确，她真站上舞台双腿就会发软。

郝蕾微笑着表示感谢，并没有对被误解的大学生身份进行任何澄清，现在社会上依旧对公务员存在诸多的误解，如果跟大姐说明自己才从裹着金光环的围城跳出来，恐怕对方的下巴会惊得跌落地板。

最终她没有选择外企，而是选择到非银行性质的金融机构寻找职务，可令人诧异的是，接到面试通知是一回事，真正参加并通过面试又是另外一回事。郝蕾的面试不算顺利，考官提出的不少问题都让她无所适从，暗暗感慨在机关的这几年，许多素质都被荒废了。不过在机关几年的“锻炼”也有好处，她的沉稳从容，表现出的良好的协调和组织能力，给考官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郝蕾也向大的综合卖场提出过求职要求，当然不是站在收银台边当营业员，而是看中卖场后面的集团触角正伸向不同的商业领域之蓬勃趋势，她确实很感兴趣。

最后，郝蕾还是成为了一名券商。

令人遗憾的是，没干多长时间，郝蕾的心又开始激荡了，因为她发现这里面猫腻太多，如果想端稳这个饭碗，就必须让客户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投入各种包装绚丽其实并不可靠的项目，或购买看似发展前景灿烂其实其公司高管早已预备妥当请君入瓮后就会高位套现的股票。郝蕾心里不舒适，打了个电话给云姨诉苦，感慨社会上的人们都怎么了，一谈论公务员便骂声一片，却不知道机关外面的世界更复杂更可怕，有多少陷阱等着吞噬他们的财富。云姨笑了笑，说：“你管得太多了，现在你既然已经到了社会，就要学会狼性，能坑就坑，能捞就捞，反正你也不是公务员了。”

接着，云姨扔下一句“看过《华尔街之狼》的电影吗？好好学着吧”后，匆匆说声后面再聊便挂断电话，似乎是有人来找她，隔着话筒，郝蕾捕捉到隐隐约约的男声，似乎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