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谁的春天（3）

郝蕾尴尬地看着眼前两人，心想这世界说大很大，可说小也很小，两个都不让自己省心的人凑在一起，怎么就闹出一处令人啼笑皆非的话剧？小舅舅急忙解释，他绝对没有对这个女人耍流氓，因为她涂抹的香水实在太过浓厚，鼻子过敏的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当时握着茶杯的水猛然抖动，大半都洒到了这个女人的裙子上。

“天晓得她的裙子那么不经水浸，湿了后连内裤的底都露了出来，我好心拿着毛巾帮她擦拭，她就说我耍流氓摸她的大腿。这个女人简直——”小舅舅叽里咕噜地唠叨着，说了半天发现郝蕾眼神不对，这才觉得有蹊跷，压低声音接着问，“怎么，你认识这个女人？”

郝蕾点点头，似笑非笑地说：“你嘴里的‘这个女人’是我初中的同学，还有哦，她的妈妈是你亲姐姐的学友兼闺蜜。小舅舅啊，你这下碰了不该碰的女人哟！”这时彭爱意插了一句话：“等等，我们也是闺蜜啊，存心把咱们的关系给拉远啊？等等！这流氓是你舅舅？什么层面的亲戚，是亲舅舅？是你妈妈的弟弟？”

郝蕾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嘻嘻而笑。

最终事态发展很良性，彭爱意答应看在郝蕾的面子上，放过小舅舅一次，但是提醒他以后见着漂亮的女客，别总想着各种心思占便宜。小舅舅依旧试图辩驳，告之自己的雄性荷尔蒙还没充沛到能让他失去理性的地步。彭爱意反唇相讥，让他有空花钱买个智能手表戴着，随时准确测试体内分泌的雄性荷尔蒙。警察同志实在厌烦了他们的喋喋不休，让他们赶快离开。

走出门的时候，彭爱意笑嘻嘻地对郝蕾说：“GF！你欠我人情，下次记得要还我。”郝蕾急得咧嘴喝道：“谁是你的GF啊，听着你的语气，现在倒似乎你在耍流氓。”彭爱意扮个鬼脸，说：“两个字母代表‘好朋友’的缩写，和‘女朋友’没关系。我要耍流氓的话，对象只会是英俊又多金的男人，你别自作多情。”

等彭爱意走远，郝蕾气鼓鼓地瞪着小舅舅。小舅舅手指云层后面露出半个笑脸的月亮，满脸正经地说：“我郝德利对天发誓，绝对没有非礼你的女同学。退一万步说，她裙子变透明后，没刮的腿毛一根根都露出来了，简直让所有男人大倒胃口，谁会有闲情逸致对她下手啊？”

郝蕾真想捧着肚子笑弯腰，憋足了，脸上依旧绷得紧紧：“我现在因为你，莫名其妙欠了不想欠的人情，怎么办？你对老妈闺蜜的女儿耍流氓的事，要不要向她老人家进行汇报？”

小舅舅自诩江湖经验丰富，自然是个机灵人，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摊开双手说：“得了！我们两讫，谁也不欠谁，你的事我一定保密，我的事你这丫头也得守口如瓶。”郝蕾一巴掌拍上小舅舅的手，嘻嘻笑着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天黑了，独行女子走夜路不安全，小舅舅执意要送郝蕾回家。等到了小区门口，小舅舅抱怨今天的生意都被耽搁了，不能让郝蕾白坐车，车资二十七块七角，起码得支付零头的钱。郝蕾仔细看了看计价器，免了前面的二十元，果真就给小舅舅七元七角。她下了车，嘱咐小舅舅开车慢点的时候，心里那个得意啊，心想凡是皆有命数，七元七角不正是自己喜欢的吉祥数吗？难怪小舅舅终究还是没能斗过自己。

后来想想，郝蕾觉得自己还真欠了彭爱意一个大人情，托她的福，不用启齿向云姨转达小舅舅急急吼吼“凤求凰”的爱意。她哼着小曲，想着让彭爱意继续被稀里糊涂地蒙在鼓里，其实蛮好的。

爱吃鸦是这个城市市民的最重要饮食标志之一，此外，酸菜鱼、小龙虾和臭豆腐也是饭店和各大排挡最受欢迎的菜肴。郝蕾家成员，老爸偏好吃素，妹妹喜欢吃甜，郝蕾颇喜食辣，对鸭的喜好程度只能说是一般般，但是老妈绝对属于吃鸭狂人，桌上只有要盘鸭，别的任何菜都可以忽略不计。

但即便是同胞姐弟，除了性别，在性格、脾气、人生三观以及饮食习惯、生活起居等各方面就也会存在许多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

譬如小舅舅也来买鸭子了，这个从来不喜欢吃鸭据说闻着鸭肉气味就会呕吐的人，竟然会趁着空闲时间，专门开着出租车跑来鸭店。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郝蕾可是明白人，试探性地朝着小舅舅挥了挥手，吆喝着排这边的队，本外甥女亲自为你服务，提供鸭品一流的好货。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我不给你添乱。再说了，我要在你窗口买鸭，不是容易被人投诉说搞关系走后门嘛。”小舅舅早已想好了托词，一边热情地舞弄着胳膊呼应，表示他完全支持外甥女的卖鸭事业，可两条腿还是果断地避开了外甥女的窗口，加入到云姨前的队伍。郝蕾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把懒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句话用在自己的小舅舅身上，但心里的确是压抑不住莫名而生的对他的鄙视。

云姨也注意到了郝德利的火辣辣眼光，脸色从容微微打个招呼后，熟练地将鸭子剁好放入塑料盒。

“谢谢，谢谢，你剁出来的鸭块也这么好看。”小舅舅笑得真谄媚。郝蕾皱皱眉头，不得不故意大声咳嗽，提醒小舅舅在人家淑女跟前，注意收起那副几乎垂涎三尺的不争气模样。

后来云姨直截了当地告诉郝蕾，她看得郝德利想追求自己，不过对他而言，那只会是镜中花水中月。郝蕾表示完全明白和理解，也支持她坚决不把小舅舅列入恋爱考察对象的决定。郝蕾思前想后，以类似云姨相亲代表的身份，充分运用外交辞令，在晚上给小舅舅发了篇洋洋洒洒的微信，大意是云姨条件太优秀，有貌有才有钱，追求她的男人足足可以组建一个集团军，劝他认识严峻的形式，立刻知难而退。小舅舅回得很快，一句集团军外再加他一个也没关系，说不定能中彩呢。

郝蕾深感无奈，回应他那可比中五百万的机会更加稀罕。

没几分钟，小舅舅反击，发来一个男人左手握着彩票右手搂着美女、背后洋洋洒洒飘落大把红票子之动态图案。郝蕾哼了一声“简直色欲熏心没救了”，毫不犹豫地关闭手机。

齐大妈的女儿马上就要结婚了，经过店主的允可，她拉着高大妈帮忙筹办婚礼，估计要忙乎好几天。店主说没事，他已经学会了在网络平台发布找人信息，这一两天或许会比较辛苦，请大伙儿坚持一下。云姨有顾虑，认为辛苦点没关系，不过工作的进度肯定会受到影响，马上有人笑着打趣，揶揄外面要是真有顾客抱怨的话，让桂花鸭西施扭摆着身体做出几个疲惫不堪的楚楚姿势，抱怨的男人们肯定不会再抱怨了，抱怨的女人们则会不得不在怜香惜玉的男顾客的劝慰中闭嘴。说这话的就是陈大美，她的一颗门牙掉了，看云姨投来不悦的眼神，慌忙合起双掌作揖，说：“我牙齿漏风乱说话，有时候香有时候臭，你别往心里去。”郝蕾伸手在云姨屁股上摸了一下，云姨会意，笑着摇摇头。

这一天快临近打烊的时候，一个女孩怯生生的眼睛从窗外投射进来，好像在认真打量带着包帽子，口罩拉到下巴正透气的郝蕾。郝蕾感到有人，本能地拉上口罩，笑嘻嘻地询问好想要买些什么。突然，她看清了女孩的脸，吓得忍不住叫了声。女孩才来的及说了声郝姐果然是你，就被郝蕾粗暴匆匆的一个手势给打断话。郝蕾向其他店员打个招呼后，走出门拉着女孩走到边上的茶馆。两人找个座位坐下。

女孩是郝玉的结拜姐妹，曾经的问题少女，专科学院的大学生。老妈始终认为是她曾经带坏了自己的女儿，因此格外厌恶她，从来不肯叫她的本名万摇摇，一提及她，便嘴巴哦一声，说“是那个黑山老妖”啊？

万摇摇家境不太好，父亲酗酒还有家暴倾向，母亲忍受不了丈夫的拳头，很早就改嫁了。她跟着父亲，其实却是奶奶抚养大。父亲在外打工，后来为了讨工资爬上塔吊示威，脚下滑溜从上面摔了下来，被树枝挡住后保住了命，却从此全身瘫痪，没几年死了。万摇摇缺乏管教，整天在外面同一帮子社会青年鬼混，是当时有名的小太妹。郝玉人老实，在学校时常受人欺负，都是万摇摇拔刀相助替她出头。郝玉对万摇摇由敬畏变成了倾慕，两人很快成为朋友，结果还真应了“近墨者黑”的古话，郝玉开始学会了逃课、抽烟、在别人打架的时候跟着踢上几脚，甚至还谈了个男朋友玩早恋，学业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