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鸭店小风云（1）

文化节，鸭店打烊，郝蕾寻思着该做些什么。她想带着郝玉去文化展看看，但是妹妹对此不感兴趣，又说晚上夜校还有课，自己的作业都没做完。

上午，郝蕾独自去体育健身中心练习跆拳道。

下午，她把着笔记本电脑玩了一会儿网页游戏，兴趣索然直打哈欠。

快到黄昏时，云海棠打来电话约郝蕾出去唱歌。在家的时候，郝蕾得找个借口跑到外面躲着老妈，才敢接听大叔的电话。刚开始郝蕾答应了，不过等到了现场发现只有两个人在KTV包厢时，她的心里开始犹豫，举得太忽视自安全指数不明智。

云海棠看出了她的疑虑，说：“别多心，只是单纯的唱歌而已，别以为我对你会有什么想法。”同时，他告诉郝蕾，这家KTV是市总工会旗下的产业，管理相当规范，所有KTV的房门都无法锁上，有人每隔一会儿工夫就会从个房间前经过，通过门上的圆窗进行安全巡查。

“管理方有明确的书面要求，来这里的客人以唱歌娱乐为主，要自重自律、自爱自抬，可以喝酒但是不允许喝醉。”

“我还能不相信你吗？”郝蕾嘴里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挪到到门边仔细摸了摸门锁，果然，那锁只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摆设。她也留意到大屏幕边的警示须知，上面的内容和大叔云海棠介绍的一模一样。郝蕾放心了，觉得自己憋闷了这么久，是应该抓住机会好好放松一下心情。

云海棠不愧是艺术学院出身，唱歌专注而且抒情，情到深处难自拔，竟然还会在眼角挂上几滴泪水。都说年纪大了，人的眼泪会变得浑浊，不过灯光的映照下，他的眼泪于浑浊中还能显出几分的晶莹色调。

他能唱老歌，也能唱现下的流行歌曲，不过云海棠显然对于如今各大排行榜上的歌曲贬多褒少，认为懂得音乐的人其实不多了，不少有才华的人都被商业利益所诱惑，没心思搞出真正的艺术作品，无论歌曲、舞蹈还是影视作品。

“小郝啊，如果有机会让你投入娱乐圈的话，你会走到哪一步呢？”

郝蕾觉得这个问题委实唐突，耸耸肩说：“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进入那个圈还是大问题呢？就算进去了，谁敢预先就设计好要走的路呢？反正走一步算一步，走一步再看一步呗。”

云海棠握着啤酒瓶哈哈大笑：“好个‘呗’，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瓦上霜。”尽管是商人，他的艺术情怀依旧不减，郝蕾不知道是应该夸赞他苦守初衷不改，还是奚落他不懂随波逐流适应变化了的环境呢？等听说半醉的云海棠给母校投了不少钱设立艺术基金，提前就要录取阿亚的也恰恰就是他的母校，郝蕾禁不住联想翩翩，揣测其中是否存在某种交易。

郝蕾是直肠子，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所以我还是希望阿亚能通过正常高考渠道升学，免试，保送什么的虽然好，但未必对她的发展会有好处。”云海棠想要推开窗户透透气，手捧着窗楣不觉哑然，想起墙上根本就没有窗户。郝蕾也被墙上格外逼真的画给骗了，摸了摸着色均匀的“玻璃”，低声嘀咕这幅画总叫做艺术吧？

从KTV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晚了，云海棠打了电话叫来代驾司机，先让司机开车送郝蕾回家。路上，云海棠问及郝蕾是否考过了驾照。

“考过了，怎么着，您准备给我送辆车啊？”郝蕾开着玩笑。

云海棠拨打阿亚的电话，没人接听，他皱了皱眉头晃着脖子说没问题，可“我敢送你未必敢收，所以你也别指望我送你车，免得让我白费力讨好的”。郝蕾抱着胳膊看着车窗外，淡淡说这倒是真的。

回到家，老妈闻着一股酒味，不悦地问她是不是和男人出去鬼混了。郝蕾知道老妈说话很少注意措辞，因此没和她计较，也不敢说是和大叔云海棠出去唱歌，只说是有个同学聚会，大伙儿都挺高兴的，当然会喝点小酒。

“真的？”老妈怀疑大丫头片子是不是糊弄自己。

郝蕾搂着老妈的肩膀，故意把酒气往她身上熏，说：“真的，有个女同学姓花，你记得吧？那时你还说人家嗲声嗲气不正经的，其实人家的嗓音天生如此。”妹妹郝玉睡在另外一间小屋，里面黑漆漆的，郝蕾进去看了看，月光轻轻洒在妹妹的脸上，把她修饰得如同童话世界的睡美人。郝蕾弯下腰，在郝玉的脸上轻轻一吻，然后替她拉好毯子。

“别管她，都那么大的人了，还要你拉被子啊。快去洗澡，早点睡觉，熏死人了。”老妈里屋传来她的吆喝。老爸似乎说了句孩子们是大了，所以干什么事都自己心里有数，你个老太婆别管太多。

老妈似乎被“老太婆”的称呼给激怒，低声和老爸争执。老爸嗯嗯不再回应。郝蕾忍住笑，吐吐舌头拿着衣服就往浴室跑。

冲完澡上床的时候，短信提示音响起，郝蕾看都不用看，便猜测多半是大叔云海棠发来的晚安短信。她懒洋洋地躺着，想着先前云海棠说过的话，觉得自己如果真能进入演艺圈也不错，未必当演员，干个经纪人或策划什么的不也挺好？没过一会儿的工夫，新的微信又来了。郝蕾相信或许是眼镜男庄克勤难以压抑对自己的思念，也发来了类似的信息。

决定好好睡一觉养颜美容坚决抵制眼角鱼尾纹的时候，郝蕾拿起手机，检验之下，嘿嘿，果不其然。郝蕾小声自言自语，是不是可以叫自己郝半仙呢？又寻思当初考大学选专业的时候，如果自己那时有些长远目光能够选择心理学，说不定现在的人生状况和职业地位都不同。

她安静地躺着，侧卧看着窗外的明月，庄克勤的相貌时不时还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如果不是他的富二代身份，这样的一个男子真的是非常加非常之普通。不过同别的纨绔子弟相比较，庄克勤没有令人讨厌的逼人气势，也没有令人厌恶的炫富风格，他对待旁人总是彬彬有礼。郝蕾想，换个角度看，这岂非就是庄克勤的颇多不普通之处？

微信再次传来。郝蕾抿嘴快速滑动手机屏幕，庄克勤发来个温馨的玫瑰花图案。

偶尔，郝蕾会强迫自己幻想和庄克勤恋爱的场景，似乎这样才对得起那个痴情的男子，残酷事实是：不管她怎么勾勒浪漫的虚景，只要庄克勤戴着眼镜出现在玫瑰花下，那花就会失色；只要庄克勤微笑着出现在春水青柳便，水即会浑浊，柳会枯萎；只要两个人一起骑乘自行车，无论庄克勤坐在前面或是后面，链条会脱落，车子寸步难行。

总之，他太老实太沉闷了，整个人就是极品的浪漫绝缘体。郝蕾唯有一声叹息，想起一句看似无理却有理的话：男人坏一点，总才有吸引力。

正所谓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被股票话题吵得头晕目眩的郝蕾悄悄嘟哝，认为按照唯物主义哲学观看，疯狂的股市如果根基不牢，缺乏足够的实体经济能量支撑，总有可能会崩盘。

她还真蒙准了！没几天，鼻窦炎和炒股的顾客们不约而同在窗户内外发出哀叹，搞不明白短短几个交易日，为何红扑扑的股指会变得绿惨惨直下跌将近三十个百分点。人们比以前更加关注媒体的报道，并且一厢情愿地相信上面形形色色的专家言论，相互安慰说猪飞得太久了必然会有一次回调，属于健康现象，股市将在正确的指引下进入理性的慢牛阶段。

妹妹打来电话，悄悄告诉郝蕾老爸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恐怕炒股损失巨大。

“年纪那么大了，健健康康就行，干嘛惦记着发财啊？”

“姐，爸说本来想瞒着老妈赚钱的，等我们出嫁的时候，他就多添置一份嫁妆，让新娘更有面子。”郝玉提醒郝蕾，爸妈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他自己。

郝蕾叹口气，说：“实体经济没上去，股市能真正好起来？我虽然不是经济学家，却也相信所谓股市托仅仅的做法，都是某些大集团想要捞钱故意制造出来的伪命题，忽悠散户进场拉升价格后高位套现。”

郝蕾不仅对妹妹这么说，也勇敢地向店员同事们抛出自己的观点，结果招到鼻窦炎以及买鸭顾客的一致反驳，责备他不明白地球村有两种并行股市，一种是世界性股市，平平淡淡泛泛无奇，赚不到什么快钱；一种是中国股市，故事太多总有惊喜。就是平常对郝蕾特有好感的年轻男顾客们，也善意地提醒她多研究本国国情。

国情离不开自然规律、社会规律和经济规律的约束。郝蕾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看大家兴头正浓，自己再泼冷水只会招惹讨厌，于是老老实实地卖鸭，不再多说业务范围外的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