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迈出了第一步（4）

听了鼻窦炎充满激情的演讲以及高大妈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渲染憧憬，店员们喝完鸭血粉丝汤后好像打了鸡血似的激动不已，没开户的趁着中午休息时跑到扩时营业的证券大厅开户，已开户的按照政策决定多开几个户。

唯独郝蕾对股票不感兴趣，要么只管看手机上的管理类创业类电子书，要么满脸茫然地抬起头简单地哦一下。

“看看，这就是打着读书名号其实不求上进的人的典型，看个书能发财的话，我也开图书馆了。”鼻窦炎满脸不屑。

听到她的评价，郝蕾不以为然，都说股市有风险，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惊心动魄的大股灾，整个资本市场哀鸿遍野，还真以为随随便便不经过努力天上就会掉馅饼吗？

不过目前行情的确一片大好，别说别人，就是家里的老爸也蠢蠢欲动，想要跃入股市一显身手，被老妈果断地喝止。

老科员夏长青也炒股，他把这叫做投资，一般都是长线持有，学着巴菲特的理念建立资产。他来买鸭的时候，问起过郝蕾是否已经改变主意愿意开户，并严肃地说他有朋友在金融圈里混得不错，言下之意不言而喻。郝蕾在这方面坚决不为所动，夏长青见实在劝不动他，笑着称她一根筋。

“二千三百点，三千五百点，突破了四千点，哎呀，小幅回调之后，指数报复心上涨，直逼迫四千四百点。悄悄，你们要是懂点儿经济，这就跟看战争片一样精彩。”鼻窦炎每日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股经，郝蕾发现，买鸭子的顾客们也十之八九好像中了魔，一边指指点点隔着窗口挑鸭子，一边喜笑颜开地嘟哝着今天又赚了多少钱。

妹妹郝玉打电话来，告诉姐姐，说爸爸悄悄把私房钱都投入股市了。郝蕾叹口气，觉得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算了算日子，郝蕾已经在桂花鸭店工作有好几个星期了，股市火了也有好几个星期了。

天气比较热，大伙儿提议不妨去买点饮料，郝蕾说我请客吧，毕竟诸位都是老前辈。除了鼻窦炎似乎非常享受这个接受她服务的理由外，别人都笑着摇头说这怎么好意思呢，纷纷要掏钱给她集资，郝蕾却快步走了出去。

马路对面就是超市，绿色招牌透着沧桑气息，古旧感很强，好像刻意提醒顾客，这是一家经营多年的老店，信誉保证，值得信赖。超市规模不大不小，但货品齐全，里面日夜人流如织，煞是热闹。

郝蕾从架子上拿饮料的时候，不留神碰着边上的某位带着黑帽的女顾客，那人往下拉了拉鼻梁上的墨镜，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低声哼唧，然后转身走开。尽管声音比较低，郝蕾亦能清晰地辨别出一个大概，是骂自己不长眼睛或缺心眼什么的。郝蕾才想追过去讨要说法，后来想了想，自己的脾气干嘛这么暴躁啊，偶尔也应该秉持吃亏是福的宗旨为人处世，关键是自己理亏在先，确确实实碰到了人家。

她走出货架预备结账的时候，凑巧看见带着黑帽的墨镜女人就站在跟前。忽然，边上冲出好几个表情激动的小姑娘，手里握着相机把女顾客团团围住。有意思的是，那女人冷冰冰的脸瞬间变得柔和，摘下墨镜同女孩们亲切地微笑和打招呼，同时有条不紊地把篮子里的商品一件件摆上收银台。台后的收银员似乎也激动起来，拿着扫描器的手明显在颤抖，眼睛一会儿盯着屏幕，一会儿迅速扫回女顾客的脸蛋。

“麻烦你帮我签个名吧。”女顾客刷卡消费，签单后，收银员趁势拿出一张照片。女顾客豪爽地答应了。

郝蕾终于也认出她是谁了，演过几部电视，间或拍过电影，属于新生代的年轻女演员之一。郝蕾素来不怎么喜欢该女星，觉得她的表演痕迹太重，角色扮演方面颇有些做作，现在看看她的所谓亲民行为，再想想先前的恶劣言语攻击，郝蕾更是对她充满了厌恶感。她叫什么来着，对了，古鞠吧？同样是影视学院的科班出身，她的许多同学都冲上了一线，而且几乎都已经结婚了，只有她还整日对着媒体嚷嚷说自己有点儿自恋和纯粹的独身主义者。

她才回到店里，窗外忽然传来纷乱的叫唤声，引得排队买鸭的顾客纷纷侧目。郝蕾看了看，古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队伍中，瞅着她的动静应该也是准备买鸭的。明星走到哪里都能引起一阵喧嚣，不管周围的人是否是她的粉丝，往往也会围堵凑热闹。鼻窦炎恰恰就是这种人，她立刻冲了出去，好像一条灵活的泥鳅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郝蕾暗暗咂舌，心想难道她已经闲到了这个地步吗？

古鞠艰难地向前移动。“别乱，别乱。”先前在超市里请求和她拍照并索取签名的几个小女孩又来了，其中有位长得格外漂亮，似乎是同伴们的头目。在她的带领下，孩子们手拉手形成个小小的包围圈，把古鞠包围在其中，然后保护着她慢慢靠近售鸭窗口。

几个窗口便对应着几条队伍，因为古鞠的到来，每一条队伍都显得有些混乱。郝蕾心想这古鞠这不是在捣乱吗？

古鞠本来是站在另一支队伍的，后来借着混乱融入的机会，她有意无意间看了郝蕾一眼后，换了一支队伍，慢慢向着郝蕾的窗口前进。鼻窦炎没能接近郝蕾，灰溜溜地回到店内，站在郝蕾身边说，我接替你干活吧，你也累了，好好歇歇。这时店主挠挠头皮，说你忙什么呢，有空在那儿捣乱，不如来我这里帮忙调酱。高大妈跟着店主的强调吆喝着。鼻窦炎无奈，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

古鞠到了窗前，认真看看郝蕾，似乎认准了什么之后，跟她说要二十块钱的鸭子，酱调得可以稍微辣点儿。郝蕾心想顾客是上帝，自己如果为了先前那点几乎提不上筷子的小小不愉快而绷着脸，就证明自己太没有市场精神和售货员操守了，于是微笑着答应。就在她把货品从窗口递出的时候，古鞠身体微微前倾，低声说：“抱歉啊，刚才在超市里，我因为心情不好做了很不礼貌的事，冒犯了你，请你别介意。”

“啊，没……没什么，你太可气了。”郝蕾愣了愣，瞬间对她有了好感。

郝蕾的注意力后来落在那个始终保护古鞠的女孩身上，不仅仅很欣赏她的超精致容貌，也对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款式甚到惊讶。这衣服很特别啊！尽管郝蕾没有受过专业的服装培训，也没有多少实际裁剪操做经验，但在大学时，她曾选修服装课并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学分，看得出，女孩那衣服留有精心改良过的手工痕迹，领口、袖子和下摆都透着隐隐约约的复古风情。

从报纸得知，市里将如期举办国际文化展，部分职能部门的公务员将被抽调到现场进行服务。夏长青买鸭的时候，直叹气自己命不好，没能到现场欣赏文化秀，而是被派到干道的十字路口执勤。

“穿着黄马甲手握令旗多威风啊，恭喜恭喜。”郝蕾笑嘻嘻地把把鸭子包好从窗口递出去。两人说话的时候都很小声，毕竟郝蕾不愿意让同事都知道她曾经跻身于公务员队列。

老板对文化展似乎很感兴趣，把它看成是一个重要的节日，打来电话说明天就要过文化节了，大家下午可以提前下班。郝蕾挺高兴的，可是高大妈都告诉她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老板玩的一个噱头，既讨好了员工，显得自己如何关心大家的精神福利，又能让大家照旧不误效率地干活。郝蕾纳闷啊，这话说得怎么如此技巧？

等吃完午饭，她明白了：许多热情市民们都和店主一样，为明天的文化展倍感自豪，纷纷它当成一个正式的节日来看待。午后买鸭的人特别多，都想弄几个好菜回去开荤，好好庆祝一番。生意送上门，你要是不做的话，不仅仅是少赚些钱的问题，顾客站在路边就会骂开了，如今“路骂”已经成为各大城市充满独特风味的亮丽景观，谁敢小区？

结果到了真正可以脱下口罩围裙下班的时候，郝蕾抬起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好家伙，竟然比平时还要晚十分钟。

郝蕾颇有感触，这可不就和机关里的工作作风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吗？不管是处室的中层干部还是局里的领导，往往会在比较忙碌的时候说大家早点回家吧，别把身体给累坏了，然后话锋一转，说工作完不成怎么办啊，除非加班，食堂里的师傅不晓得会不会做好加班餐的准备工作。最后广大同志门还是顶着没有加班费的伟大觉悟留下来，干到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家，是不足为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