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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纠结的围墙守候者(1)
郝蕾不是宿命论者,可还是痴迷数字,或者说,她只对一个“7 ”字感兴趣,认为那样能给自己带来好运。
记得去年七月七日,她开锁的时候钥匙忽然弯曲,办公室同事的钥匙跟着莫名断裂,然后两人同时接到了通知,需要轮岗调到别的处室。
郝蕾是开开心心走的,因为被背叛,她很难和以往的对接单位同志进行友善亲密的联系。正愁闷怎么办,七月七日,她甩脱了羁绊。
新的环境令人充满憧憬,半圆形的办公室,整篇墙壁的透明落地窗,看着洒落半边江山的太阳,她心里充满雀跃欢呼的激情。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表达关切和友好。面对新领导,郝蕾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和过于恭敬,对方理解地接受了她的拘谨和欲盖弥彰的失态。
新的生活要开始了,她想,然后咬咬牙,松开手把曾经舍不得扔掉的青花瓷茶杯摔进了垃圾桶。何况茶杯的把手本来就有些问题,女孩握着实在不好看。
这个机关颇有些老龄化的迹象,毕竟在市府各机关排名不前,工作量比较大,收入相当低,现在有些学识见闻的毕业生都不再像郝蕾那样充满了报考的激情。也曾向社会招贤纳才,不过人家来了以后转了一圈,立刻心里有数,在食堂吃完饭以后就拒绝再同人事处的同志进行任何联络。郝蕾计算了一下,发现办公室里男人颇多,年纪都比她大不少,男人在一起也会变得磨叽,有个别人总热心张罗着给她做媒。郝蕾对于冷姓男同事的单方面多次热情“帮助”一概婉言拒绝。郝蕾长得虽然不算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可也算是大美人,尤其一米六八的长腿身材颇为曼妙,追求韩版的浪漫不行吗?所以她打从心里抵触相亲。
“谢谢了,我暂时还是考虑以事业为主。”她每次都说着相同的话,然后俏皮地摆了个炫耀肌肉的姿势。
到了后来,新来的领导在“创新求实,力争全国一流全省领先”的工作思路指导下,坚定认为男同志应该充实到一线做业务,跑乡镇,下现场才是主流,因此雷厉风行甚至不顾班子其他领导成员希望以稳定步伐改革的要求,把办公室里的男同志统统调离,换来一批以大婶大妈作为主要战斗力量的非新鲜血液。郝蕾也想走,没能如愿,因为按照这几年她所积累的机关经验,很明白接下来将会面对着什么:一方面,就环境而言,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各种是非八卦更多了,交头接耳窃下嘀咕的现象蓬勃增长,秒杀当年国家队股市救场的超级速度,进入办公室时,容易产生是不是进入热闹卖场的错觉;另一方面,她的工作量猛增,大婶大妈们自恃资格老,纷纷光拿钱不干活,凡事不管大小纷纷吆喝着郝蕾冲锋在前,且美其名曰让年轻人多多锻炼。
从小郝蕾就是假小子,不喜欢嚼着舌头搬弄是非;长大了,她是性格果敢坚毅的女汉子,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为人处世则讲究公道公平。对于目今面临的一切,她感到烦透了,可按照机关的规矩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脸部肌肉因为时时堆着笑甚为坚硬。
再后来,一系列针对机关事业单位的改革措施陆续出台,纪律要求更严格了,对工作的要求直线飙升,而到手的实际收入更少了,郝蕾感到自己不断从所谓准中产单身女迅速滑向赤贫阶层。她不明白,生活不是应该越来越好吗,哪里都是这么宣传的,为什么触碰现实却是瘦骨嶙峋的感觉?看看周围,曾经意气风发的大伙儿耷拉着脸谁都没有答案,混日子的同事在抱怨,认真干工作的同事也没了激情,日子依旧继续,所谓的创新和展望早已化作昨日黄花。
心烦意乱是魔鬼!男媒婆走了,一位女同事接过了他的革命大旗,继续在郝蕾耳边动员。此妇早在别的处室的时候,就以能说会道软缠硬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闻名全局,绰号赵媒婆。郝蕾被她唠叨得稀里糊涂,最后不厌其烦地勉强笑着说:“工作是爱情的本钱,以后再说吧。”
“放屁,成家立业的老话没听说吗?先成家,然后才可能干好事业,不恋爱,怎么可能结婚成家呢。不管怎么说,你去看看男孩吧,条件不错,人又老实,实在相不中那也没啥关系。”赵媒婆翻起白眼,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是不给老娘面子的神气。
郝蕾无奈点点头,可答应之后很快又后悔了。她既不想同赵媒婆翻脸,也不愿意被凑热闹的人私底下评说自己不识好歹,只能硬着头皮品尝赶鸭子上架的滋味。
赵媒婆初战告捷,喜滋滋地把一张纸条塞入她的手里,约会的时间、地点都写在上面,她老人家甚至还描绘了一副简单的乘车路线图,说:“记着啊,不见不散,你要是放我鸽子,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郝蕾答应一声,接下里就接到处长的电话,说马上有某位同志过生日了,单位为了表示关怀,聚餐不可能了,起码得送个蛋糕吧。郝蕾立马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放下手头工作,在闲坐着大婶大妈们的微笑注视中骑着自行车跑到蛋糕店去。
一天下来,感到很累,体力还好,可是郝蕾觉得心理似乎苍老了。她躺在单位集体宿舍的床上,随意翻开网贴的内容,里面许多人都在议论着重新定位自己人生、应该有勇气从围城中走出来的话题。郝蕾看了七个帖子,发了“顺其自然皆由心”的七个字的回复,把笔记本电脑往床里角一推。
能顺其自然吗?都说女怕嫁错郎,其实女子入错行同样令人感到沮丧。老妈曾说过女孩当公务员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工作很稳定,不用为生活奔波,可是她没有考虑过女孩的浪漫和青春往往也会在机关的沉闷潜规则中被无情地消磨殆尽。郝蕾举得在老一辈人看来,所谓的人生激情和价值追求,都是虚无缥缈不能当饭吃的没用东西。
“哎啊啊啊!”发出一串咆哮后,郝蕾终于决定稳定情绪,强迫自己老实入睡。睡眠是女人的天然保养剂,皱纹先锋的眼角纹往往就是趁着疲惫悄然爬出,一旦占位,就再也不肯回去的。
在感慨被迫相亲、意志不保的复杂情绪中,郝蕾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咖啡厅,除了一眼便不中意的眼镜男,赵媒婆和她的老闺蜜们也来了。
这算什么呢,看戏吗?
尽管一百个不乐意,她还是努力劝说自己和她们打成一片,几个人围着包房的桌子打牌。眼镜男是个老实人,好像仆人般在边上耐心伺候,时不时代替服务员替女同胞穿茶地水。每次看他要走过来为自己服务,郝蕾都回抢先一步拿起边上的茶壶自力更生,可不想搞得到头来欠他人情是的。眼镜男不笨,最后干脆就不到了她这儿来。
赵媒婆看出不对,半推半喝地把正玩得嗨的郝蕾赶到外面的小台子,让她和眼镜男面对面坐着。
“我觉得真不合适。”
“先聊聊吧,就算是挖金子也得先别嫌脏地刨开一层土。”赵媒婆丝毫不理会郝蕾的抗议。
眼镜男这时才有了机会进行自我介绍,名叫庄克勤,属于貌不惊人,说起话很文静的那种类型。郝蕾不太喜欢或太不喜欢这种秀才形的男子,她觉得对方是好人,但没有什么能够吸引自己的地。赵媒婆先前只简单地说庄克勤父亲早年下岗下海,没有正式工作,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礼貌迎合多于亲密交流的对话开始后,郝蕾才发现,原来眼镜男庄克勤是个标准的富二代,家里人都从事汽车代理业务,产业做得挺大,在国外的名牌汽车厂商占有相当的股份。
不及如此,事后郝蕾回到宿舍搜索了一下,发现庄家在本市绝对属于相当有能量的企业家,产业延伸房地产、文化传媒,基金投资等各个方面。一位下岗工人能够闯荡出如此成绩,庄克勤的爸爸称得上是充满传奇色彩的励志人物。
“耍我呢!”一瞬间郝蕾觉得赵媒婆实在矫情,转念一想,按照机关人的标准来看,商人可不是没有固定职业者么,于是释然。
庄克勤对她的情况倒是知道不少,说起未来的发展前景,他满脸同情地凝视郝蕾,说现在机关里的日子不好过,你们官不聊生啊。这或许是他的另一个优点,能够比较理性地看待社会上关于公务员的各种争论。他相信在不管什么单位性质的机关,譬如党建口子,或者政府职能部门,肯定普遍存在“忙的忙成狗,闲的闲成猪”这种足以腐蚀廉政和效率墙角的不良风气。
郝蕾赞同前面一句话,不管统计数据如何渲染通货膨胀率明显下降、市民年平均工资怎样以令人欣喜的步伐大幅上涨,物资生活方面的确变得艰难了,但是所谓“官不聊生”那句话,见鬼,和自己哪有半根毛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