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司机
阴阳界的人和鬼，知道的大多是刑科司的余烬安是个手段高超，善于驭下，不好惹的司长。然而很少人知道，其实余烬安相较于这个身份，他最自得的是他的法术。他本来生性就不受拘束，如果不是身在刑科司司长的位置，身不得已，那么他现在就是大致就是和秦诀一样的人物，凭借实力到处浪。
余烬安也没有带秦苏到某一个特殊的地方，把秦苏领到了门口，余烬安拍拍秦苏的肩膀，“把阴眼打开吧。”
见鬼第一步：打开阴眼。
秦苏咳嗽一声，忍住心里的些微恐惧，闭上了眼睛默念。神识控制自己的能量流动，等到秦苏再睁开眼，本来熙熙攘攘的街道空无一人，也有光，不知道是哪里发出来的微光。也有雾，或浓或稀，层层叠叠的绕着建筑物。眼前就像是荒凉的地界，灰蒙蒙的一片。
“真是毫无人气。”秦苏喃喃。
虽然说只是开阴眼而已，但是开了阴眼，就是到了阴间的世界了。鬼魂毕竟属于阴间的世界，开了阴眼，秦苏觉得整个人的力量感又上来了。一秒钟后，余烬安也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面，双手插袋，表情漫不经心。
“我到阴界感觉自己力量就上来了，你是不是刚好相反？”
“是有限制的。其实阴阳两界你可以用两个平行空间来形容，他们空间位移的差距极为微小。阳界是生者的区域，阴界是亡者的区域。生者死后就成为了一团能量体在阳界漂浮，没有大误差的情况下，能量体会被公职人员带去往生界，就是那时候楚景珂要带你去的地方，地府在管。之后这团能量体就会重组，下一世再重新会到阳界。但是如果人死后没有恰当的人引导，鬼魂就会进入阴界。而这时候，假若鬼魂稍有怨念，有牵挂，或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么能量体就会以不同的形式干预阳界生人的生活。而在阳界，如果生人别有用心也可进入阴界。这个就是扰乱秩序。所以会有阴阳界的我们，我们的工作就是维持阴阳界的平衡，”
余烬安带着秦苏走，在旁边补充道，“最重要的是，赚点零用，养家糊口。”
“赚点零用，养家糊口这个话倒像是你会说的，维护平衡什么的，哪有你的事儿。”
余烬安听到这个话倒是难得痛快的笑了笑。
“说得对，这个才是我会做的事儿。”
这个时候，他们走到了平时的街上，旁边本来是一家面店。面店还是面店，然而里面的人——或许说是鬼，是一个老奶奶，她艰难的走着，在收着空荡的桌子上本来没有的盘子。秦苏记得，这个老奶奶几个月前过世了，是这个面店本来的老板。
“原来这个奶奶还没有往生呀......”秦苏把头往店里面凑了凑，手扒拉着店门。
“恩，因为太想念这个地方了，所以还没有走呢。”余烬安走进去，在奶奶的眼睛下挥了挥，发现奶奶还是做着收盘子的动作，没有反应。
余烬安直起身来看向秦苏，“鬼被迫留在阴界的样子也是不一样的。像奶奶这种因为太过怀念自己回忆而呆在阴界的鬼，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他们注意不到其他的鬼，只是例行着自己生前喜爱的事情，最终会在阴界百鬼夜行的那天被迫消散；而有的鬼在阴界，可以自由的和其他鬼魂交流，这些鬼大多是被迫留在阴界或者是因为亲朋的牵挂而被迫没有往生的鬼魂。”
“你们难道不管么？”
“管不了。每天死的人这么多，有资格在阴阳界工作的人又少，我们只是把能做的给做了，能牵引的去牵引往生了。其实这样的鬼魂还是在少数的。”
秦苏点了点头，走向了老奶奶，发现老奶奶确实还是生前的样子。
“我记得昨天逛街的时候，好像有人说在面馆看见奶奶了，然后搞得现在的店长挺不开心，以为是专门来砸场子的。”
“有的人确实有通灵的体质，比如能看见鬼之类的。能量比较高的鬼可以穿过阴界的限制跑到阳界去，然后也可以有方法让其他人看见他们，那个就是要看修炼了。你那时候在电影里看到的怨灵就是一些怨气给他们的力量，让她们留在了阳界然后害人。有些鬼在杀死自己想杀死的人之后，没有怨气加持，她们很快就会魂飞魄散；而有些鬼会被怨气冲昏头脑，就变成了格杀勿论的恶鬼。这个时候就需要法师来驱散了。”
感觉学到了很多，秦苏很认真的在心里理了一遍这个道理，消化好了之后问道，“西方的宗教也有恶灵，是西方死掉的人，那为什么能杀死鬼，什么十字架，耶稣这种东西？”
“西方的恶灵确实也是那时候死掉的带有怨气的凡人。西方宗教的牧师类似于中国法师，我们有道家，他们有耶稣，殊途同归。只不过因为我们国家发展的因素，文化大跃进，对这类东西相当排斥，所以我们在相当一部分人眼里是迷信。”
“他们真的有路西法，有恶魔，有吸血鬼？”
余烬安带着秦苏走出了面馆，继续走在街上，“我们中国不是也有僵尸，泰国不是有小鬼，日本有式神——地方差异，阴阳界管这个方面的是外事司，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了解了解。”
“......所以阴界还有自己的一套政治外交体系？”
“那当然，有相同，有不同。”看得出来余烬安不是很想谈论相关的事情，所以淡淡的避过这个话题，“看，这个是灵力不够不能去阳界，但是又有怨气，只能徘徊在阳界的鬼魂。”
秦苏随着余烬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的是一个20岁的女人，红色的长度到大腿的紧身连衣裙，脸上化着浓妆，褐色波浪长卷发。秦苏知道她死法，是因为这个女人的胸口插着刀子，伤口源源不断的流出新鲜的血液。然而这个女子的表情无知无觉，站在路灯下，明显是在等人的样子。
“这个鬼......能注意到我们么？”秦苏总算是见到一个真正有些恐怖的鬼，声音有些颤。
余烬安侧头和身边的秦苏低语，“不清楚，你去试试？”
“我有些慌，还是你来好了，”秦苏一脸哭相，不自觉的往余烬安身后躲了躲，“你比较厉害。”
余烬安好笑，走到了女人的面前，“你是在等人么？”
那个女子幽幽的转过了头看向余烬安，“是呀，我在等我男朋友，他说会来接我的。”
余烬安感觉到在女子开口的那一刻，扯住他手臂的手力气瞬间加大，紧的简直能把他手给弄折了。
女子没等到余烬安的回话，转过头看着地下，又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可是，我男朋友还没有来呢。”
“卧槽，鬼鬼鬼......”秦苏声音极低的自言自语，紧闭着眼睛，这个人都要贴到余烬安身上来了。
“那你继续吧，不打扰了。”余烬安和女鬼礼貌的说了一句，转头走开，颤颤巍巍的秦苏拉着他的手臂，像个黏在余烬安身上的大包裹，也被带走了......
“别怕，这个还是温和的，能和外界交流的鬼魂才有送去往生的可能。你在交流中知道鬼魂的执念，破执念，才能送走他们。而像婆婆那种人，不能感受外界，如果不是念往生咒帮助还生，那他们只有魂飞魄散的一种可能了。”
“......竟然还要帮忙破执念？法师这种职业......”秦苏表情纠结。
“比起在刑科司，我倒是更喜欢法师这一行。”
秦苏冷漠脸应和了一句，“哦。”
余烬安耸耸肩带着秦苏往森林那边去了——估计那边孤魂野鬼也会更多，他觉得看秦苏被吓，有时候还是挺爽的。
这个时候，对面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黑色夹克牛仔裤，难得的是腰间竟然别着一个皮卡丘的挂饰，极为不搭。他行色匆匆，胡渣满脸。
看到余烬安他们，他走过来问余烬安，“你好，我问一下，你们知道杭苏市往那边走么？我妻子还在家里等着我，然而人这个森林的雾太大了，实在看不清方向呀。”
秦苏难得看到形容没有死气的男子，而且还有些面善，于是便从余烬安后面走了出来。“大叔你是法师吧？杭苏市就在我们前面来的方向，你往哪儿走准没错。”
“小姑娘你也是好玩儿，什么法师呀，你看鬼片看多了吧？我是驴友，急着回家呢！同行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也只能一个人先找到家报警，再做后续打算了——对，你们往那个方向来的呀？”
秦苏指了指，“那儿！”
“姑娘，骗人可不好，我走了半天了还是在这儿绕着呢，之前往哪个方向走了十几次了，还是绕回来了，你这个人不好，会骗人。”
秦苏咋舌。这个时候余烬安开口，“大叔，我们确实是往那儿过来的没错，你是不是弄错方向了？毕竟雾这么大，天还灰蒙蒙的，往哪个方向走都容易混。你往哪儿走走试试吧，毕竟我们走过来了。”
大叔半醒半疑，“我家在杭苏住宅区，你确定是那边？”
余烬安点头，“那个方向，没错。”
“好吧，谢谢你们呀，我往哪儿走去试试。”
大叔和他们告别。秦苏看着大叔走后的背影，“余烬安，我觉得雾不算大呀，怎么会一直走走不出呢？”
余烬安领着秦苏往前走，边走边说，“记得上次的一个新闻吧？”
“什么新闻？”
“七个驴友因为泥石流滑坡被埋，以确认为死亡。”
“怎么了？”
余烬安微笑了起来，“驴友是在这个小森林前面死亡的，死亡的人里面就要我们前面遇到的那个大叔。”
“......”秦苏经历的惊吓过多，现在面无表情冷漠脸，“我想回家。”
余烬安在秦苏脑袋上一点，秦苏会到阳界，余烬安也来了/现在的天气很好，他们身边都是来溜达的人，一个小孩儿高举着风筝从他们身后愉快的跑过。
蓝天，绿树，人群。
秦苏发现，她真的比之前更想念这个地方了。
“所以，现在来和我分享一下你的体验咯？”
“我觉得你很变态。”
余烬安笑开了，“我倒是觉得你很害怕。”
秦苏呆愣一会儿，慢慢变成哭丧脸。“是有害怕——卧槽，吓死我了！”
“想一下你为什么会害怕？”
“就是觉得恐怖呀，人死了就该都死了，然后还会说话，可能还会害你，血肉模糊的......当然我知道自己现在也是鬼，但是我还是觉得很......说不上来。”
“你觉得死后他们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合理的么？”
“牵挂自己的面馆所以还在，牵挂自己的男友，想着回家......这样一想，好像又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人死前的执念若是没有完成，那么必然在死后使得人们难以正常的轮回。”
“所以你说的是，人们无所执才是最好的么？”秦苏想了想，又摇头，“然而我们可是人类呀......无所执，只有少数人才能达到吧。”
余烬安觉得，以后当老师，要是遇上的都是秦苏这类的学生，倒是也不错。“你说的对，哪里能真的无所执，但看执念大小能不能影响自己轮回罢，人类某些意义上来说，真的是一种软弱的生物。所以我们能随心的时候，就别委屈自己了。”
秦苏生前听到许多这种类似言论，但是她也就只是知道，这些个东西对她来说，不够震撼。而在现在看来，死后的规则，则是铁证，秦苏觉得思考起自己很多时候的思维方式，沉默下去。
“我觉得你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给我上思想教育课。”
“你的瓶颈到了，只要你还不能正视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真正接受你自己现在的变化，你不会突破的。”
又是一阵沉默，秦苏抬头正视余烬安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果我是个人我还怕鬼，我都是鬼了我还怕鬼就说不过去了。我之所以还维持着过去的很多习惯没有改变不是因为我还没适应，是因为我拒绝去适应，依旧延续着自己之前的习惯。蜡烛放味精是，怕鬼更是。”
秦苏向着余烬安郑重的一鞠躬，“谢谢你，余烬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