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理解不了

柯丹回家后没有告诉宋澜班主任要找家长的事，如果被宋澜知道她私下那样学钢琴的事，她肯定会倒霉。

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柯丹一大早就起床洗漱收拾好东西打算走路去学校，她不想那么早到学校，所以她要延长去学校的时间，在路上好好想想怎样才能躲过班主任的追问。

会遇到秦简，完全是意料之外。

秦简骑着自行车哼着歌慢悠悠地从静安小区开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走在人行道上的柯丹。秦简连忙把开过去从车上下来推着自行车与柯丹肩并肩地走着，他依旧很热情，“嗨，同桌。”

柯丹依旧不说话。

看柯丹不说话，秦简的话反而多了起来，他就不信，自己这么一个大帅哥在柯丹面前，她就真的没有一点点想法。

事实证明，柯丹的确没什么想法，她在教师办公室只是轻轻用余光瞄了一眼秦简，对秦简根本没什么印象，即使秦简真的很帅，她也没兴趣搭理。不过，一个男生啰嗦成这样真的是够了。

柯丹突然停下脚步，头偏向秦简，视线却不知道停在哪儿。秦简也跟着停下来，他以为柯丹要说什么了。谁知道柯丹越过他，走到一个卖早餐的摊子前买早餐。

秦简有那么一秒钟石化了。反应过来后跟上柯丹，想起自己早上还没有吃饱便对摊主说了声“来个煎饼果子”，他把手伸进口袋，呃。秦简看了看已经买好早餐准备走人的柯丹，厚着脸皮问，“那个，你能不能借我钱让我买个煎饼果子啊？我忘带钱了。”

一道凌厉的目光压了过来，秦简囧得不知道说什么，他刚想挥挥手说算了，柯丹掏出十块钱递给他。秦简内心此刻非常感谢柯丹，心想，这个女生安静得过分，但心肠还是蛮好的，很像以前的白安，嗯，自己一定要像拯救白安那样拯救她。

“谢谢你啊，同桌。”秦简拿好煎饼果子跟上已走远了的柯丹，放大笑容对柯丹说。

柯丹愣了一下，这少年的笑容太耀眼了，很灿烂，也很温暖，他和其他人好像不一样。

一路上虽然柯丹不说话，但秦简还是从柯丹偶尔的点头摇头中知道了柯丹和自己在同一个小区，她家在静安小区最安静的一栋楼，而自己家离闹市区很近。当秦简提出上学放学一起走时，柯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柯丹并不反感秦简，就算妈妈要从中操作，让秦简远离她，让她继续孤单，做个没有笑容的孩子，但柯丹觉得，秦简不会那样做，她相信一个拥有温暖灿烂笑容的男生会是好人。

从来没有受到过父爱母爱的她，从幼时就对情感十分敏感，知道谁是真正地对她好，在接触到秦简温暖的笑容时她就希望能够和这样的男生做朋友，只是不善表达的她更加不懂得主动。

秦简加入了篮球队，几乎没什么时间来上课。柯丹自从和秦简同桌后，再也没有用白纸画钢琴的黑白键练习指法，因为她的小小自尊。

刘炎再次找柯丹谈话，不是因为那次柯丹上语文课不专心没有找家长来，而是柯丹的母亲打了个电话给他。

“你坐着吧！”刘炎指了指椅子。

柯丹乖乖坐着，她已经知道了刘炎为什么要找她，以前在每次开学后的几天，班主任都会找到她，跟她说她的成绩有多差，最好坐后面的位置，而且不会给她安排同桌，其实她的成绩并没有多差，她知道是妈妈的打点，所以从不争论反驳。每当有人愿意和柯丹玩游戏时，妈妈总会出现刻意让柯丹没有玩伴。久而久之，坐在最后和没有同桌和玩伴变成了柯丹的一个习惯，她也因此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孤僻的女孩。

但她不是真的就那么孤僻，她只是需要遇到一个能够很好地介入她的世界的人。而秦简，似乎就是那样一个人。

刘炎双手紧握，眼睑下垂，好一会儿，像是终于做好什么决定似的对柯丹说，“柯丹同学，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你母亲有什么矛盾，但我是个有原则的老师，不会因为你母亲说的几句话就把你怎么样，座位的事我尊重你的意见，至于同桌，在入学模拟考试之后按照成绩安排。在高一五班，没有人会被孤立，我们是一个团体，以后可能还要一起走过三年，我希望你能努力，最起码不要让自己失望。”

听完刘炎说的话，柯丹有那么一瞬间的震惊，是妈妈给的钱不够还是这个老师真的这么体谅与尊重学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老师。不知道为什么，震惊过后柯丹突然很想笑，可她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笑过了，好像变成面瘫一样。

“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从小到大不管柯丹表现得多好老师连一句表扬的话都吝于给予，后来柯丹渐渐隐匿了自己，不再争老师的宠爱，老师也更加不会鼓励她，她也再没有说过要努力这样的话，刘炎的鼓励，使她树立起了信心，就像小时候落下的疾患突然间被治愈。

她仅仅是渴望一句表扬与鼓励的话，就连这个，她妈妈都要剥夺。

听着柯丹有音调起伏的声音，刘炎放心地笑了，每个青春正好的孩子，都应该需要鼓励。

柯丹将课外书收在桌洞里，从小到大，她只有今天听到有人说鼓励她的话，她不想让鼓励她的人对她失望。柯丹看了一眼旁边空空的座位以及课桌上的水杯，突然想到那天早上秦简借她钱买煎饼果子的样子，她觉得这个同桌很可爱，没有谁像他那么热情即便得不到回应。

如果以后还是和秦简同桌就好了！这个想法吓了柯丹一跳。

“真是尽兴！”秦简光着膀子走进教室，他拿起自己桌上的水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喝完后他皱着眉看了看水杯，若有所思地用空着的手挠了挠脑袋，“奇怪，我好像没打水。”

柯丹看着秦简，很想笑，却笑不了。她去走廊上打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顺手拿起了秦简桌上空空的水杯。

看着柯丹在看自己，秦简恍然大悟，舒展眉头，奸笑着问，“你打的？”

柯丹收回视线，淡淡答道，“顺手。”

“哎呀，我同桌真好。”秦简坐下，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鬼鬼祟祟地扫了周围一眼，凑近柯丹，低低地说，“入学模拟考试的时候，不如我们一起考差一点？”

柯丹斜着眼睛看秦简，吐出“幼稚”两个字，还没等秦简有所反应，她又加了句，“但主意不错。”

笑得眼睛眯起来的秦简看着柯丹想笑又笑不了的表情，忍不住用双手提起柯丹嘴角的弧度，“笑起来多好看啊！”

柯丹愣了一下，偏头躲开秦简的手，她不喜欢这样和别人这样近距离接触。

可秦简显然没柯丹想的这么多，他用自己肩膀撞了撞柯丹的肩膀，嘴里念叨着“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他不知道柯丹此时心里有多别扭。

入学模拟考试过后，秦简一脸就义的表情笔直地站在刘炎面前。

“秦简同学，你可是以全市最高分考进我们育才的啊。入学模拟考试这么重要的考试你居然给我考了个全科零分。”刘炎摇摇头，“你最好给我反思反思。”

“是，刘老师，我会写一千字的检讨给您的。”秦简的声音中气十足，他偷偷瞄了瞄刘炎满意的表情，秦简假装咳了两声，“那个，刘老师，柯丹同学考得怎么样？”

刘炎笑得若有所思，“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关心柯丹啊？”

“报告老师，她是我同桌，关心她是应该的。”

“她以全市三百多名的成绩考上育才，这次考试考得比你好多了。”刘炎欣慰地说，“这孩子，就是需要鼓励。”

考得比我好？秦简心想，那我和她还有机会做同桌吗？

出了教师办公室，秦简迫不及待地跟柯丹分享自己全科零分这个消息。

“我知道，你根本就没写那些试卷。”因为入学模拟考试在班内考，只是简单打乱了座位，所以考试时柯丹看到坐在自己前面的秦简只写了名字，稍微翻了翻试卷，然后倒头大睡。

柯丹一句话，让秦简不知道说什么。试卷发下来的时候，他写了名字，浏览了一遍试卷，他全都知道怎么写，但他一个字都没动。

“你觉得刘炎会安排我们俩同桌吗？”秦简问。

柯丹摇摇头，脸偏向墙，她很愧疚，因为她的一句话，秦简失去了可以拿到奖学金的一次重要考试。

刘炎站在讲台上安排座位，他没有把柯丹和秦简安排在一起，柯丹和一个女生坐，秦简和一个男生坐，柯丹依旧坐在最后一排靠窗角落的位置，这是她自己的要求，秦简坐在第二排看黑板视线最好的位置，这是老师的安排。

“座位这样安排，大家有没有意见。”

秦简刚想举手，却被一个声音抢先了。

“我有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最后一排角落靠窗的那边，是柯丹的新同桌李娅喊的。

那个女生站起来，一脸为难地看了看柯丹，然后又看了看刘炎，她指着柯丹说，“我不想和她同桌，她又不说话，跟个木头一样。”

全班哗然。

刘炎有些尴尬，他勉强笑了笑，心里在想怎样才能让所有人都不尴尬，秦简突然站了起来，“老师，我想和柯丹同学同桌。”

刘炎思虑片刻，点点头，“好，那你就很李娅换了吧，柯丹同学你同意吗？”

在刘炎换座位的过程中，柯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随便的态度，听到李娅拒绝和自己同桌，柯丹当时就在想看来高中三年自己又是一个人坐了，没想到秦简会站出来，柯丹嘴角上扬成一个自然的弧度，虽然看起来有些僵硬，她点了点头。

秦简收拾好东西兴奋地坐在柯丹旁边，神秘兮兮地跟柯丹说了一句，“我刚才看见你笑了。”

是吗？柯丹在心里问，她自己好像没感觉啊。

“哎，缘分啊，我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你们这些孤僻的人的。”秦简自言自语道。

柯丹疑惑地看着秦简，“还有谁和我一样吗？”

“嘿嘿，”秦简奸笑道，“那是一个比我还帅的大帅哥，我们从小学开始就认识了，他那会儿跟你现在一样孤僻，还好他遇见了我，现在他是我的好兄弟，改天介绍你们见一见。”

“好啊。”柯丹应道。一个曾经和她现在一样孤僻的男生，她是真的好奇。

柯丹看了一眼旁边这个拿出漫画书兀自沉醉在漫画世界里的男生。对秦简，她终于在这一天里有了深刻的印象，像阳光一样温暖，有着帅气的脸庞以及开朗的性格。

她十六年的人生中，除了母亲无尽的折磨、无法实现梦想的压力以及各种各样孤单的烦恼，终于遇见了能让她的心情晴朗，暂时忘记曾经历过的一切不快的人。

这个人，像阳光，很温暖。

……………………………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柯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她偷偷看了一眼在讲台上讲历史的中年男老师，然后低下头，查看信息，宋澜说过今天下午放学来接她送她去小提琴培训中心报名。柯丹不想让宋澜来教室，所以她得在宋澜告诉她到了学校之前去校门口。

手机突然被抢走，身旁的人站了起来将拿着手机的左手放进裤袋里。柯丹一脸莫名地抬起头，她看到历史老师严肃的脸。

“你们两个低着头在干什么？”历史老师站在秦简桌前，全班人的视线都射向他们这边。

“老师对不起，我，我以后上课不会再看漫画了。”秦简把左手从裤袋里伸出来在桌洞里摸了一本漫画书丢在自己的课桌上。

历史老师摇摇头，对柯丹说，“那你呢？”

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老师抓住自己在搞小动作，柯丹一时有点小懵，她缓缓站起来，低着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如果说实话，万一老师要缴手机怎么办？手机可是在秦简的裤袋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