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为赋新词 悲从忧生

曲临江猛地抬眼看向了南瑶，目光灼灼的样子，眼中射出的冷芒都要将人灼伤，南瑶垂着眼睑用手比划了两个手势，一张竹简出现在她的手中，她翻开那块竹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天命，曲临江眼神如同利刃一般划过南瑶，却见她依旧淡定自若的站在那里，手中握着天命的魂牌，魂牌上面蒙了一层雾气，让人看得不透彻，曲临江心下一惊，他手指飞快的动这，掐算着什么一般，最终他垂下了手，像是无济于事一样，他低着头，如同祈求。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明明我走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曲临江咬着牙问道，南瑶不屑的勾着唇笑着，“瑶月，你到底想要什么。”曲临江问道，他眼神复杂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南瑶，他可以感知到南瑶身上那一层不稳定的情绪和躁动的魂魄，这就是他曲临江的天赋，可是对于南琪，他不能够感知什么，他爱的太狠了，生怕一感知，就是南琪恨他的模样，那样如同剜心刺骨一样的感受，太让他难过了，所以他宁愿选择不感知，任然伤害，却不用那么绝望，南瑶突然有些不理解曲临江，只是她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南琪那里总要有人去，可是她如今走不开，墨水和九惑又不能离开她太久，而且……她隐隐感受到了灵魂中那层属于皎洁的暴动，终究有些东西舍不下也要舍得，南瑶拢在袖子里的手指收紧。

曲临江望着南瑶，她身上瑶月的模样越发强盛了起来，整个人都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与当年那个落水之前的南家四小姐完完全全的不同，“你替我去哥哥那里，事到如今，我已经想不到更好的人了，楚秬对楚秈和楚秧下手了，卫岚和皎然也不是傻子，但是我现在还不明白，哥哥的魂牌究竟是因为谁而变成这样，更何况，以他的实力，一般的人或者杀手怎么可能做到?”南瑶垂下了眼睑，她看着手中的魂牌，“若是真的有人能够动到哥哥，若说道行不深谁信呢?而且你不觉得这次事情来得蹊跷么，居然有人冒着那样大的风险去玄星宫闹事，普通人绝不可能。”南瑶说的坚决，她眼中闪出愤恨的光来，能与南琪相较的人这世上少有，怕也是隐世那些高手了，可是能让那些人出动的，也绝对不是什么小人物，更何况南琪远在玄星宫，这么多年来相安无事，向来也不是玄星宫的人，唯一有可能的，也只有卫岚和楚秬了，除了这两个人，南瑶还真想不到别人来。

曲临江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南瑶，事到如今他没得选择，除了相信别无他法，他思考了很久，眼中苦苦挣扎，最终他如同认输了一般低下了头，“好。”他说，曲临江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欣喜，其实他还是想去的，想要去见他一面，无论用什么借口都想要……见一面，而南瑶给了他这个借口，他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更何况天命的魂牌如此，他更不可能置之不理，他太需要这个机会去见一见南琪，那一剑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曲临江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包裹在袍子里的伤口刚刚结痂，稍微一动都会疼的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我会去的，但是在这之前，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做的这一切?”曲临江的目光盯着南瑶，阴鸷寒冷，即使他伤南琪，却不允许别人碰一下，他的人，是那样好碰的么，“南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但是你若是将他拉下水，我一样不会放过你，哪怕你是瑶月也一样，你别忘了，每次临仙台上决战，你从来都没有赢过我。”曲临江轻描淡写的说着，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味道，“你若是让他出了事，就算洛焚有心救你，我曲临江上天入地，也绝对不会放过你。”曲临江说的狠厉，南瑶心下了然，但是她也明白，曲临江没有说谎，只要他想，就算是洛焚也不可能护着她，南瑶垂下眼睑苦涩的笑了。

“你放心，他是我哥哥，我再不济，也不会拿他的命去开玩笑。”南瑶低声说道，但是她心底又隐约的不甘，对于曲临江这个人，“只是，曲临江，你别忘了，伤他最深的人，可是你啊。”南瑶说着，她终究忍不住，还是要不轻不重的刺曲临江一下才罢休，他们两个从上一世就是两个对立的人，让南瑶面对曲临江服软绝不可能，她哪怕是认错，也必须让曲临江难受一下才罢休，两个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曲临江，我还是很讨厌你，讨厌你这种不可一世的样子，你爱的就是你的，你是不是太高估你自己了?”南瑶抬起头嘲讽的看着曲临江，她撑着一身傲骨，你来我往各有输赢，她只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曲临江也一样，互相看不顺眼，但也明白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曲临江是聪明人，南瑶也一样，两个人都不傻，只是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的对于对方的不屑，曲临江看不惯南瑶的念旧和悲天悯人，南瑶看不惯曲临江的自大和不可一世，“哪怕你以后是我哥哥的情人。”南瑶说，曲临江一言不发，他广袖一甩便大步离开了，南瑶将魂牌收起也转身离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南瑶拿着竹简布阵，她看着那座名叫白术的魂塔已经分崩离析了，而皎然之中的光芒却愈发强盛，南瑶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真不愧是姐姐……”南瑶轻声说道，那一抹躁动的灵魂愈发的暴动起来，南瑶掐了一个法诀打入自己的身体里，左眼角隐约的露出一个红色的六芒星团，却又隐隐消退了下去，她深呼吸一口气，皎洁的魂魄呼之欲出，她最近愈发强胜了，甚至隐约有着要侵蚀主魂魄的迹象，南瑶淡淡的皱了一下眉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而她进来的状态实在是……总觉得有人暗中在操控着皎洁的灵魂，这样的灵魂操控能力，让南瑶的心中有些不安，如今她实力尚且不深，哪怕是楚秧或者洛焚其中之一都不能匹敌，南瑶垂下眼睑，手掌一翻，只见指尖跃然一些红色的咒符缠绕，在指尖不断的盘旋着翻腾着，南瑶眼色一冷，有人在她的灵魂中做了手脚，可是到底是谁呢?这样隐秘不留痕迹的，却能够准确的安插，南瑶遍体生寒，若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那么她如今……“果真是好手段，居然用到了我的身上……还真是，看得起我。”南瑶轻轻的说着，竹林寂寥，竹叶被秋风吹得萧瑟落下，飘来飘去的落了一地，南瑶站在几座魂塔中间，将手上的咒符收了回去，呕出了一口鲜红的血液，慧极必伤，更何况是她这样的身子，这几天为了太子的事情用尽心力，如今终于支撑不住，南瑶擦去了唇角的血迹，强撑着一副普通的姿态走了回去。

“你这副模样，似乎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洛焚站在一颗被砍去一半的竹子上，他垂着眼睛看着南瑶，惨白的脸色，泛着血色的嘴唇，却依旧强撑出一副平常的模样，洛焚心下叹了口气，瑶月始终是瑶月，人后怎么样都好，人前却一定是一副高傲的模样，“你的魂魄出了问题吗?我可以帮你。”洛焚跳了下来，落在了南瑶的面前，他轻轻的拿起南瑶的手，手中凝聚起一股蓝色的符咒，很快方才被收起的红色咒符又一涌而出，缠绕在南瑶的指尖，洛焚皱起了眉头，他眉目漂亮，带着一段天生的妩媚风流，整个人都有着一股高贵的冷漠之感，南瑶突然想起自己还是瑶月的时候第一次见这个人，那个少年一脸冷漠，戴着一个红白的狐狸面具，一双紫色的眼睛漂亮极了，站在一群少年之间，低低的隔着面具同曲临江在交流些什么，这个画面印在她的心上一直没有褪去，哪怕后来他做出那么多让她伤心难过的事情……南瑶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两下，突然就落了眼泪，她大大的眼睛没有眨，就这样涌出了泪水，面上没有难过也没有悲痛，只是流泪而已，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了洛焚的手背上，他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南瑶打断了。

“洛焚，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人的眼睛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眼睛。”南瑶抬起头看着洛焚的眼睛，“我觉得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应该是干净的，可是洛焚，对不起，你看我还是让你变得不那样干净了，你看你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以前的模样了。”南瑶看的有些痴了，她低低的笑了起来，“你应该也很好奇吧，曾经的你，那样的对待我，为什么我还不能够放弃你，你知道吗?曾经的我一度忘不了的，那年临仙大会，我第一眼看你，我一直觉得你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我错了。”南瑶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起来，她手指抓住了洛焚的手，“当年那一刀，对不起。”洛焚尚未回过神来，只见南瑶的手中凝出一抹红色的利刃，直直的抓着洛焚的手就往自己的心口刺去，与当年一模一样的位置，胸口下面三寸，“这样，我才觉得……我不欠你了。”南瑶轻声说道，呕出一口鲜血之后就倒在了洛焚的怀中，洛焚睁着眼睛看着怀中的人，下一秒便抱起她飞快地往南家去，隐匿在暗处的那一抹人影逐渐的清晰起来，他安静的看着洛焚消失的地方，眼中晦涩不明。

“怎么了，舍不得了?君陌，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卫琳琅歪着头笑着一副天真的模样，她心中也带着血淋淋的痛意，君陌甚至连一个颜色都吝啬于她，她用疯狂掩盖了伤痛，“你要知道，你心心念念爱着的瑶月，现在的命可是握在我的身上的，君陌，你看，她从来都不爱你，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执念于她呢?你为什么还不放弃呢……”卫琳琅的声音干净纯粹，一字一句缓慢的，一点一点的渗透进了君陌的心中，如同密密麻麻的符咒缠绕在他的心上，他放在一旁的手轻轻的圈起，卫琳琅轻轻的从背后拥抱着楚秧，“君陌，楚秧，你就不能看看我吗?就像你看着南瑶那样，就不能看看我吗……”她轻轻的哽咽着，把所有的无辜和委屈都暴露出来，这么久了，她装作一副大度能容的模样，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和心，只为了君陌一个人，瑶月出事之后她被废了半条仙脉，只能凭借奉天殿的秘术保留着最后的仙骨，可是这样的磨难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君陌，可是这个男人的心中，真的有过她么?卫琳琅悲哀的想着，她的手指揪住了君陌的衣袍，轻轻的，一点点的收敛，“她不爱你啊，她不喜欢你啊，你疼不疼呢?”卫琳琅问道，眼中泛着淡淡的红光，她不能落泪，那场灾难让她无法流泪，连哭的权利都被剥夺，卫琳琅阴暗的恨着明镜老祖，她恨着所有人，除了君陌。

“我知道。”君陌淡淡的回答道，他的目光依旧看着那个方向，半分都没有分给卫琳琅，“琳琅，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可惜你为什么一定要在我身上执念如此之久?你那么聪明，你怎么会不明白，我不会爱你，永远不会。”君陌垂下了眼睑说道，他声音冷淡，眸中是淡淡的霜雪，冰天雪地的一片连个裂缝都不曾留给卫琳琅半分，他抬手拂开了卫琳琅抓着他的手，眼眸低垂，一副谪仙的模样，不染凡尘，卫琳琅被他这副模样迷了许多年，她想要看到他面具地下的碎裂，将他拖进地狱染黑，让她救赎他，带他领略凡尘的一切，她想给他，可惜了，他不想要，卫琳琅低低的垂下眼睛，“你说你会让洛焚心甘情愿的离开，我希望你能够做到，卫琳琅，等到那个时候，你就走吧，我会让你安全的离开。”君陌说的平淡，甚至带着温柔，却让卫琳琅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脸色惨白。

终于她还是扯出了一个惨淡的笑脸，“好。”她声音沙哑的说道，身体轻轻的颤抖着，她出卖了灵魂，放弃了一切，最终只是等到他这样的一句话，“君陌，你说洛焚狠心，说曲临江无情，其实你才是最没有心的那个人。”卫琳琅说道，她眸中哀伤点点，“洛焚再狠，她对于瑶月总是顾念的，曲临江再无情，他对南琪不可谓无心，可是你呢?你只想着你要得到南瑶，你何曾想过我?半分都没有，君陌，若说狠毒决绝，这世界上再没人比得过你，我终于明白瑶月当初为何不跟你在一起了……”卫琳琅还没说完，只见君陌一个转身，掐着她的脖子，手背上爆出青筋，想来用了几分力气，卫琳琅面色涨红，痛苦的看着君陌的脸，她眸中尽是快意，“被我说中了……吗?……恼羞成怒，咳咳……”卫琳琅沙哑着声音说道，“君陌……咳咳咳，你知不知道……咳咳，我堕入妖道的时候咳咳咳，……曾经下过一个诅咒……”君陌的手指松了一点，卫琳琅大口大口的捂着脖子喘着气，她抬起头，恨恨的看着楚秧，仿佛要看透他的整个心，“咳咳……哈，哈哈，你知道吗，我当初诅咒你……我诅咒你这辈子不得所爱，诅咒你……和瑶月永远有缘无分，哈哈哈哈哈哈——”卫琳琅张狂的笑着，她一双绿色的眼睛妖艳的盯着君陌，带着无尽的爱意和未能言明的恨，仿佛泣不成声一样，却不见半滴眼泪。

君陌平静下来之后才缓缓的开口，他声音颤抖着，“卫琳琅，你自找的。”他咬牙切齿一般的说着，整个人被冰封肃杀，眼眸中是无尽的灭世之光，“你若是敢伤她分毫，我一定让你在地狱里偿还一切。”说罢他长剑一挥削掉了卫琳琅的一缕头发，剑锋离卫琳琅的脖子不过分毫，甚至说已经贴着她细嫩的皮肤也不为过，可是卫琳琅没有闪躲，她甚至希望君陌就这样能够杀了她，杀了她，就能够堕入魔道，这应该也能算是……为了她吧，卫琳琅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卫琳琅轻轻的睁开了眼睛，她歪着头看着君陌，单纯的笑容美好的绽放在脸上，“怎么了?下不了手了吗?君陌，你承认吧，你心中还是舍不得我的……”卫琳琅轻声说道，仿佛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一样，可是她话音还没落下只见君陌的长剑在她的皮肤上轻轻的划过，剑锋破开了皮肤，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鲜艳的红色，卫琳琅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君陌，她不敢相信，整个人颤抖着，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居然真的带着杀意，毫不留情的划过了她的脖颈，他是真的想杀了你，卫琳琅，卫琳琅绝望的想着，眼中的悲凉渐渐转变成一抹疯狂，半妖半仙的体质让她的伤口愈合的十分快，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粉色，她眼中的绿光闪烁，妖气更加渗透了她的身体，方才她差一点点就要放弃了……放弃了自己，堕入妖途，卫琳琅心中疼痛着，死死的咬着唇角，牙齿磕破了皮肤流出了鲜红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