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家里
安铭宇快疯了。他一刻也不想呆在这个所谓的家里。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是客厅里闷闷的拳头与肉体接触的声音却透过墙壁的缝隙转到他的耳朵里。
他真的听够了！他真的不想再听了。这种精神的折磨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猛地站起身，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吱——”
“请问，这里是安怡雪的家吗？”
比安铭宇高出半颗头的男生帅气的脸俯视着安铭宇。嘴上的话很礼貌，脸上的表情却泄露了他的痞气。
“是。你找我姐什么事？”
安铭宇回答的很谨慎。他并不打算让这个男生进屋里去见安怡雪。安彬在里面发着酒疯不说，他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长着异国脸的满身痞气的男生与安怡雪过多的接触。
“呃，”向俞珽绕了绕头，“我是你姐同桌。我想见见她，跟她说点你不能知道的事。”
向俞珽痞痞的向安铭宇眨了下眼睛，右手的食指还应景的点在唇上。
安铭宇手上的拳头捏紧了，我姐有什么事事我不能知道的！你算什么！
但是，在他还没准备好怎么挥拳的时候，一只凉凉的手就松开了他的拳头。
安怡雪穿了一条样式很旧的白裙子站在安铭宇的旁边。过长的衣袖将她的手一起包裹。加上她过分瘦弱的身材，乍一看，就是一个偷穿妈妈裙子的小女生。
没有阳光的秋日里温度并不高，微风一阵一阵的吹来穿过楼道，撩起安怡雪的黑发和裙摆。
并不明显的微笑，看来不过是抿了抿嘴角，安怡雪算是跟向俞珽打了招呼。
“学校怎么样？”
不明白安怡雪为什么把声音压得那么低，但是本能的，向俞珽也跟着把声音压低。低到只有他们在场的三个人听得到的程度。
“除了因为你不在没人八卦我之外，一切正常。”
“是吗。”
向俞珽不明白安怡雪的“是吗”是个什么意味的词，不过他倒是又想起来一件事。
“今天，华廉茳会去米彩家吃饭。”
“嗯。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向俞珽看着安怡雪，心里对她对于这件事态度的冷淡有些不爽。但要他说出希望安怡雪是什么态度，他又说不出来。
“你……家里人帮你做学校工作了吗？”
看着明显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的姐弟俩，向俞珽暗暗的扶额。
“你傻呀。学校到现在还没有公开对你的处分，就是在等你们家表态。只要你们家给校领导一个台阶下，他们马上就会让你回来。”
向俞珽邪邪的脸压低着声音说出那些话，还真像那么回事。不管安怡雪是什么反应，反正安铭宇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双眼一亮。
“什么台阶？怎么下？”
安铭宇站在安怡雪的旁边就是一个傻傻的小男生，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盯着安怡雪求解释。
向俞珽默默扶额，伸手拍着安怡雪的肩膀，正准备语重心长的告诫她要注重家庭素质教育，那只拍着安怡雪肩膀的手却莫名的抖了一下。
然后，在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条件反射的离开的安怡雪的身体。
有时候向俞珽是真的很庆幸自己拥有那样一个家庭背景，虽然仅仅只是有时候，但这样的条件让他可以见识到人性为了生存、为了欲望最丑陋、最粗暴的一面。
这一刻，在安怡雪、安铭宇姐弟身后的那个空间里，只是通过空气的介质他仿佛置身在了一个被欲望所编制的牢笼面前。
本能的，向俞珽想要逃。
向俞珽愣愣的看着安怡雪那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眼神……是变了的…吧？
“谢谢你来看我。回去吧。我会回学校的。”
“嘭！嘭——”
隔了一堵墙，物体被撞翻在地的声音像被罩了一层保护膜。再怎么清晰，飞溅的残渣也伤不了自己。
安铭宇又一次捏紧了拳头。
“那个该死的孬种就那样逃走了！怂货！”
这一次却没有一只凉凉的手来帮他松开手。所以，他只能自己松开。然后，又一次无力的坐回书桌前的那把椅子上。
“我自己不也是个逃跑的孬种、怂货吗。”
再肮脏的东西在阳光的洗礼下也能显的圣洁。
安彬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看缩在台灯脚下一动不动的安怡雪。
黑色的发，惨白的脸，白色的长裙，血红的花，空气里还飘荡着淡淡的桂花香……
是你……回来了吗，雪？
你终于从那个男人身边回来了吗！
踉跄着抱起那瘦弱的让人心寒的身躯，低下头想要给她温柔的安慰，却在看见那张带着嘲笑的脸时，僵住了整个身体。
“雪……”
“爸…我是安怡。”
恶魔！
手像被蛰了一样猛地摔开那具被恶魔附了体的身体。
向后退，向后退，必须向后退！
离开那个恶魔！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嘭！”
撞翻了茶几。
“嘭——”
撞翻了柜子。
甘妞妞听着动静不太对，皱着眉从厨房里走出来。
安彬像遇见鬼一样扑向她，然后躲在她的身后发抖。
发抖？
甘妞妞忍不住的露出嘲笑的表情。
发抖？酒精中毒还差不多！疯子！
又瞥了眼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安怡雪。
一群疯子！
匆匆的走到安铭宇的房间门口，大力的拍打。
“小宇，出来吃饭了。”
安铭宇听见甘妞妞的声音第一时间就打开了房间的门。
甘妞妞看着自己越来越帅气的儿子，总算露出了回家以来第一个满意的表情。
“去把客厅收拾一下，我们吃饭了。”
被收拾过的客厅看不出丝毫它曾经杂乱的痕迹。
家具饰物都是抗摔型的，所谓熟能生巧，安铭宇收拾客厅也收拾出了经验，能够最快最好的还原客厅的原貌。
只是这一次，茶几好像被撞得狠了点，角上竟然出现了裂痕。
看着茶几上弯弯曲曲的代表着疼痛的痕迹，安铭宇端着碗的手有些抖，忍不住的看面无表情吃着饭的安怡雪。
甘妞妞咳嗽了一声。
“小宇，认真吃饭。别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安铭宇埋起头，大口大口的把饭刨进嘴里。
“嘭。”
安彬的碗掉在了地上。
甘妞妞看了眼他发抖的手和满是意外的表情。翻了个白眼，认命的捡起地上还在滚圈的饭碗，往厨房走。
“喝！喝！喝！一天到晚就知道喝！要不就是打人！早晚有一天不是喝酒喝死，就是被那小妖精给害死！”
甘妞妞泄愤般的把碗摔在洗碗槽里，弄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后，端着一碗饭走出来。
安彬抖着手接过饭，继续吃。
“我吃好了。”
安怡雪放下碗，站起来就往房间走。
甘妞妞看着剩下的那大半碗白米饭，忍不住又翻起了白眼。
“装什么小猫小狗，浪费的粮食不要钱吗！家里现在一个、两个、三个的全要我养。全都给我吃白食，还摆个臭脸给我看。告诉你们，老娘不欠你们的。”
甘妞妞刨了口饭，几下嚼了吞进肚子。
“别以为安彬前两年有拿多少钱回来。买房子不要钱吗？给他看腿不要钱吗？他整天整天的喝酒不要钱吗？前两年的那点积蓄早没了。告诉你们，现在你们吃的、喝的都是花的老娘的钱！给我小心着点，惹了老娘不高兴，直接滚出去！”
甘妞妞说完一大段话顺了口气。
安铭宇默默的把安怡雪吃剩的大半碗饭倒进自己的碗里。甘妞妞瞪着眼看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安怡雪的房间门刚一关上，甘妞妞就把安铭宇手里的饭抢过来倒进垃圾桶里。还碗的时候还带着威胁的看着安铭宇。
安铭宇直接无视她的眼神，站起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甘妞妞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咂了咂嘴，最后只好把视线调回来瞪着唯一还在饭桌的安彬。
安彬举着碗的手还在抖，眉头皱着，额头上有汗正在一滴一滴往下落。
“腿又疼了？”
甘妞妞淡定的问了句。
安彬勉强点了下头，端着碗的动作变成了抓。手上的青筋凸起。
甘妞妞不再说话，像什么都没发生般继续吃着这顿并不顺畅的晚饭。
没有了那些让人不顺心的人、事、物打扰，甘妞妞总算恢复了平时吃饭的速度，三下五下的就把桌上的饭菜扫的干干净净，末了还打了个长嗝。
等甘妞妞把碗洗了，厨房也打扫干净了，安彬的腿疼也过去了。
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安彬走到已经准备回房间看电视剧的甘妞妞面前。
“给下碗面吧，刚才没吃饱。”
甘妞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站在原地足足考虑了五分钟，最后一把抢了安彬往嘴里塞的酒瓶进了厨房。
这几个月，甘妞妞过的真的很不好。
安彬腿受伤回家来养着，家里这两年才有了一点点的积蓄一天天的变少，直到最后变成了零。
她不得不出去工作，可是工作哪里那么好找，她又不年轻，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个酒店清洁员的工作。欠了别人的人情，工作还受气。
回家了还得照顾没了工作能力只知道喝酒的老公。儿子还小，那个野种小妖精整天没个好脸色的也帮不上忙。
自己这是欠了他们的！
心里憋着气，下面的水开了，狠狠地丢了一大把下去。
撑死你好了！你死了我好再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