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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雷音寺讲道
张义潮与夫人索婉秋搬到了沙州城外的庄园居住,一同前来的包括张家管家张福、武术教习尉迟孝、国柱、阿大阿二等家丁。按照父亲张谦逸的嘱咐,张义潮几乎从不踏出庄园半步,只是偶尔与夫人索婉秋到附近的雷音寺进香。
转眼间,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夫人索婉秋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张义潮除了陪夫人之外,基本上就在雷音寺度过。久而久之,张义潮被雷音寺洪辩大师高深的佛法所吸引,对佛教也产生了深深地向往之情。
大唐元和十一年,沙州雷音寺举办了一场盛典,身为住持的洪辩大师广邀三教九流到雷音寺辩法,这其中就包括来自阿拉伯帝国的穆斯林、来自天竺的佛教徒、吐蕃的本教大师、更重要的还有来自长安慈恩寺的大师。
时值初春,雷音寺聚集了数百名来自世界各地的大师,洪辩大师身为东道主,在雷音寺大殿门口立起了讲坛。雷音寺作为沙州做大的佛寺,平素里香客众多,洪辩大师也有数不清的粉丝,辩法当天,沙州各地涌来了数不清的百姓围观听教,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闲来无事的张义潮等人,占地几十亩的雷音寺人山人海,就连树杈上都挤满了人,可见场面之宏大。
洪辩大师,自幼入佛门,对佛教的大乘佛法研究极深,更为当年玄奘大师前往天竺取经的事迹向往不已。在河西一带,由于得到佛法熏陶极深,洪辩大师几乎是年少成名,仅沙州一带的信徒就超过了万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张义潮。辩法当天,只见洪辩大师削瘦的脸庞红光满面,身着闪光袈裟,盘腿而坐在讲坛之上,两只手平放在双腿之间,慈祥的瑞气笼罩在洪辩大师的四周,让人有一种对佛深深地向往之情。
这场辩法由洪辩大师作为主辩方,接受了来自各方的问道,场面之热烈是张义潮所没有经历过。对于洪辩大师的救世思想,没有任何一方可以轻易地驳倒,大会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所有人都被这场辩法所折服。直到来自各地的教徒纷纷散去,大会这才接近了尾声,在这三天三夜里,洪辩大师依然是红光满面、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因为长时间不进事物而显得疲惫不堪。
辩法大会结束之后,张义潮来到洪辩大师的禅房,门口的小和尚几乎无人不认识张家的二少爷,因此也就放其进入。此时的洪辩大师端坐在禅房的榻上,与往日无异,只是身上的闪光袈裟已经脱掉,一身佛门素衣,嘴角的那一丝微笑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产生了一种信任感,双目微闭入神。看到大师已经入定,张义潮双手一鞠,语气略含歉意的说道,
“不知大师已经入定,弟子冒昧来访,实属有罪!”
“张施主言重了,佛门大开,本就是让世间疾苦之人前来,何罪之有!”
说到这里,洪辩大师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走下榻来,继续说道,
“贫僧虽身处佛门,可是深知世间疾苦,却无从施救。众人皆知佛法,却不能以佛法自救,是何道理?”
“弟子才疏学浅,对佛法一知半解,自救之法实在没有!”
“张施主,沙州一带的百姓脱离大唐已久,可是百姓们却始终向往大唐,却是为何?”
“弟子愚昧,请大师详述!”
“世间之物皆由善恶之分,佛教本就以扬善为宗旨,只可惜佛门在吐蕃根本无立足之地。吐蕃王室抑制佛教的发展,就连其占领区域河西一带也不能幸免,吐蕃本教无道,实属大恶,贫僧虽身处佛门尚且不能忍受,更何况百姓?”
“如此说来,问题的关键依然在施政者,而与佛法本身无关?”
“正是,先朝有武帝灭佛之举,遂不得善终,为天下万民所摒弃。”
“俗话说得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不错,佛法在于扬善,灭佛就等于灭善。”
“大师佛法精妙,弟子佩服!只是弟子曾听闻吐蕃佛门日久,岂能为当权者抑制。”
“自打吐蕃立国佛门就已经在吐蕃境内广为流传,只可惜吐蕃有一种很古老的本教,他们的教义与普度众生相克,为吐蕃当权者所喜好,因此佛门才会长期备受冷落。”
“哎,世间之事真是奇妙,武帝灭佛前车之鉴,为何吐蕃人就不知道借鉴前人的教训呢?”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矣!”
“此话出自本朝杜牧之的过秦论,可谓句句深入骨髓、发人深省!”
“张施主,众生皆苦,只要保持一颗向善之心,佛自会助你!”
“弟子谨记大师真言!弟子告辞!”
说完这话,张义潮双手合十退到了禅房之外。雷音寺浑厚有力的钟声从西园传来,而寺中的和尚也都优哉游哉的穿梭于寺庙之内。
望着香客们络绎不绝的走进大雄宝殿,张义潮一时无事,也跟随众人向殿内走去。刚一踏进大殿,立刻被面前金光灿灿的大佛金身所震慑,殿内香烟缥缈,令人神往,香客们排队跪在蒲团之上向大佛祈祷,这也可以理解成向善之人在佛前的忏悔。张义潮在大殿之内转了一圈儿,回想起洪辩大师刚才的话,他的心里渐渐的打定了主意。
回到庄园之内,夫人索婉秋在两名丫鬟的陪伴下正坐在软椅子上晒着太阳,看到夫君张义潮回来,正要起身迎接,张义潮快步走了过来,双手扶着索婉秋的两只胳膊说道,
“夫人如今已经身怀六甲,可不能随意走动,动了胎气,我可没法向母亲交待。”
“呸呸呸,净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哪儿那么容易就动了胎气啊。”
“好好好,算我胡说,行了吧!”
“对了夫君,你这一大早又去了雷音寺了吧。”
“闲来无事,去寺中随便转转。”
“辩法大会刚刚结束,不知夫君有何收获?”
“洪辩大师佛法高深,岂是我等能触及皮毛?”
“这话也对,不过我倒是有一点其他的见解。”
“哦?夫人有想法?”
“不错,佛法的高深在于救苦,而自古以来那些能结束乱世的大英雄没有一人的行为与佛法有冲突。因此在我看来,只要是能救苦之人,皆与佛有缘!”
“夫人,你什么时候对佛法也有这么高的领悟?”
“从古自今,但凡想结束乱世之人,均由一颗救苦的初心,世人均会感念,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夫人的意思是,让我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洪辩大师的佛法又何尝不是这个意思呢?”
“义潮惭愧,十几年来一直将自己内心的那种信念压抑,才导致今日还是碌碌无为,堂堂六尺男儿却不能像前朝飞将军李广一般醉卧疆场。”
“夫君休要曲解为妻的意思,不忘初心可不是让你肆无忌惮的挥洒自己的信念,父亲的话语你要牢牢记在心里,明白么?”
“义潮谨记在心!”
一番简单的对话,让张义潮对自己夫人索婉秋的话语佩服不已。
这个原本应该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今天却说出了让张义潮大彻大悟的话语,张义潮陷入到了沉思。父亲的嘱咐他不能忘记,可是民族的苦难他又不能忘记,为了河西十州被吐蕃蹂躏的无辜百姓,更为了存在上百年的张家一门,张义潮决定将佛法的扬善弘扬开去。
在今后的一年间时间里,张义潮将五千亩庄园交给了管家张福打理,自己独身一人穿梭在沙州、伊州、鄯州一带游学。在这里,他吃尽了苦头亲眼见识了吐蕃士兵非人的虐待河西的无辜百姓,荒漠之中尸横遍野,有的早已化成了无名的枯骨,被风沙无情的侵蚀。
在这一年里,张义潮将洪辩大师的话语记在心里,坚持一颗向善之心佛自会助你。众生皆苦,但是偶尔的甜美能让人感到幸福,张义潮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