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辞而别
清晨的阳光，带着浅浅的花香，悄悄爬上了眉梢。
清风划过耳际，恍然昨夜他温柔的指尖，恍恍惚惚还沉浸在昨夜梦中余味里的苏锦颜懒懒地翻了个身，软软的臂膀一搭拉，空空的，并没有触摸到枕边的人。
她乍然而醒，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衣衫，齐整如初，又下意识地看了眼洁白的床单，依然纯白无暇。她呆愣在床边，想着昨天晚上的事：他轻轻地抚着她的发梢，揽过她的身子，让她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听着他讲他第一交牵女孩儿的手，是在学校的联欢会上，手拉手，围成圈儿，围着篝火。他只记得那女孩儿的手很软，手心儿里全是汗......后来，他从别人口中得知，那女孩儿喜欢她很久了。
他第一次亲女孩儿是在一个毕业典礼上。他不经意地站在那里，突然脸上就被什么东西给啜了一下，留下湿湿的暖暖的印迹和淡淡的唇印，他没有看到那女孩儿的脸，但她的背影很美，纤瘦细长，齐腰的长发如一块儿黑色丝绒，闪着光泽......
她始终没有等到他讲他跟他妻子之间的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昨晚，他并没有碰她。
“锦颜，你醒了。”正朦朦胧胧，如梦初醒间，沈逸南端着两碗百合粥，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来，并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走到窗前，怜爱地捧过她的脸在她的发间轻轻落下一吻。
虽然她仍能感受到他浓浓的爱意，可是她不明白，昨晚那么主动的她，为什么他不接受？
这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她把生平的所有不可能的第一次全都给了他，他却就这么放弃了。
还是男人都这样，得不到的时候千方百计地想得到，等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又觉得根本就没那么珍贵。
“你拿走吧，我不饿。”苏锦颜下意识地看向了窗外，脸拉得老长，声音也冷淡得紧。
沈逸南依旧温柔如初地扬了扬唇角，霸道地揽过她的肩头，
“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这粥可是我老早起来，熬了整整两个钟头，你真的不打算偿偿吗？”
“不偿！”苏锦颜使气似的推开了他，“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
虽然她嘴上不说，可是他却已经明显到感觉到她油罐盐灌醋坛子翻了一地。
“怎么了？谁惹我的宝贝生气了。”他轻轻握过她细嫩的小手，放在手心，轻轻地抚摸着，“说说看，大叔帮你教训他。”他豆趣道。
苏锦颜终是经不住他的那句宝贝，顿时羞红了脸，抽开自己的手，甩给他一个白眼儿，
“肉麻死了。”......
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注定纠缠不休。
从十六岁那年，她把第一次给了方行，再到二十年后，他们在凌逸大门口遇到，这一切似乎注定了就是宿命。
原本，她以为孩子没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地过回从前那种无拘无束无牵无挂的日子，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根本就做不到。
所以，当方行再次跪倒在她的面前，央求她嫁进他们方家时，本该决绝地拒绝的她，却犹豫了。
“小雅，嫁给我吧，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生，就让我疼你一辈子吧。”这些话一点儿也不像是从方行的嘴里说出来的，“素素说得对，从一开始，你就注定了是我的女人，你的第一次都给了我，若是我不负起这个责任，真的就枉为男人了。”
陈雅不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没有哪一点儿入得了她的眼，不说是入眼，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可是谁叫他是方行，谁让他住在沈宅。
“哼，”她冷哼一声，“你这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能为我负责？”
从来不会脸红的方行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我知道在此之前的我真的就是一泡臭狗屎，可是要改，也总得给个机会不是吗？”
许多人的一生，看得到开始，却预料不到结局。放纵不羁的人也有想安定下来的时候，看似乖巧循规蹈矩的人也会一鸣惊人，让你惊讶得合不拢嘴。比如秦沐，他从未想过结婚，也从未想过在哪座城市一直呆下去，可是他却遇到了一个想结婚的人。比如苏锦颜，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像许许多多个女孩儿一样，好好地工作，遇到一个疼自己的人，在合适的年龄结婚生子，却不曾想老天却偏偏让她遇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她还偏偏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或许，方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的窍，顿的悟。
人嘛，总是会在经历的某件事，某个人身上从迷茫中突然就恍然大悟，豁然开朗了。
现在想想，大概就是沈逸南毫不追究地将他从警察局里保释出来的那一刻吧。
“让我考虑考虑吧。”良久，陈雅轻启朱唇道。
果然，女人通常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她既然愿意考虑，那不如就趁热打铁一举将她拿下。
“小雅，”方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你看看，都这么多年了，你未嫁，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亦是未娶，我想，我们能再次遇到，也算是解不开的缘份了，嫁给我吧！”他边说边从衣兜里掏出方素帮他挑选的一枚钻戒，递到陈雅的面前，“嫁给我吧，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不知道为什么，陈雅突然就红了眼眶，从眼角滴落一滴滚烫的泪来：沈逸南单膝跪地，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手中举着一枚亮闪闪的钻戒递向她，含情脉脉地对她说“嫁给我”......哭着，笑着，幸福着，且不知所措着，她缓缓伸过手，他轻轻拿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小雅，”方行实在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痛快地答应了他的求婚，他缓缓站起来，欲紧紧以拥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方行？”陈雅拧紧了双眉，愕然而惊诧地看着他。
方行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是我呀，怎么了？你想反悔吗？”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
陈雅微微垂眸：这辈子要嫁沈逸南是不可能的了，既然不能嫁给他，嫁给他的家人，与他共住一个屋檐下，可以时时刻刻地守在他的身边，或许就是她最好的选择。
“哼，”她轻笑，“反悔又怎样？”
“你可别，我说过一定会改过自新，好好照顾你的。”方行顿时慌了，“小雅，我都跪下给你求婚了，这戒指你也已经戴上了，就答应了我吧。”
陈雅瞟了他一眼，
“好吧，赶紧回去准备准备，订婚结婚一并给我办了，越盛大越好，我决对不要将就的。”......
下雨了，苏锦颜依然不愿意关上车窗，任凭野风缭乱了她的发丝。
丝丝细雨仿佛轻纱从脸颊耳际拂过，留下丝丝凉意。
沿途的风景很好，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晚由于夜色的遮掩，她并未看得太清楚真实。
她喜欢这么靠着车窗，延着这样的小路一直走着，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又或者把所有美好的，想做的事幻化成梦，在这样的旅途里做着做着，就走到了人生的尽头......野花野草，参天大树，是她美好人生的见证......
她喜欢这样的雨天，这样的初夏，这样的野里野气，这样的生机勃勃，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可是她却始终不明白，她终于鼓起勇气，做了一个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决定，他为什么就那么云淡风轻地给拒绝了。
苏锦颜什么时候起的床，什么时候走的，沈逸南都清清楚楚。
他是目送着她出山庄的，在她临走前，他还特意悄悄打了电话让司机务必把她送到家。
昨夜，他根本就是一宿未睡。
因为他有预感，她会走，而且会不辞而别悄然离去。
那天晚上，她的举动，她的心意，他又如何不明白，他又何偿不想真正地拥有她，成为她唯一的男人。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让把自己给尽了，从而跟他无牵无挂了。
他知道，那天晚上她做了多么大的决心，也知道她想把一切都做个了断，从今以后跟他断得干干净净。他不想这里成为她的记忆，也不想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因为这锦千重就是为她而建造的，若是没了她，这锦千重还是锦千重吗？
而他亦不想就这么抱着这一点点回忆去度尽余生，他们还有许许多多个日子，许许多多个像这样美好的瞬间......
林木渐渐稀落，花草渐渐淡去了香气。
路越来越宽大，车越来越多，人越来越杂，少了最初的那份静气。
她知道，路终究会走到尽头，车子终究会停下来。
“司机，你停车吧，我在这里下就好。”苏锦颜淡淡道。
司机从观后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不行呀，苏小姐，我必须把你送到家，不然我无法跟沈总交待。”
苏锦颜愕然，
“沈总？他知道我要走？”
“苏小姐，我没有告诉沈总您要走，在您上车之前，沈总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务必把你送到家。”司机忙解释道。
苏锦颜微怔：他既然知道她要走，却没有挽留，可是他又明明对她那么好，她真的不明白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