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皇帝陛下再逛青楼 （下）

商牟烛词是否会放过央谷未末这一马暂且还不知道，不过此时李奉今明显是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说起来也是，她好不容易才寻到了这个接近央谷未末的机会，怎么舍得就此错过。

这不，在等待传说中的花魁的间隙，她赶紧抓住机会变着法的打探她想知道的事：“说起来，还不知道这位娘子贵姓呢。”

鸿也淡漠回视她道：“敝姓鸿。”

说起来这聊天也是一门学问，商贾出身的李奉今自然是深谙此道，尤其是几乎每日都要与三教九流各色人物打交道，其察言观色和说话的技巧更是不比那些官场中的老油条差了多少。所以她打从第一眼看到鸿也便知道此人明显要比央谷未末难搞很多，故她本也不过就是拿她找个话题罢了，也没真指望能跟她大好关系，进而从她嘴里得到什么有用消息。

起了个开头，接下来李奉今自然是顺理成章的看向央谷未末道：“听两位的口音不像是咱们北方人，莫不是来这不久？”

央谷未末在如何急着回去，表面上的功夫终归也是要做的，于是她点了点头应道：“的确如此。”

“上次吕娘走的匆忙似是有急事要办，冒昧问一句，现下可都办好了？”李奉今笑的无比自然真诚，说完紧接又补充道：“吕娘别误会，李某只是觉得你我有缘。我虽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但在这河上郡的一亩三分地还是多少能说上几句话，想着若是吕娘有需要，李某多少也能帮上些小忙。”

“多想李娘美意。托福，事情大致上多办妥了。”央谷未末亦是笑脸醉人道。

央谷未末的话越是说的滴水不漏，李奉今心里越是泛嘀咕，凭着对方身上难以掩饰的贵气与这周旋应对的一套，保不齐真的会是如她母亲所想的那般，是某个真正的豪门大族里面出来的人物。可即便是如此又如何，所谓强龙压不倒地头蛇，京都离着十万八千里，便是任凭她如何有背景靠山，到底也是鞭长莫及。

其实一开始就从央谷未末的口音听出她是哪里人士的李奉今一边在心里将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一边不动声色的拿起酒壶将自己与央谷未末以及鸿也面前的酒杯皆斟满后，举起酒杯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李某在此就先给吕娘道个喜。”

央谷未末有身孕不能饮酒，想当初便是除夕时那由鸿也亲自调配的对身子有益无害的屠苏药酒商牟烛词都不许她多饮，何况是这性烈的剑南春烧。她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鸿也，除了她自己与商牟烛词之外，这世上目前为止也就只有鸿也知晓她已是身怀六甲的这桩天大密事。

而本就是身为医者的鸿也当然也知道孕妇的种种禁忌，立刻明白了央谷未末的意思，适时开口道：“我家娘子身子不好，不宜饮酒。”

央谷未末也赶紧道：“还请李娘子见谅。”

李奉今愣了一下，旋即做出毫不在意的模样道：“无妨无妨，吕娘既是身子不好，李某自不该勉强。”接着又仿佛是玩笑道：“不过，先前险些误会了鸿娘是与吕娘同来的好友，却没想到鸿娘这般气度的人竟会是吕娘的随侍。”

央谷未末轻笑着没说话，李奉今便又道：“对了，也不知道吕娘住在哪里呢。”

央谷未末不动声色的答道：“在城北的珞子巷。”

“诶？珞子巷？”李奉今似乎很吃惊道：“李某也是住在珞子巷，你我竟是邻居，当真是有缘啊！”

“是啊，当真有缘。”央谷未末微微眯起眼：“珞子巷里有几处府门，不知李娘府上可是巷前第三处的那个李府？”

李奉今立刻道：“是啊，那真是李某家的宅院。诶？可咱们巷子里并无吕府，吕娘……”

知道她要说什么，央谷未末自然而然的接道：“哦，我目前借住在贵府旁边的周府。”

“这么说来还真是货真价实的邻居了呢！”李奉今抚掌大笑：“若没记错的话，吕娘现居的周府原是从前的周郡守的别庄吧，吕娘如今既是住在那，莫不是与那位如今已是正五品的周舍人是亲眷？”

“周舍人正是吕某姑母。”央谷未末顺水推舟的点头道。

央谷未末不喝酒，李奉今便兀自自饮自酌，趁低头给自己倒酒的间隙，她完美的掩饰了自己眼中的阴郁心中细细思量起来。若是这个吕众所言不假，她所求之事，怕是要比她预想的难多了。

虽说央谷未末觉得帝王与乞丐没什么区别，都该是平等的。但事实上，即便不将人分成三六九等，人与人身处的位置和手上所拥有的权利不同，她的眼界与所思所想自然也会有天壤之别。一个正五品的中书舍人甚至连见到像齐克、扶桑那些宫中管事貂寺女官时都要笑脸相迎，可在李奉今这些人眼中却是根本无法企及的大人物。

她之前觉得即便央谷未末谈吐举止皆是不俗，然能在这硝烟并未彻底平息的辽州办事，想必也不会真的是那些她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若她与周舍人只是远方表亲也就罢了，即便是当真出了事，想必也不会引起什么大动静，可现下看来怕是她痴心妄想了。

李奉今也是个聪明人，而且，最主要的一点，她很有自知之明。所谓民不与官斗，况且她是个商人，在她的眼中利益远远大于美色。若是真为了一个男子得罪了京都的权贵，纵然那男子姿容倾国也终归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

一杯酒的时间，李奉今心思便已是千回百转。再抬眼看向央谷未末时依旧是笑的不露丝毫破绽：“吕娘既说是借住，想必待事情办妥，便要动身回程了吧？”

“不错。”央谷未末点头客气道：“蒙李娘今日一番好意，下次若有机会在京都相逢，李娘定也要让吕某尽一尽地主之谊。”

“那是，只要到时候吕娘莫忘了李某便好。”李奉今玩笑道。

“怎会。”

两人这般看似相谈甚欢的聊了没一会儿，雅室的门便又给人敲响了，接着烟和带着三名气质各异，但容貌都相对出挑的男子走了进来。

“几位久等，我们这楼里的三位花魁可都给您来了，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呢。”烟和笑着对李奉今道。

李奉今久经风月，应对调笑的本事自然是炉火纯青，只见她站起身走动烟和身边，从怀中掏出银票径直用银票在他屁股上拍打了一下，接着随手塞在他身前的腰带里道：“我看看，这么一会儿可累瘦了？”

“我有什么好看的，李娘快去看看你的夕昱吧，你几日没来他可想你想的紧呢。”烟和得了好处，便笑着将李奉今轻推到身旁男子那边。

那穿着浅绿色交领大袖衫的男子就势抬手扶住李奉今，他个子不高，细致的眉眼俱是透着一股子红尘里滚打出来的浓郁风情含嗔待怨道：“哼，咱们李娘子贵人多忘事，哪里还能记得夕昱了。”

“小昱儿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便是忘了谁还能忘了你。”李奉今又搂着夕昱在他耳边轻声道了句：“今晚一定好好疼你。”后，这才朝着另外两人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吕娘、鸿娘斟茶啊。”

烟和轻巧掩门而出，余下二人闻言略微施礼后便依言分别走到央谷未末与鸿也二人身边，各自服侍起来。

到央谷未末身边的是三人中穿着青衫的那位，相貌气质都与夕昱截然不同，温润儒雅且不失端庄。他轻轻提起茶壶斟了杯茶，递过去时在央谷未末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奴下奉命请您回府。”

与此同时，鸿也身边的那人也以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同样的话。

央谷未末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看样子商牟烛词确实是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这会竟是将命令都传到这青楼花倌这里了，想必定然是已经打翻了不计其数的醋坛子。

她尽量不动声色的接过茶盏后，浅珉一口，故作闲适的又与人闲谈半柱香左右的时间后突然咳嗽起来，待的缓顺了气便道：“咳咳，李娘我忽觉身子有些不适，想必不能久坐了。”

李奉今正与夕昱调笑，闻言不禁微微蹙眉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不舒服了，可有大碍？”

鸿也平淡开口解释道：“倒是没别的大事，只是北地风寒雪冷，娘子初来时水土不适，近日又染了风寒，这会儿也该回去服药了。”

“原来如此。”李奉今点头。

“今日蒙李娘的好意，却扰了李娘的兴致了，改日有机会吕某再给李娘赔罪。”央谷未末做出一副不支的模样强颜笑道。

“吕娘哪里的话，什么赔罪不赔罪。身子既是不爽利，吕娘还是赶快回去休息吧，不必顾忌我。”李奉今善解人意道：“今儿这天儿也晚了，我便不跟着过府讨扰，反正既已知晓你我相邻住着，明日我在去府上看望。”

“那我便先行告辞。”央谷未末站起身霖铃也自然跟着起身在一旁扶着。

“外面风大路滑吕娘回程且慢着点。”李奉今也站起身关心的嘱咐一句后继而又道：“便让霖铃、呈岚代我送两位。”

央谷未末点头，鸿也礼节性的说道：“李娘留步。”

接着，四人便前后出了雅室，行至楼梯口处央谷未末才又对身边的霖铃以及身后呈岚道：“二位也请留步吧。”

霖铃与呈岚当即止步，行礼退到两边。他们虽然不知道身边这两个客人的身份，但仅凭有那道命令就足以让他们这些藏身在青楼的陌上谍子无条件遵从对方的意思。

上了马车后，央谷未末与鸿也说道：“回去，你派人查一下那个李奉今。”

其实即便央谷未末不说，鸿也也会去查，因为她也觉得李奉今的举止可疑：“主上觉得她是……”

央谷未末没等鸿也说完径直说道：“应该不是。方才她刻意探听的那些事，都不过是一些与身世背景相关的小事，想必是并不知晓孤的身份。”

鸿也想了想道：“那她这样做究竟有何目的？上次她似乎也曾有意向主上示好。”

央谷未末沉默片刻后道：“据之前所知，她应是个商人。商人，多是无利不起早……且先查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