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事了拂衣去

文煜跟胡雪岩说大笔银子的时候，胡雪岩以为有个十几万两就够可以的，但是钱庄开业之后，文煜秘密差人送来的银子一车接着一车，路上的人都以为这是送家具的，只有胡雪岩知道这马车上实打实都是真金白银。忙活了两天，胡雪岩才知道，文煜足足送过来六十万两银子！

刚开业，钱庄里就有这么大一个进项，这让胡雪岩喜出望外。要知道浙江省海运办一年的调度也才七十万两，而这七十万两在一年内随时都可能被调用出去。但是这私人的银钱，除非有什么大用场，轻易是不会动用的。这样一来，胡雪岩在北京的阜康钱庄立马站稳了脚跟。

夏同善也派人送来了二十万两，紧接着在文煜的引荐下，与文煜交情极好的恭亲王也在阜康存了二十万两银子。这样开业不到十天，胡雪岩一下子就有一百万两银子的进项。

但是胡雪岩并没有满足，当下你了十几个存折，按着夏同善提供的京都浙江省籍贯的官员名录，挨家挨户拜访。有的不容易见面，直接拿钱买通门房或者书办，又或者账房或者小妾，想着法子在过年之前，把手中存了一百两银子的折子，悉数送了出去。这样一来，在北京做官的浙江人一想到汇兑业务，立马就知道有个同乡叫做胡雪岩的在北京。而且短期内胡雪岩阜康钱庄的存银也涨了不少。

一八五三年是胡雪岩翻身的一年，这一年胡雪岩是在北京度过的。半年时间开四家钱庄，北通京城，难至成都，这不仅方便了胡雪岩日后做生意时的银钱调度，而且收拢了几百万两银子的流动资金，足够胡雪岩大展手脚了。

北京钱庄存银多，关系复杂，胡雪岩自己坐镇才能放心。但是大年一过，胡雪岩的心思就不在北京了——因为王有龄即将赴任湖州。

胡雪岩想找一个人做自己的掌盘，但是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突然想到信和钱庄原先有个伙计叫做范长清的，小伙子精明能干，想着提拔一下他，但是回信杭州问了问之后，刘金厚说范长清早就不在信和钱庄做活了。

过完年之后，老百姓们就开始走亲戚，但是官员们则开始拼命地送银子了。胡雪岩的钱庄座位北京城新贵，着实在这一波送礼潮流中忙碌了一把。

胡雪岩频繁来信，催胡雪岩回杭州陪着他一去去湖州赴任。胡雪岩看王有龄初次担任地方第一大官，心里紧张，未免暗自觉得雪轩这人着实有点小孩子气。当下回信说道湖州那边的上下官员都已经被他打理好了，通事那边更是使了不少银子，所以说接印过程肯定会非常顺利，让王有龄不必担心，若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去找刘庆生就好。

这边胡雪岩其实也着急回杭州，只是钱庄这边刚开业，确实走不开。他一直想在其他钱庄挖一个掌盘的过来。但是北京这样风云际会的地方，能开钱庄的都是大户，那写钱庄也早就有了名气，在大钱庄做活，工钱倒是其次的，那人脉面子才是最值钱的东西。胡雪岩请了几次，都没人愿意来他这个刚开的小钱庄。

这次胡雪岩在天桥上走着，突然听到一段吱吱呀呀的二胡声。天桥旧时旧时人们杂耍吆喝卖大力丸的地方。胡雪岩一听到这么难听的二胡声，当下也有了好奇心，便走道人群前想看一看这位拉二胡的先生。

走到人堆前一看，发现拉二胡的并不是那种白胡子一大把的老头，而是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自顾自拉着，但是周边的人却都是喝倒彩的，但是这年轻人对人群中的讽刺爱理不理，依旧认认真真地操琴。

胡雪岩心里想到：“这人在这么多人面前拉琴，拉的不好还如此淡定，心里素质道士很好，当个掌盘的肯定很稳重。”

胡雪岩于是就在一边等着，等到日落西山人群散开，这年轻人也开始收琴之后，胡雪岩走上前去，掏出一块碎银丢在了年轻人身前的碗里，笑问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啊？”

这人看到胡雪岩一出手就是四五钱银子，知道胡雪岩是个有钱人，当下恭敬地答道：“小人万志全。”

胡雪岩听这人说话中气十足，而且带着些口音，有点好奇地问道：“你以前唱过戏？”

万志全当下答道：“禀大人，小人以前是唱花旦的。”说话之时这年亲人紧紧低着头。以前唱戏的地位极低，这年亲人生怕胡雪岩笑话他，于是不敢看胡雪岩一眼。

胡雪岩看着年轻人面有苦涩，当下询问道：“既然是唱戏的，为何不在戏班子里唱戏，却出来拉二胡呢？”

那万志全眼中戚戚然欲泪。胡雪岩安慰着让他慢慢说，当下万志全缓缓道来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这万志全祖辈就是靠唱戏吃饭的。他爷爷是有名的二弦，但是因为一次在王府演出中拉二弦拉断了，惹得王爷不高兴，就被戏班子驱逐了出来，连带着他自己也没人要了。他从小就只会唱戏，没了戏台子，他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有模学样的拉着二胡想乞讨吃饭。但是他从小又没练过，出来拉琴虽然很认真，但是这也才两个月，手艺到底是生疏。

胡雪岩听完当下说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做生意呢？”胡雪岩心里想到，先在这年头，掌盘的一个比一个金贵，与其挖墙脚，倒不如自己培养一个。

那年轻人感激不尽，甚至不敢相信，但终究是喜不自胜地答应了。

胡雪岩要带着万志全会阜康钱庄。万志全说自己爷爷生病了，还在家躺着，今儿得赶紧赶回去给爷爷熬药。

胡雪岩当下大手一挥，说道先回阜康钱庄，然后他派人用马车把他爷爷接过来，一起住在阜康钱庄，他爷爷就在钱庄里做个门房就好。

万志全当下就给胡雪岩跪下了，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胡雪岩怎么止也止不住。

一个月的时间，胡雪岩交给万志全怎么做账，怎么收款，怎么写折子，怎么开银票，汇兑业务怎么办理等等。这万志全从小练戏，骨头里有一股狠劲，长长白天行学一整天，到了晚上依旧挑灯看账本。

一个月满打满算下来，就把钱庄的业务基本上都熟悉了。

胡雪岩在一边看着，让万志全自己招待客人，发现万志全自己能处理妥当了，才把他引荐给夏同善，说这是自己钱庄的掌盘，以后钱庄的事情就交给他了。夏同善知道这人是刚入行不到一个月的新手，而以前还是个唱戏的，私下大骂胡雪岩胡闹。胡雪岩哈哈一笑说不拘一格用人才，管他呢！

后来夏同善与万志全接触几次之后，发现这个人虽然言语木讷，但是办事极为认真，而且记账汇兑也丝毫不错，也慢慢认可了万志全。

万志全质变培养出来之后，胡雪岩便打算动身会杭州了。

临走之前胡雪岩告诉万志全，自己这钱庄他只需要把已经有的客户都联系好，服务好就行，万不需要他去外面学者其他掌盘做生意，做事要低调，办事要认真。

万志全点头答应，说一定照办。

于是胡雪岩看了自己这个空手太白狼，一分钱没出做起来的钱庄一眼，便打马回杭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