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野林泪落怀
次日，从睡梦和莫名的温暖中醒来，揉揉眼睛，发现屋子空荡荡的，那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咦？人已经走了么？”花聆起身，将衣服从身上取下。钱袋系到腰间后，便准备也离开。忽地想起，这衣服放在自己手里，那他穿的是什么？环顾这房间，也没看到什么留下的纸条之类的，却见床头还放着他的包袱。
花聆有些疑惑，便忙下楼去问掌柜的。
“你问那小子？”
“嗯。”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女掌柜的翻着账本有一句每一句心不在焉的应着。
“出去？那还回来么？”花聆见女掌柜无心回答，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心翼翼的问着。“谁知道？不过他早上又交了一晚上的钱，估计会回来吧。”说着女掌柜斜眼看了下花聆，心下道：不过一晚上而已，就这么在乎？补充道：“不如你在这里等一天吧。”
花聆见了她不屑的目光，想到掌柜的昨天晚上的话，不由得一阵气恼，这什么思想嘛。但现在是身在外地，胆子又不大，着实没有那个与人争辩的能力。“嗯，谢谢啊。”花聆礼貌性的笑了笑，在客栈了食用了些东西，便闲来无聊，出去逛逛，等一天便等一天吧。
却说凉夜完全没打算要他的包袱，以及那件衣服。外衣可以随时变一件出来，多简单。绕过树林，想四处寻找下能够勾起他半抹兴趣的事情，不过似乎是徒劳。这人间的繁华，对他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情，着实没什么趣味。
绕了一天，见天色渐晚。站在山头，看夕阳的余辉涂抹在青山村庄，心突然变得很宁静，没有喧闹，才是他最想要的。
正准备走时，一股血腥味淡淡的飘来，紧接着是一股浓烈的妖灵。属于战神的热血顿时充溢心扉，妖？移了步子，寻着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一直到一个荒林子，杂枝枯萎，应该是个弃尸岗。看不出是个什么妖，只是面目狰狞的紧，身子里散出长长的丝线，缠绕住尚有气息的人类。凉夜皱了皱眉，不满地低语：“妖孽。”
仿佛对于这来临的仙灵有所感应，那妖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双闪着绿光的眸子在夕阳余辉下格外的诡异。山那边的红轮即将完全沉没，青山的另一边陷入暗黑，红霞也渐渐转暗。“什么人？”那妖开口，一股浓酽的气息夹杂着人血的味道顿时散着空气中。
还未等反应过来，身后一阵疾风，一道凌厉的灵力如箭一般射穿那妖的身体。殷红的梅花般红缨在胸膛前。那妖面色变了变，却是开口大笑。身子顿然散开，化为一缕幽绿的光钻入那方才被他缠绕的半死不活的人。地上的人嘴角依旧淌着血迹，目光空洞，木然的站起，像一个僵尸。
凉夜皱了皱眉，将梅花枪一横，放到身侧，冷着目光盯着那人妖看。他是神，自然要最大程度的保护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妄伤害人。这妖入了这人体，不就是抓住了他的这点么？凉夜眸光暗沉了几分，褐色的眼眸如一潭泉水，冷冽，也深不见底。握着梅花枪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生平最痛恨这种威胁。
梅花枪的使用时常是需要用极大的灵力的，可能是一下子回复到了战神的姿态，便忘了他自身的灵力是不足以去和这妖长久持续的。不过，凉夜也没打算与那妖长久作战。
树林间的叶子哗啦啦的作响，夜色渐渐笼罩了这荒山野林，尸体的腐臭味浓烈起来，让人不禁有些作呕。鬼火开始点点的亮起，那孤魂野鬼有怨的哭诉，有恨的痛骂，总之，耳畔又开始喧闹，以一种凄厉悲凉的声音。
“上神怎么不动手了？”那妖有些得意，便大意了起来，几分讽刺的笑道。凉夜很厌恶尽说些多余之话的人，淡淡道：“如此想入冥府，本上神就成全你。”
“呵。”那妖不为所动，从那人的背后伸出血迹斑斑的手，扼住这个人类的喉咙，鬼魅的笑道：“他会死的。”
“你以为这样可以作为要挟？”凉夜眸光猛地一亮，血液顿时沸腾。无奈他不能伤害到人类，只要有一丝气息，都不能。另一只手紧攥，所到之处一片惨白，可恶！
那妖低低魅惑的笑着，蓦地，一道奇异的疼痛贯穿心扉，那妖顿时凝住了表情。口吸冷气，喘息道：“什么，什么人？”那妖的背后青衣女子脸色惨白，比他的痛苦不下几分，硬生生的用妖灵将其从人的身体扯出。
因为毫无防备的遭到攻击，那妖一下子被扯出了人体。幸好凉夜反应及时，梅花枪一枪扫去，便将妖的灵魄给击了个四散。一团暗绿的火焰顿时蔓延，凉夜用灵术瞬间移动到花聆的旁边，把她抱离一边，顺带把那奄奄一息的人给提起。妖的身体和丝线全数被焚毁。
刚站定，就发觉怀里的女子有些不对劲，脸色惨白。要不是方才她的帮忙，自己还不知道要与那妖纠缠到什么时候，不由得不再那么的拒绝她的靠近，也多了些朋友间的关怀。
“你怎么了？”话音刚落，花聆一下子埋到他怀里，“呜呜呜”的开始哭起来，弄得凉夜手足无措。“你受伤了？”他实在想不出她一个妖能有什么让她哭的这么伤心的。
“好，好恐怖，呜呜。”花聆泣不成声，放在他怀中的手不停的哆嗦，身体也在颤栗。
凉夜听到她这么回答，倒是有几分放心，还好没受伤。只是，稍稍有些哭笑不得，道：“你不是妖么？也怕？”
“那个……那个妖，浑身的血，当然……当然害怕了。”花聆的哭声变为了抽泣，就是身体还是在颤抖，想来是吓狠了。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跟着娘亲一直在桃花盛开的地方，山清水秀，哪里见过什么血腥的场面。后来，娘亲走后，便和爷爷住在了桃隐山，每日与花草虫鱼飞禽鸟兽为伴，心底善良，胆子又小，杀戮更是不敢。虽是个妖，却从来都是被保护，依赖性较强。方才那妖从人体内伸出血迹斑斑的手，又是一张极为骇人的脸。即便是身为战神，见过无数血雨腥风的三太子，也有一瞬的惊骇。更别说触碰了那妖的一只小兔子。
凉夜向来与人接触极少，安慰的话更是不会说。和哓烺在一起时，四弟偶尔向他诉苦，他也只是把弟弟抱着怀里，几声少有的言语，那小子毕竟是个小鬼头，几声哄，便又蹦蹦跳跳的玩去了。可是，这个……这个……又不是小孩子。他只能按以前哄哓烺的来了，花聆在他怀里哭，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回抱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道：“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用害怕。”
花聆听了这话，也忘记自己认识这人不过一天而已，心下觉得安定，在他怀里待了片刻。便渐渐缓过神，不那么的害怕了，心神渐渐平复。忽地意识到自己是很没出息的“投怀送抱”，不由得脸红心跳。从凉夜怀中退出时，轻轻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凉夜见她好了，便放下心来，也没注意到花聆脸色的变化。淡淡道：“天色已经晚了，今晚还是回客栈吧，我再去给你向掌柜的寻间屋子给你。”
昨天他认为这丫头是个妖，应该在这人间可以自己给自己操心的。不过看样子这位小妖好像什么都不懂，更别说照顾自己。他倒是有些疑惑了，那昨晚怎么那么有勇气地跑上前去为他这个莫不相识的人解围。
“嗯。谢谢。”花聆应了一声，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地上躺着的人，忽地想起什么，见那有些吓人的人体依旧有些哆嗦的问道：“那个人，还有救么？”
凉夜淡淡的瞥了一眼，微微带了点叹息道：“没救了。”
“这样呢……”花聆也是一眸的叹息，目光从害怕渐渐变为柔和，心下叹道：真可怜。
“我们走吧。”凉夜淡淡的说道。转身欲走，见花聆似乎没有走的意思，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花聆忽地轻轻一笑，对着他道：“你等一下。”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淡红色的光灵立马散开，飞向那人的周围。不要片刻，一株桃花树从那人身旁的土地上长出，异常的高大些，桃叶繁茂。花聆知晓凉夜肯定对她的桃灵觉得疑惑，便道：“我从小是被桃花妖收养的，娘亲是桃花妖之王。我在那人的旁边植棵树，注入些灵力，免得他身体被这里的野兽或者鬼怪毁坏了。”
凉夜知道人间重视人死留全尸，便为她的细心有些动容。嘴角露出一个淡若不存的笑，这是他觉得除了亲人和青陌以外的第一个能让他笑的妖。
静静地看着她做这些，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在口中道：“笨啊……”又想起那个仆人，同样的善心，纯真的让人担心。为别人考虑那么多做什么，你在乎的，别人未必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