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古怪图腾
响午之后，烈日临空而照，若是随意走在路上，任何时候都可以觉得仿佛迎面有热浪滚滚扑来，然而，正是在这种让人烦躁的天气之下，黔州云中郡的第一世家——许氏，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贵客。
许氏家主，许淮南，此时一身素色锦衣，额头冒着大汗，领着许氏上下在正门口俯低身子，静静地恭候着。许怀南不时低头拭汗，不时微一抬眸，朝前头于大道上行进的将近百人的队伍瞥一眼。
半晌过后，只见东翎氏皇九子东翎湛，从一肩舆中缓缓地走了出来，许淮南二话不说便热情地迎了上去，跪于微烫的地面，叩头便拜道：“黔州许氏一族，恭迎九皇子殿下。”
顿时，黑压压的人头俯了一地。
东翎湛嘴角弯起一抹清雅淡笑，上前便扶起了在地上跪得板正的许淮南，笑道：“许家主不必行此大礼，大家都起来吧。”
许家众人这才长呼了一口气，齐齐起身，无论男女老少、主子奴仆一概端正的拱手而立。从一族上下的行为举止，基本可判定其家族的品行风貌。东翎湛赞赏的目光在许家众人身上，轻轻掠过。许淮南则目光温和，满脸和善的笑意，恭恭敬敬将东翎湛请进了许家正厅。
许淮南温煦的目光在东翎湛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愈发觉着东翎氏皇九子之风姿过人，半晌，他叹道：“九皇子殿下尊驾抵临许家，顿令许家蓬荜生辉，许氏家族上下深感荣幸。”
“许家主太客气了。”东翎湛唇角挂着如暖日一般的笑意。
这时，许淮南才注意到东翎湛的身后，一直默默跟着他们的一个容貌俊俏得过分的蓝衣少年，刚才蓝衣少年同东翎湛一同出现时，他并没有仔细去看，此刻注意到许家老少几乎震惊呆滞的目光，他才回头不甚仔细地那么一扫，没想到一瞧，却顿时令他心神一震，目光紧紧地凝着那蓝衣少年。
秀气精致的眉，带着几分飞扬而流光超然的弧度，一眼望去便让人不禁忆起三月碧水清泉边上的嫩柳，江山如画此刻浓缩在这人的眉眼，承载着无限的春意盎然，一张俏颜，生动而明丽至极。
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像······许淮南藏在长袖里头的手掌微微颤抖着，抖了半晌，紧紧地握起。
扫了眼周围怪异的视线，墨子卿蹙眉不语，而众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蓝衣少年的不悦，依旧还是一脸的惊疑恍惚，盯着眼前少年那精致无暇的侧颜。这时，东翎湛同样也注意到许家众人注视着墨子卿那十分古怪的目光，清澈的眸微一闪，之后才笑着同众人介绍道：“这位是威麟校尉——”微一停，“墨家五少，墨子卿。”
“原、原来是墨家的五公子，”许淮南垂眸拱手施礼，堪堪掩住眸中复杂激动的神色，低低轻咳了几声，“我等实在失礼了，还望墨家五公子勿怪。”
墨子卿清眸微一眯，环视了一圈周围闻言即刻垂眸，低头不语的许家众人，又回眸若有所思地看了许淮南一眼。眼前的这个许家家主许淮南，正是黔州清贵大族——许氏的第六任家主，其人虽说一介商贾，而常日里待人接物，温文有礼，颇有文人墨士风姿，在外界的口碑可谓极好。
墨子卿拱手回礼，却是一笑而过。
虽然，许家的总体实力略次于尹家和左丘氏族，但其却是在黔州极其附近众多大族之中，少数能在左丘与尹家之间游刃有余，与两方关系稍显疏离，却又令两方敬重的大家族之一。
此时，东翎湛略带沉凝的目光自墨子卿身上默默移开，对着许淮南轻轻笑道：“本皇子听闻，许家主在此次大旱之中，号令许家上下全力施救灾民，而后来又为朝廷捐了不少钱粮，而本皇子今日登门，一则是为了正式拜访，二则便是为了表示感谢，三则却是因为有事请教。”
许淮南拱手成礼，低声回道：“九皇子殿下客气了，身为东陵子民，黔州百姓，许氏家族承沐皇帝陛下恩泽多年，略施绵薄之力报效朝廷，实属情理之中。”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早闻许氏门风清贵，本皇子今日有幸一见，确实不负传言。”
许淮南脚步一顿，回首时语气近乎谦卑，道：“许氏家族，实在是有负世人盛赞。”
“许家主过谦了。”
言语间，许淮南引着东翎湛诸人往许家正厅走去。当众人齐齐迈步进入许家正东方前厅的黑木大门，一眼望去便是一面刻着古怪节符的巨大屏风，那节符刻着极其整齐，似像是某种特殊的字体。
墨子卿的目光在屏风上一顿，脑海中似乎有些奇怪的片段霎时一掠而过，然而，那一晃影却空盼无踪。而随着逐步深入里头，墨子卿犹豫的目光中，隐露几分不解和惊疑。
天地四方，浩气凝归。这许家前厅跃然流辉，却又而浑然一体的布置，是与墨家前厅何其相似！莫非，这许家的布置，是学着着墨家的布置来的？墨子卿倏时蹙额，紧紧盯着走在前头的许淮南，心中不知怎么的，便想起了刚才许家众人看着自己那奇怪的眼神。
东翎湛同许淮南在前厅主位一席落座，两人的背后便是那面巨型屏风。而墨子卿则安安静静地坐于左手边的次席，一语不发，此时他几乎可以确定，屏风背后的布置，与墨家大厅的布置就算不是一模一样，也足以像了个七八成了。可问题是，这许家大厅传承同样近乎百余年，却为何却与墨家大厅如此相似？
东翎湛与许淮南闲谈了半晌，偶尔抬眸瞥了眼墨子卿，便见其一直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状态，东翎湛精致的眉宇正向上挑了几分，此时，却听许淮南道：“九皇子殿下刚才说，今日上门一为拜访，二为答谢，三为解惑，那草民便斗胆一句，不知九皇子殿下想让草民为殿下解何惑？”
东翎湛笑而不语，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许淮南顿时会意，一挥手，许府下人齐齐退了出去。东翎湛这才抬眸看了许淮南一眼，缓缓从袖口掏出一卷白纸，将之递给了许淮南。
白纸一打开，正面清晰几笔勾勒出某个人的描画，许淮南细细看了眼，顿时笑问：“九皇子殿下是否想问草民，画上的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东翎湛凤眸微眯，低声问：“莫非，许家主认得此人吗？”
许淮南倏时爽朗一笑，却答：“何止是认得，说起来，此人还算是许府远亲呢。”
闻言，墨子卿抬眸看他，许淮南手中拿着那画像，不经意却察觉纸张的另一面似乎还画有东西，许淮南笑了笑，便直接将那宣纸翻了过来，待看清纸上画着的图案，陡然便大吃一惊，手上一颤，宣纸即时脱手，而后缓缓落地。
“你、你们从哪里来的这图腾？”许淮南盯着地上的图案，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倏时面色发白。
墨子卿与东翎湛二人猛地目光相撞，两人即刻抓住了许淮南言语间的重点，齐齐开口问：“这是什么图腾？”
许淮南阖上眼，深呼了一口大气，稍稍舒缓了一下此刻心中的紧张不安，半晌，他才睁开眼定定地看着东翎湛，沉声道：“这是一个流传近百年的家族诅咒，据传，只要一个家族中有一人被烙上这个图腾的半分印记，不久之后这个人必死无疑，而最终，这个人背后的整个家族，也会为他的死亡付出血的代价······”许淮南的目光回到地上那张画像上，心中成形的那个想法逐渐清晰，“现在，草民想请教两位，这个图腾，是在这人的身上找的吗？”
墨子卿薄唇紧抿，皱眉问：“不知这个传言，许家主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是早在百年前黔州许家便有的传说，可不是随便什么道听途说，”许淮南瞥了墨子卿一眼，“不过，这个印记真的是在这个人身上找到的吗？那么，这个人现今在哪里？”
“既然这个人是许家远亲，那为何许家主现在一口一声的说‘这个人’，许家主莫非是，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墨子卿一挑精致的眉。
闻言，许淮南微微一笑，“对，本家主只见过这个人的画像，而确实不知道这个人真实的名字，他从海外回来，再没有其他亲人，做的是香料生意，前些日子刚派人带了信物来许家······”
“什么信物？”东翎湛同墨子卿齐齐开口问。
“一把宝剑。”许淮南斩钉截铁道。
“呵呵，”墨子卿咧嘴干笑了两声，而后懒洋洋地瞥了东翎湛一眼，咂咂嘴，“死士失了利剑，难怪立即就死了。”
“什么？”许淮南听得不甚清晰，倏时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
东翎湛沉吟了片刻，忽地问道：“不知许家主可方便，让本皇子看看那把剑？”
“恐怕是不行，”许淮南叹息着摇头，“那把宝剑，草民也只见过一次，现下那剑已经失踪了。”
“那宝剑可有特殊之处？”墨子卿忍不住便想追问，“比如，上头可有一些的古怪图案啊？符号啊？”
“若说特殊之处嘛，那剑上头似乎刻了两个古字，嗯——在下把那两个字写下来吧。”
“那便多谢许家主了。”
“举手之劳罢了。”
待东翎湛同墨子卿从许家迈步而出，此时已将近酉时。随行的亲卫早已被东翎湛吩咐原路返回，此时，唯独剩下他和墨子卿两人慢悠悠地在街上闲逛，许是两人容貌气质太过耀眼，一道的走过大街，一路是畅通无阻，路过行人纷纷为两人让出了宽敞一道。
墨子卿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与东翎湛并行，不时侧眸瞥了眼正被东翎湛拿在手上琢磨着的写着两个大字的宣纸。
“除了两个我们压根不认识的鬼字符，今日此行，实在是没啥收获。”墨子卿懒懒了收回目光。
“你相信那人是许家的远亲？”东翎湛薄唇微勾，慢条斯理地将宣纸塞回了袖中。
墨子卿负手而行，依旧是懒洋洋的语气，“郡首府门前差点便起了灾民暴动，正好有一个倒霉蛋，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府兵大刀硬生生给捅死了，现在知道这个倒霉蛋是刚从海外回来的，身负武功又身份神秘，却正好还是许家某个不知名的远亲······”
东翎湛倏时失笑。
“倒霉孩子人没了，居然连认亲放在许家的信物也丢了，更凑巧的是，这人身上被烙上的，居然还是一个所谓诅咒般的图腾，你告诉我，我应不应该相信呢？他是许家远亲？他居然是个卖香料的？”
东翎湛嘴角笑意不停，眸色掠过一丝狡猾，道：“他是不是许家远亲，咱们倒是用不着追究，不过，可以肯定是，那个倒霉蛋——绝对不仅仅只是个卖香料的。”
“你觉得许淮南有事瞒着我们？”墨子卿秀眉微挑。
“难道你不觉得？”东翎湛薄唇一勾。
墨子卿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却未曾察觉对面的东翎湛此时正停在街边一家小店边上，似乎仔细地挑着些什么。忽地，东翎湛嘴角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手中拿起一只别致的象牙簪，一扭身便直截了当的插在了墨子卿高高竖起的乌发上。
墨子卿吃了一惊，下意识便要抬手去拿，而东翎湛则眼疾手快便抓住了墨子卿的手，墨子卿惊讶地抬眸看着东翎湛，倏时便一愣。对面的男子一袭玄色锦衣，眉目清朗，生动的容颜俊朗如画，浅色的唇畔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此刻看来，仿若幽谷清晨的凉风习习，干净而清爽，几乎不含一丝的杂质。
墨子卿被抓着手腕，怔怔地看了东翎湛半晌，忽地眨眨眼问：“九殿下，你干嘛？”
东翎湛精致的眉宇一挑，笑了笑，道：“这个适合你，很好，买了。”
“······那您付钱了吗？”
东翎湛倏时一静。
“九殿下——”墨子卿笑容亲切，“您没带钱，还买啥买？”
闻言，东翎湛淡淡瞥了墨子卿一眼，忽地嘴角一扬，扭身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佩，爽利便对老板笑道：“替本皇子当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