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初次见面

一进门，王复就开口嚷嚷起来：“你不就是那个刮我们老大车的那个小毛孩子吗？咋跑到这来了？”

这一问，让小绿毛有些尴尬。也难怪，昨天还是针锋相对的两伙人，今天就要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换了谁都要惊讶一下的。

宁崖站起来，双手虚按，“先坐下吧，过一会我跟你们解释。”

五彩见小绿毛坐在了宁崖的右手边，大概猜到了宁崖的意思。从昨天小绿毛赔给宁崖一百块钱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整车喷漆，显然不是一百块钱就能搞定的，怎么也得花个十倍二十倍的价钱，他家里是开汽修厂的，他最清楚不过。一百块钱，对于这件事来说，基本上可以算是个打发要饭的价格。但是当时宁崖压根就没提这码事，收下这钱之后心情反倒显得非常愉悦，只要注意到宁崖当时的表情，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事另有蹊跷。

反观当天小绿毛的表现，一开始，他是态度很坚决地拒绝了宁崖的招揽，但是后来却又莫名其妙地跑过来赔了点钱，这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大的疑点，不过当时大家都在担心三大家族的问题，就没有太过在意。

今天看到小绿毛坐在紧靠着宁崖的位置，一定是宁崖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想要帮他在帮会里确定位置，免得他以后被这些老大哥们欺负。

说实话，如果宁崖今天没有这个举动，很可能他们真的会欺负小绿毛，毕竟小绿毛对于他们这些几年前就开始在一起混的人来说算是个外人。与宁崖不同，宁崖虽然一开始也是个外人，他们一开始也很排斥，但是那个时候他们并不能把宁崖怎么样，反倒是宁崖把他们收拾了一顿。这小绿毛可没有宁崖那么大的本事，无非就是耍耍嘴皮子而已，就算也有一点点的战斗力，跟他们这些经历过宁崖式魔鬼训练的人也有着天差地别，想要收拾他，也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其实五彩也不笨，只不过有的时候不是很喜欢揣摩别人的心理而已。他这个人的性格就是比较直，作为街头混混，直来直去这一点其实是个优点，但如果还想往上一层走的话，也要通晓人情世故，能够听出别人的弦外之音。在宁崖的潜移默化下，五彩已经朝着那方面发展了，不过无论怎么变化，对待自己人的时候，他还是不会选择绕弯子，毕竟坦诚相待，也是兄弟之间最基本的要素。

宁崖见他们很快就从惊讶和疑惑中缓过神来了，非常满意，对着王复说：“王复啊，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要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吗？今天就是带你的新朋友过来跟你见个面，赶紧的，跟人家打个招呼！”

没想到王复居然有些不服气，“老大，你不是说他跟我很像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哪里像，又没我长得帅，还没我高，顶多也就是比我年轻，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男人是越老越值钱的！明明一点都不像。”

“别说，你俩的共同点确实不多，但是这嘴贫跟自恋，简直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说，你最大的特点和他最大的特点都一样了，还在乎那些细节干什么？”宁崖笑了，这王复明显就是想要让小绿毛下不来台，年轻人，争强好胜也很正常，他们长期的小团伙生活，有点排外思想也是应该的，只要不太过分，他也不是不能容忍。

宁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帮会建设成一言堂，除了作战时期以外，他也不希望什么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说了算，毕竟集思广益才是正道，专制独裁的早晚会犯大错。

所以他还是乐意手底下的人偶尔有点小意见的。如果平日里都不敢有意见，到了真正需要他们发表观点的时候，很可能因为内心的畏惧就退缩了，这样的话宁崖也没办法得到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

出乎宁崖意料之外的是，一直闷不吭声的小绿毛这个时候站起来，开口说话了，“老大，王复大哥说的对，我确实还年轻，有很多地方要向他学习，今后在帮会里就拜托王复大哥关照了。”

这话完全不像是他这样的年轻人能说出来的，对比他之前的那些做法，这一番话显然要沉稳了许多，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王复刚才那段贬低小绿毛的话，其实捎带着也下了宁崖的面子，如果不是宁崖心理素质过硬，难免会有些下不来台。可以肯定的是，王复本人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是以后把他带出去的时候，他还是这样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考虑其他人的想法，那么早晚会出大乱子。

相比之下，小绿毛做事就相对周全一些。该到他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表面上是对王复服软，实际上是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他能看出来，宁崖这一帮兄弟们，个个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虽然眼神没有那么凶狠，但是收拾他还是绰绰有余的，既然这样，就坚决不能跟他们硬碰硬。

他说拜托王复以后关照他，其实是想让王复不好意思对他下手，这一点，是他猜的。既然宁崖说他和王复很像，那么王复就很可能是一个本性善良的人，至少不会像原来的蛇爷那样翻起脸来六亲不认。这样，他说这话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但是他这一段话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给宁崖一个台阶下。

作为大哥，显然在这种时候不应该去对下属进行干涉，毕竟下面的人斗斗嘴，大哥就出来做和事佬，这不合适，也有损宁崖做大哥的威严。这时候，他服个软，不跟王复起正面冲突，就避免了宁崖这个中间人遭遇更多的尴尬局面。

宁崖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做到一箭双雕的，是故意的，还是误打误撞的。如果是随口一说，刚好就达成了这两个目的，只能说他是运气好，或者有天赋，但如果他确实是有意这样说的，那么宁崖就不得不把他调查个透彻，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专门培养他作为帮会的谈判专家，顺便，让这个小子也带带王复，省得他一天天的说话不走大脑。

“王复啊。”宁崖语重心长地跟自己的兄弟开着玩笑，“人家至少有一点比你强，你知道是哪一点吗？”

王复摇了摇头，不知道宁崖到底想要说什么，听着宁崖语气的变化，他再怎么不走脑也能反应过来自己肯定是说错话了，所以瞬间就蔫了，再也没有刚才自恋的样子。

“人家比你有脑子啊！”宁崖表情依旧很严肃，但是这话一说出口，除了三个当事人和五彩以外，周围的兄弟们都笑了。

“笑什么！”王复埋怨道，“去去去，都不许笑，还是不是亲兄弟了，居然这么乐意看我出洋相！”

不说还好，这么一闹，大家笑得更欢了。

没过多久，酒和菜就上齐了，小绿毛拿起酒瓶子先给自己满上了，然后举着酒杯站起来，说：“既然咱们都在一条道上混，那就按照道上的规矩来。头三杯，我敬各位，谢谢各位兄弟肯带着我混。”说罢，便连干三杯，丝毫不含糊。

其实在这个社会上，不管是他们这些混黑道的，还是那些正正经经做生意的，都喜欢以酒量来论英雄，这酒量好的人，在各个单位各个团体中都是吃香的。三杯酒，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喝得这么猛，喝完之后依然面不改色，大家对他的酒量也就大概有了一个判断。

“再三杯，同样是敬各位，希望今后相处融洽，从今往后，我会把各位当成我的亲兄弟来对待，也希望各位能够接纳我。”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三杯酒，咕咚咕咚地灌下去了。

宁崖头一次知道这黑道上还有这种规矩，虽说这么喝对身体确实不好，但是既然小绿毛想要按照规矩来，宁崖也就没理由拦着他。

“最后这三杯，敬大哥。从今天开始，我跟着大哥混，刀山火海，在所不辞。”这最后三杯酒下肚，小绿毛也总算消停下来了。不过周围的那些小混混们都看呆了，他们也是同样没有见过这样的规矩，不太清楚小绿毛为什么这么干，只知道这个新入伙的高中生确实是好酒量，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们不再那么看不起他。

宁崖小声问五彩：“这是哪条道上的规矩啊？你们当时也有吗？”后面这句话等于是明知故问，看看旁边那群小混混目瞪口呆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也没见过这阵势。

五彩同样也是趴在宁崖的耳朵边上小声说：“我们当时没有啊，我们一群小混混，要这么多规矩干嘛，这个是北五市真正黑道上的规矩，新入会的要连干九大杯表忠心。”

宁崖恍然大悟。其实表忠心这事对于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因为在他看来，忠心这种东西，不是喝喝酒，说几句话就能证明的。

于是，他就拍拍小绿毛的肩膀，说：“该尽的礼数你也尽了，以后在我们这边就不要太拘谨，我们这没有那么多规矩，今天本来只是想让你认认脸，结果你整了这么一出，以后在我们帮会，这套规矩用不着了。”

小绿毛这时候抬头看了看宁崖，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大哥，你早说啊。”

得，这孩子心眼够实的，还真往醉里喝，到底还是太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