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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面见师尊
盛夏炎热,屋内却是一片冷寂,连和煦暖风吹进,都不过是增添凉意。
三人俱是沉默。
他们不曾经历过千焕与风炙之事,恐无法体验个中滋味,但听她所述,皆有所触动。谁道妓子无情,又有谁道妖魔有情。
“潋滟,就是如此了,你要如何,我任凭处置。”
“他……为何这样重要?”
“重要?”千焕微微勾唇,“倒也不怎么重要。”
“那你为何这样要死要活的,不就是个男人,他回不来了,另寻就是,你还怕无人要么?或者你不再理会这尘世间事,寻个清净的地方结庐隐居,过你想要的日子,你还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蚀骨丹的毒,我想法子替你解,从此之后你不想再看见我,我也就不再见你,你活着,你活着就好……”潋滟语无伦次,约莫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看见千焕,觉得她下一刻就要逝去了,可她抓不住,留不得,从未有过如此无助慌乱的时刻。
千焕黯淡的眸子垂了垂,落下泪来。她似乎想要抬起手,去碰一碰潋滟,最终却是放下了。
“我对不住你。我晓得,宋姑娘险些因此丧命,商公子亦因此受创,我本是个将死之人,不值得你如此惦念。”
“你从前同我讲的话,都是假的么?”潋滟神情凄恻,盯着她问道。
“所谓真假,我自己都不晓得,潋滟,允我走罢。”
“我是魔君,我不放你走,谁也带不走你。”
千焕极轻地摇头:“到时辰了,便留不住了。”
潋滟呆呆坐着,是了,人死她可救,心死如何留。她怨她,怪她,却是不想让她死的。风炙,这些,尽是风炙害得……
可她又不能杀了风炙,他终归,是她的兄长。
“潋滟。”她唤她的名字,带了些清朗的戏谑,只是唇角的弧度仍旧苍白得紧,“带我去山野罢,你之前不是说翠苍山很美么,我便葬在那处罢。”
“我……带你去。”潋滟低低道,握住她的手,却不敢施力,生怕她会碎在了自己手中。
千焕起身,与潋滟一同行至门旁。
商青拉住宋曲临,冲潋滟道:“你们去罢,我与曲临先回虚空派,千焕姑娘,保重。”
她福了福身,一如初见那般,笑得温婉:“珍重。”
两人背影,颀长纤瘦,本该是极养眼的。
宋曲临却不忍再多瞧,自始至终,说不出话来。
“阿临可是伤心了?”商青见她神色哀戚,柔声问道。
宋曲临低了低头,不晓得如何回答,旁人的事情,本与她无干,她也不该如何感伤的,可是,她确实难过得很。
“阿临可是觉得,那风炙太无情,千焕太痴情?”
她嗯了一声,嗓音有点闷。
“其实风炙也未必将她视如草芥,他来到人界,也只亲信千焕一人,虽说待她无甚真情,却也和旁人是不同的。那么多姑娘,他独独挑中了她,恐也不是偶然。”
“也许罢。”她有些奇怪地瞥他一眼,”那风炙一心想着取你内丹,你还帮着他说话作甚?”
“若没有他,我也不会晓得阿临这般念着我呢。”他弯了弯眸子,忽地靠近了些。
宋曲临谨慎地往后躲了躲:“谁念着你。”
“我走后,你不是茶饭不思么?”他略一挑眉,见她有些怒意,又放缓了语气,“我给微瑕买了些糖糕,她告诉我的。”
宋曲临脸色一苦,暗道这微瑕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出卖她,真是……也不晓得和谁学的。
他见她不语,心里也不晓得在腹诽什么,便揽过她的身子,轻声道:“阿临若不高兴,我变个戏法给你瞧瞧?”
她仍旧瘪着嘴,眉梢却含了些喜色:“我倒不晓得,你会变戏法。”
“戏法甚么的,你瞧着就是了。”
商青笑意浅浅,眼眸间蕴了些神秘之色。接着,她忽地发现身旁的人消失了,化作了一道金色光芒,那光芒柔和明亮,宛如朝阳,令她莫名安心温暖。
光芒层层叠叠笼着屋子,明暗相交,在一片斑驳之中,渐渐散去。
人不见了,却传来一声猫叫。
她一愣,低头惊觉地上多了只金色毛茸茸的小东西,一双眸子极是漂亮,灿若星河。
且这颜色身形,也很是很熟。
猫?她很少见这些动物的,哪里来的印象?
脑中乍现一道冷光,她登时忆起了,这只猫不就是当年跟在阿绒身边,又被恶犬咬了慌忙逃跑的那只么?它的毛色特别,金色绒毛恍如自带些淡淡光芒,且体态轻盈骄傲,叫声也有些与旁的畜生不同的霸气,不过,再怎么威严,瞧上去还是个可爱的模样。
“喵——”
这一声叫唤,简直要酥化了她的心。
猫迈着婀娜的步子凑到她脚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脚,她忙蹲了下来,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忽地又想到,商青在何处?所谓戏法,变戏法的人怎么没了?
她疑惑地望了望四周,确信是无人的。
猫忽地跳上了她的腿,趴在她的胸前,柔软的爪子搁在她的脖颈上,弄得她有点痒。
它……好像在看着她。
“阿临。”
这声音,是从猫身上发出来的。
宋曲临瞪大了眼,觉得自己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要么是眼睛,要么是耳朵,猫吐人言?还是商青的声音?
“是我,阿临莫吓着了。”
他挥动爪子,摸了摸她的鼻头。
“你……你怎么会……”
“其实我与阿临,早已相识,只是我一直未曾认出,你就是那时的阿绒。”
宋曲临仍旧不可置信:“你是饕餮,先前原形那般威风,怎会变成猫的?”
他扫了扫尾巴,叹了声:“彼时我觉得人类的皮囊很是无趣,就换成了猫的模样,阿临不喜欢么?当年的你,却是很粘着我的。你有什么吃的,都是先让给我……”
“那时我怎晓得你是饕餮!否则我——”
“否则如何?”他蹭了蹭她的脖颈,爪子似要往下伸,宋曲临反应得快,忙理了理衣襟,抓住它柔软的肉垫。
“我就直接将你煮了吃了,少了我许多麻烦。”
他转了转那金色的眼瞳,似是格外委屈地望着她:“阿临竟舍得谋害亲夫。”
“什么亲夫?你快些变回去!被人瞧着了,还以为我是个疯子,对着一只猫胡言乱语。”
他收敛了些,也不再胡闹,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宋曲临的心情格外复杂,望着他俊朗无双的面庞,忍不住就想起那毛茸茸的身子。未曾想到,当年那只猫,就是商青,那也便是说,他从那时起就帮衬着她了,不过,那时是她养着他,如今,是自己被他照顾,倒真是……因果相报啊。
“阿临怎得不高兴?”商青抱臂而笑。
“我,我高兴得很。”
“嗯,回不空山罢。”他领着她,忽地又想起些什么,“哈,现在该是阿临捎我一程。”
她不禁莞尔,虽说他这性子很招人厌,不过由他这么一闹,似乎先前的不高兴也都散去了,阴云消散,当是晴日。
御剑而行,他在背后环住她的腰,让她不敢行的太快。
她本是拒绝的,商青却以自己身子不佳,怕被风给吹走为由,宋曲临心中也晓得他之前化为原形损了不少灵力,心一软,也就应下了。
谁料他……抱得这么紧。
“阿临,你是热了么?”他贴在她耳侧,故意问道。
“这风还算凉快,怎得了?”
“嗯,我瞧你耳朵有些红,怕你热着了。”
宋曲临发觉他这调戏之言,狠狠道:“你离我远些,两人挤着自然会热。”
“快到了,阿临莫记错了路。”
经他这一提醒,她才觉自己好像差点飞过了不空山,忙在山门处停下。远远望去,便可见师兄们衣袂翻飞修习剑术的整齐模样,一如往日,倒是很令人怀念。
那时候,她站在他们中间,因着动作不齐,身子矮小,很是扎眼,现在再看,没有了她,师兄们练得应当更好了。
她飞身而下,商青便也跟上,守门弟子见了两人,目露惊诧之色,继而喜道:“师妹,商前辈!”
“师兄。”她便也回以淡淡一笑。
他愣了愣,目光落在宋曲临与商青相牵的手上,脸色突然一红,慌乱道:“师尊在遥川殿内,你们快些去罢,师尊很念着你们。”
宋曲临也恍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忙抽了出来,尴尬应了两声,迅速拽着商青从侧面溜了。
他毫不介怀,反倒笑得开心:“阿临怕被人瞧着?如此遮遮掩掩,不怕更加引人猜度么?”
“待会儿见了师尊,你千万莫口无遮拦。”她很是严肃,叮嘱道。
“听阿临的就是。”
他眉目舒展,满目深情,看得宋曲临愈发心痒。她觉得自己约莫是要疯了,她不敢,可是又如此惦念,这么不坦荡,这样忸怩,根本不是从前磊落洒脱的她。
她满心纠结,步入遥川殿的步子却凝住了。
她该如何同师尊说……
人还未进,便听得一声清冷肃然的呼喝。
“曲临,进来。”
她咬了咬牙,挪步进了殿中,座上莫虚谷敛着几丝倦容,淡淡地看着两人,无悲无喜,似悲似喜。接着,他从座中走下,缓缓行至两人身前,沉沉叹了一声。
“商青,你倒真是我的挚友。”
那嗓音凉凉,带了些质问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