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发现蹊跷
云中郡。
此时，一座景色别致的私宅之中，小院内，清晰的传出一曲磅礴豪情的古琴奏乐，而伴着琴音琤琤，又隐隐有铿锵刀剑相击之声。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马车大摇大摆地驶进私宅之中。
院落里，一名白发老者坐于树下抚琴，而老者眼前正有两名英气的女子，手中长剑齐齐舞得铿锵有声，老者偶尔抬眸看她们，眸色沉寂而温和。
其中，一女子一袭绿衣飘飘，身姿纤细，面容秀美，手上刀剑如银蛇，那剑方向落到哪里便是一阵盘曲蛇舞，而另一女子仅着一身黑色单衣，眼神犀利而神情严肃，女子手中一把长剑挥舞速度如电，那剑在半空舞到绿衣女子身侧，随意便带起一阵古怪的风，而那风声隐带凌厉，不时在绿衣女子挥舞的广袖上，轻轻留下一道道不太明显的痕迹。
古琴突然一个商音收尾，黑衣女子微一顿过后，却还正待继续进攻，而绿衣女子此时面色微带一丝薄红，顿时怒道：“不打了！不打了！我到底是不是大姐的亲妹啊？大姐就不能让让我？”
绿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此时嘟着嘴揉揉手腕，道：“以后都不打了，你已经毁了我好几件我喜欢的衣服了。”
黑衣女子年纪大概是二十几岁，此时，抬眸淡淡地瞥了眼女子裂开了几道痕迹的袖口，默默地收回银剑，若有所思地看她，忽然，一本正经道：“我，赔给你新的。”
绿衣女子挑眉，“谁稀罕大姐你赔了?大姐除了会买夜行衣，你还会挑些什么衣服啊？”她抬眸看向刚才弹琴之人，笑道：“您说是吧——爷爷？我要是指望大姐她赔我衣服，那我是得多想不开啊？”
“哈哈哈······”刚才弹琴的老者一听这话，顿时大笑，“你们姐妹俩从小性格迥异，喜好自是大不相同，你一向喜欢青花绿锦之色，而你大姐一向只喜欢沉稳的黑色，让她赔你衣服，怎么就是想不开了呢？”
“爷爷，你又偏心了，”绿衣女子脆生生道，而忽地女子狡黠一笑，一扭头，对着黑衣女子义正言辞道：“大姐，虽然咱们秦氏家族不缺这点银两，但是正所谓‘兴家犹如针挑土，败家好似浪淘沙’，咱们要是一直这样肆意挥霍，终有一天——咱们全家非得去睡大街不可！”
闻言，黑衣女子先一愣，之后，见她像是十分认真地想了想，温暖的眸中有藏不住的笑意，半晌却听她答道：“小妹，你说的对。”
“大姐，就你最宠着她——”忽然，却听一线属于年轻男子的浑厚有力的声音远远传来，语落，一年轻男子已然轻轻地落于两名女子身前，只见一袭修身的雪青色锦衣，男子年纪约莫也在十八、九岁左右，薄厚适中的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面容俊朗，风度翩翩。
“禹城回来了。”老者笑了笑。
年轻男子回过头，恭敬地朝弹琴之人弓身行礼，“拜见爷爷。”
老者的目光细细地在年轻男子身上打量了一圈，半晌才满意地收回来，老脸舒展开，顿时开口问：“差事办得还顺利吗？”
年轻男子微一颔首，笑答：“爷爷放心，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老者笑着点头。
年轻男子想了想，却问：“爷爷，请恕孙儿愚钝，其实，孙儿到现在还是不明白，爷爷您让孙儿这样做的理由。”
“什么理由啊？二哥，你到底是在说什么呀？”绿衣女子凑了过来，一脸好奇，却在瞬间便在黑衣女子拎开去远远的。
“都说不要扔我了！”
黑衣女子回眸看了眼，静静地退了开去。
老者低着头，轻轻拨弄着琴弦，却是不语。
“爷爷，咱们秦家，真的有必要掺和到这些事情当中去吗？”年轻男子在老者面前跪了下来，低低问道。
老者眉头微一动，半晌才抬眸看他，此时，老者的眸子中带着几分谁都看不懂的复杂惆怅，而这份怅然之中，又夹杂着一丝难掩的痛意。年轻男子一抬眸便将老者的神色看得分明，倏时便一惊。
“爷爷，您、您怎么了？”
老者面无表情地看他，沉沉道：“你是觉得，我们秦家，没有必要掺和这些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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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郡首府前厅。
“九殿下，外头全部的灾民都经过大夫检查过了，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袁宗平叹了一声，道：“还好今日是九皇子殿下小心，若是这疫病在郡城之中蔓延，后果将不堪设想。”
东翎湛嘴角微一勾，侧过脸对袁宗平笑道：“疫病目前在控制之中，那五个身患疫病的灾民便先暂时隔离在郡首府最里头的一间别院之中，待大夫检查过其家人，若是有问题，再将他们的家人也隔离起来，让大夫专门照看，其余人等不可靠近。”
袁宗平面露犹豫之色，沉声道：“九皇子殿下，咱们东陵当前还未有彻底根治疫病的药房，若是一直将这五人隔离在郡首府里头，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墨子卿抬眸瞥了袁宗平一眼，笑了笑，道：“袁大人放心，这一次赈灾的随行队伍之中，带有几名宫中太医令，他们在疫疾这一块的研究确实是不少的，”停了停，扭头看东翎湛，“只不过，我等是随九殿下先一步到黔州的，他们最迟估计今日也该到了。”
东翎湛触到墨子卿目光，轻轻一笑，“今天接到他们的消息，几名太医令现下正在太守府，本皇子已经派人去接了。”
“那太好了，有劳九皇子殿下了,下官替云中郡城的百姓，多谢九皇子殿下。”袁宗平笑容满面，朝东翎湛恭敬地俯身一礼。
东翎湛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将之扶起而简单的道了一声“责任之所在”，而墨子卿则凤眸微微一眯，清淡的目光在袁宗平身上不动声色地凝着，半晌，若无其事地移开。
东翎湛唇角笑意深深，问：“袁大人，本皇子听说郡首府有个地下粮窖，不知我等是否方便去底下瞧瞧？”
袁宗平嘴角笑意微一凝，继而面色如常答：“回九皇子殿下，我郡的‘云中粮仓’存放米粮多年，采用咱们东陵固有“席子夹糠”之法，一直是谷粒颗粒分明，糠是糠，米是米，而我等郡首府众人平日所用也皆是粮窖中的米粮，却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
东翎湛凤眸中掠过一抹异样，却若无其事地笑称：“‘云中粮仓’终年储粮，没想到这一次也难逃少粮之危，袁大人辛苦。”
这话可是怎么听都怎么不像是溢美之词，墨子卿好笑地瞥了袁宗平一眼，而袁宗平只干笑了几声，便不再作答。
谁知东翎湛扫了墨子卿一眼后，状若无事地微微一笑，却依旧不依不挠，开口便道：“按袁大人今日所述，米粮是昨晚刚从太守府大仓库运过来的，本皇子先前也曾亲眼见过，按理是不会出现此等状况才对······而既然今日有灾民口口声声，言之凿凿说白粥有问题，那么，本皇子便不能置之不理，不知袁大人以为如何？”
袁宗平瞅着东翎湛，眸色掠过一抹复杂之后，却是以极轻快的语气，笑答：“既然九皇子殿下坚持，那下官又哪敢不从？郡城内的‘云中粮仓’便在我府上偏厅靠右方别院，最里头的地底下，下官这就带九皇子殿下前去。”
此时，墨子卿若有所思地盯着袁宗平看了许久，将其面上的怪异尽收眼底，俄而，抬步跟了上去。
云中粮窖，当是云中郡之中的最大粮仓，自来便为了应对突发的战乱、大旱导致的饥荒等紧急情况。而此时，墨子卿正蹲在地下窖仓周围，默不作声地盯着地上看了许久，过了半晌，慢慢起身，似是顺着什么踪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郡首府的管事老胡老眼微一眯，一下子警觉地上前，拦住了墨子卿的去路，却低眉顺眼地笑问：“校尉大人，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小人效劳的吗？”
墨子卿顿时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半晌，却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缓缓往回走去。见状，老胡低低呼了口大气，而便这时，墨子卿似是漫不经心地回头问他：“请问，除了这地下粮窑，你们郡首府之内可还有其他储备的粮仓吗？”
老胡眸色微闪，下意识地坚决摇头，却见墨子卿朝他似有所悟地笑了笑，心中顿时一惊，正要说些什么，却隐约听见袁宗平和东翎湛两人的对话从地下粮窑里头轻轻传出，老胡霎时便闭口不言。
此时，东翎湛同袁宗平从粮仓里头随意地逛了一圈之后，才缓步走了出来。袁宗平一脸笑意的跟随在东翎湛的身后迈步而出，道：“九皇子殿下，就如您刚才所见，这‘云中粮仓’里头的米粮都是没有问题的，下官是绝不可能拿着有毒的米粮去谋害本郡中人，而如今，那几个闹事之人身负诬陷官员和蓄意闹事之罪，所以，卑职想请九皇子殿下将······”
“袁大人先不要着急，此事咱们可以容后再议。”东翎湛微微一笑，往前走了几步，似是不经意地回头问：“袁大人，郡首府只有一个‘云中粮仓’，对吗？”
袁宗平嘴角笑意微一僵，这一异常转瞬即逝却清晰的落到东翎湛眼中，东翎湛凤眸微眯，嘴角微微上扬了一分。
“九皇子殿下说笑了，‘云中粮仓’乃当今圣上亲批敕发，云中郡之中哪里还有其他粮仓呢？”
“哦，袁大人勿怪，本皇子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东翎湛回过头，便对上墨子卿戏谑却带有深意的目光。正当他们二人的视线一撞之时，便各自在对方眸中读出了彼此想要的讯息：这个云中粮仓果然有些不对劲。此时，墨子卿同东翎湛齐齐朝后头的袁宗平望去，见其垂着眸子，不知在琢磨些什么。而后，似是察觉到对面古怪的视线，袁宗平压下心里的复杂纷乱，眸色犀利的抬头看向对面二人。
而正当袁宗平看过来时，墨子卿故意般的别开了目光，此刻，东翎湛若无其事地回头朝他微微一笑。
“袁大人，本皇子很好奇，‘云中粮仓’里头的稻米一般可存多长时间？而谷子储藏之后，距离发霉又有多长时间？袁大人可否为本皇子解惑呢？”
袁宗平顿时面色一变，而不过转瞬便恢复平静，沉声道：“回九皇子殿下，地下粮窖里头的稻米，保存之期一般为五年，若是谷子则更长些，有些时候可长达八、九年。”
“原来如此，”东翎湛点头，想了想，“嗯——不知袁大人是否记得，去年云中郡上缴的皇粮数目，大抵有多少吗？”
“九皇子殿下说笑，下官怎么会记得，”袁宗平额头冒出一丝冷汗，抿了抿唇，倒是很快的镇定了下来，“不过，要是九皇子殿下想知道，下官倒是可以让郡首府主簿老霍，仔细查查具体数目。”
“嗯，那倒是不必了，本皇子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东翎湛回过头，又撞上墨子卿探索的眼神，东翎湛精致的眉宇微一挑，朝墨子卿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意。
墨子卿微一怔，转而却也朝他调皮地挑眉，微微一笑。
袁宗平走在墨子卿同东翎湛二人的中间，略慢于两人一步，偶尔抬眸瞥见二人面上在他看来极其古怪的笑意，心中更是不安，犹豫了许久，最终才朝东翎湛讨好地笑道：“九皇子殿下，威麟校尉，两位请往前厅稍作歇息吧，下官去换一身衣裳便回。”
墨子卿嘴角一勾，笑答：“好，袁大人您请吧。”
“老胡好生招待着！”袁宗平丢下一句话之后，便急匆匆地朝内院的方向走去。
老胡应了一声，扭头便对东翎湛同墨子卿恭敬道：“两位请往这边走，小人带两位去前厅。”
墨子卿同东翎湛好笑地对视了一眼。
老胡不会武？对吧。
“你可有什么发现？”老胡走在前头，面色紧张兮兮，而墨子卿同东翎湛两人则悠闲的跟在后头，压低声音异口同声地开口问对方。
东翎湛抬眸看墨子卿，清澈眸中溢满笑意，道：“袁宗平以为他已经收拾得够干净了，却不知最近的天气，粮窑里头的大米但凡有发潮气味，一日之内是怎么也去不掉的。”
墨子卿笑得贼兮兮，道：“真不巧，我在粮窑外头也找到了发潮的米粒，虽然碾得极小不易于察觉，但是实在不凑巧的被在下发觉。”
“光凭几粒发潮的稻米，是定不了袁宗平的罪的，现在那些发潮的稻米已经成为灾民的锅中粥，本皇子比较好奇的应该是，那些刚运过来的新米，到底藏在郡首府的哪里呢？”
这才是他们刚才问“郡首府是否有第二个粮仓”的缘由。
墨子卿垂眸想了半晌，偏过头问：“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粮食被运到别的什么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