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礼朝拜钱装柜

胡雪岩确实不在店里，这点刘金厚没有骗郑太祥。他从四川拉回来不少药材，目前正在杭州各大药店铺货。由于药材质量上乘，胡雪岩给的价格也合适，所以最近订购药材的人很多。胡雪岩正打算物色一个好的下手，跟自己走两趟四川药路，以后把这条生意线给控制下来。

感到最近自己手头缺信得过的人，胡雪岩就突然想着要是能把自己弟弟胡光寿接到杭州，那肯定能帮自己不少忙。但是想到自己弟弟那臭脾气，胡雪岩又有点犹豫。

当年自己还在徽州乡下的私塾读书的时候，就跟自己的弟弟有矛盾了。自己读私塾的第一年，胡光寿也到了进私塾的年龄。但当时家里面确实缺钱，自己的父亲确实拿不出供钱了，所以没有让自己的弟弟去私塾念书。

后来自己念了三年私塾，也终于没坚持下来。父亲死了以后，自己和弟弟去王员外家做活。胡光墉知道在院子里喂马是个轻省活，马总共才有三匹，只需要每天添着草料就行。但是胡光寿自己贪玩想试着骑马，结果被马给踢伤了，在家里住了三个月才修养好。伺候弟弟一直觉得是自己挑了轻省的放牛活，让他自己受苦。

到后来自己因缘际会，在凉亭里捡到了丁掌柜落下的包裹，发现包裹里有两个大元宝，一直守着包裹等丁掌柜一路找回来，交还了包裹。拾金不昧故而被丁掌柜赏识带到了杭州信合做学徒。这些其实都是巧合。但是胡光寿坚持认为如果是自己外出放牛，那么外出见世面做生意的人就不是胡光墉而是自己了。

胡光寿一直觉得家里的好事儿处处都让自己的哥哥胡光墉一个人占了，心里很不忿。那年自己凭借着自己五年的工钱和提成在杭州买了第一处房子，回家借母亲的时候，胡光寿都不愿意见自己。甚至自己和兰姑成亲的时候，亲弟弟胡光寿都没有来参加婚礼。

自己前不久好往徽州给胡光寿寄了银子，但是那银子却被胡光寿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岂能事事顺心如意。

……

从小河直接的药材生意上出来之后，胡雪岩便去了久违的十里香。想着自己好久没有去下象棋了，便打算去十里香下两盘。

但是刚走到十里香门口，胡雪岩便遇到了亨通钱庄的钱掌柜。

遇见钱掌柜，胡雪岩本来打算问一声好便了，谁承想本来已经喝过茶的钱掌柜遇见胡雪岩，又转身跟着胡雪岩走进了十里香，要了个小包间，想请胡雪岩喝一碗茶。

钱掌柜对胡雪岩是极好的，即便当初丁掌柜要在杭州钱庄行业里面封杀胡雪岩，钱掌柜依旧出一吊钱来聘用胡雪岩。而胡雪岩的阜康钱庄开业的时候，钱掌柜也亲自过去捧场。胡雪岩对钱掌柜心里是很感激的。

见钱掌柜请自己喝茶，胡雪岩知道钱掌柜是有话要找自己说，到了包间之后握拳拜礼之后，便默默坐下。

钱掌柜见胡雪岩不急不躁，脸上露出了笑意，说道：“小胡这做了掌柜之后，就是不一样了，整个人都变得沉稳了。”

胡雪岩可不敢托大，赶紧说道：“没有，就是想着钱爷爷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话吩咐。雪岩不敢多说，等着钱爷爷训话呢。”

钱掌柜说道：“你有这态度就很好。我其实也没什么说的。只不过知道你和郑太祥打擂台，我有些话想劝着些你。”

胡雪岩疑问道：“钱爷爷是想让我放郑太祥一马？”

钱爷爷笑了笑，不在说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可知道你小胡为什么能半年就把自己的阜康给做起来，还做的这么稳当吗？”

胡雪岩赶紧说道：“这都是各位前辈捧场，雪岩这才能做起来。”

钱掌柜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给面子，是我们的事儿。但是你值不值得我们给面子，这就是你的事情了。这些年钱庄想开钱庄的有不少，开成了的也有不少，但是正能一开钱庄半年就如你小胡红火的，着实没有一个。要我说啊，当年郑太祥开钱庄的时候，就是冲着我亨利和信合来的。但是他锋芒太露，长着有朝廷里的王爷撑腰，就想一下子骑到我们头上。我们肯定不愿意，大家就联起手来挤兑他。他后来支持不过，才放下身段，慢慢放起高利贷，对钱庄业务这边松了一些。看他服软，我们也才收手。”

胡雪岩点了点头，这才知道郑太祥放高利贷也是有故事的。

钱掌柜继续说道：“你小胡现在的情形跟郑太祥当年何其的相似啊？郑太祥有王爷罩着，你有藩司罩着。那王爷虽然尊贵，但是不如藩司这地方官来的实在。你这阜康一开业就寸头过万，不到半年就隐隐有了杭州第一大钱庄的名声。我们这些老钱庄不眼红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却都没有联起手来，像是对付郑太祥那样来对付你。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呢？”

胡雪岩知道这问题有点严重了，自己这半年来实在是太膨胀了，锋芒毕露就有可能让人嫉妒。胡雪岩赶忙请教：“雪岩只知道是钱爷爷和丁掌柜的照拂。”

钱掌柜笑着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们为什么不照拂郑太祥，而照拂你呢？其实全在与你胡雪岩平日里为人处世实在是厚道。就拿你和丁掌柜的事情来说吧。老丁当年也是气不过，就把你骂了出来，结果过你心高气傲不愿意认错，还真就一走了之了。之后你们俩各自撑着一口气不愿意服输，老丁没少给你使坏。但是你一朝发迹之后不仅没有找丁掌柜的麻烦，反而带着丁掌柜去上海赚了一笔。你这事儿做得就太敞亮了。还有徐疯子那事儿，你自己掏钱帮人家下葬。再说罗老叔的丧事也是你料理的吧？你小胡是个名人，外面对你做得这些事情，有说好的，也有说坏的。但是我们这些老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都知道你胡雪岩是个厚道的孩子。所以我们都愿意帮扶着你。其实即便没有王大人，你胡雪岩攒个连三年，这阜康迟早是要开起来的，到时候我们依旧给你面子。”

胡雪岩赶紧拜礼，真诚地说道：“谢谢钱爷爷，雪岩知道该怎么做了。”

钱掌柜眉头一皱，说道：“嗯？你要做什么？”

胡雪岩说道：“雪岩这半年来做事情实在是太过着急了。其实我和郑太祥之间，本来就是我先抢了人家的生意，人家有所反击自然是情理之中。但是我反过来要致人家于死地，就有点过分了。”

钱掌柜说道：“这其实没什么的。你要是真想把郑太祥作死，我们也没什么意见。前天你跟我来说不要给郑太祥调借寸头，今儿上午泰康的掌盘孙大伙来找我，我就没借给他。你要是正狠下心来要跟郑太祥玩玩，我和丁掌柜肯定支持你。但是你胡雪岩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好名声，难免就要打折扣了。所以做人留一线，郑太祥那边只是小头，你还很年轻，以后要做大事，所以气量要宽，眼界要高。做事情的时候多想想这件事情对你以后发展的利弊，不要在乎眼前的利益，要长远的看。”

胡雪岩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给钱掌柜拜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