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柳馨雨很快压下去了心中的嫉妒,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娘娘不如再陪嫔妾对一个吧。竹林幻影,月色迷离,一曲相思诉情醉,相守千年人无悔。”
云璃沉思片刻,在心中咬牙切齿,脸上却温婉地笑着:“刀锋嶙峋,剑影如魅,一条血路笑江湖,毙命方寸空成土。”这个下联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涵义。她要说,她是属于江湖的,是嗜血的,虽然武功没了,但是一手好毒术足够取了眼前这个人的性命,她要告诉那个花心的人,别忘了一起闯江湖的时刻……
柳馨雨不敢再说什么,这一句话中蕴含着无数的杀机。尽管是这样,在刀光剑影和血迹斑驳的某一个角落,仍有爱情存在。
玉常在却不同于一群被这对联惊到的脸色煞白的妃嫔们,这样的下联反倒让她感到心安,她又不会惨遭毒手,怕什么呢!她的目光极淡泊,是波澜不兴的古井,“姐姐当真是见多识广,不像我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女子,只知道说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事情,再好也无非就是卿卿我我的闺情。姐姐的胸襟中有大智慧,见惯了人世淡薄,也难怪能助当年的皇上一臂之力,保我天心山河。”
云璃忽然觉得这个人用对了,原本是自己低估她了。她这一席话,一箭三雕,不仅说了柳贵人的浅薄,也说了卿贵妃的聪慧,最重要的是,这番话如钟乳石上掉下来的滴滴岩水,无声无息的滴滴润泽着两个人过往的干枯记忆,好像那一起在塞北征战的画面,一下子又鲜活了。晓翼想了半天,才恍然说道:“朕累了,回去了。”
他一走,其他人也陆续跟上,离开了承庆宫。
晓翼原本是走在最前面的,可是他故意放慢脚步,等着云璃走上来,可是身后的云璃更加慢吞吞,随处点点秀色可餐的芍药花,抚花弄叶,全然不在意什么,最后,她对玉常在说道:“随本宫去月云宫喝杯茶吧。本宫要谢谢你,今天你很会说话嘛!”
玉常在忽然对上了晓翼冷冰冰的眸子,再看云璃,眼神与他如出一辙。玉常在犯了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云璃见她犹犹豫豫的眼神,转身就走了,晓翼很快不顾形象地追了过去。云璃只一味地走在前面,浑身上下仿佛都竖着刺儿。
直到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她才狠狠一甩,仿佛想把他甩下去似的。
晓翼不敢生气,一个温暖的拥抱,紧紧环住她,让她在自己的怀抱里狠狠发泄一统就好了。可惜事情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根据爱云璃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的经验,她对着晓翼的腿狠狠一踢,晓翼虽然腿上一阵剧痛,却没放手,可一呲牙身体向下一跌的工夫,云璃就轻松挣脱了他,不见了踪影。
唐晓翼百折不挠,一瘸一拐地追着她。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常偲韵和柳馨雨忽然从回廊中走了出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常偲韵笑如木槿花,悠然暗香,“皇后的戏算是彻底落幕了,该我们了。”柳馨雨听了,点头道:“娘娘比皇后聪慧多了,我们的戏,远远会比皇后的精彩十倍!”
好不容易追到了月云宫,宫人的反应和预料的一模一样,只见兰晴抱歉地笑道:“皇上,娘娘不许皇上进来。皇上,恕奴婢多言,既然娘娘现在正在气头上,皇上何苦顶在风口浪尖上呢?不如让奴婢进去安慰娘娘一番,等娘娘睡个午觉消消气,皇上再来,可不就万事大吉了。”话说的入情入理,晓翼也只好离开忙自己的了。
兰晴顺手取了藕粉燕窝糖羹,热乎乎的,当个暖手炉递给云璃,说道:“娘娘,按照你吩咐的,奴婢该说的都说了,皇上也离开了。只是奴婢不明白,娘娘何苦呢?”云璃婉言道:“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也好重视我一些。”兰晴默默地笑笑。
下午的时候,晓翼果然按照的兰晴所指点的,又来了。
云璃一脸嫌弃,高傲道:“皇上怎么来了?此时此刻不是应该跟柳贵人在一起恩爱吗?”唐晓翼听了,先是埋怨地看了兰晴一眼,生气她没把这位娘娘劝好,然后赔笑着道:“干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呀!喜欢她,不过就是因为她长得跟你像而已,怎么?喜欢你你也生气啊!”
“就这么简单?她可不是这样说的。”云璃半信半疑地眯起眼睛,像是在打量一个漏了洞的钱袋。
在她犀利的目光下,晓翼支支吾吾的说道:“她……的确挺有才的。”话音未落,云璃狠狠一拍手:“我就说你动机没这么简单!果然还是被我猜中了!”在唐晓翼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云璃故作镇定地咳嗽了几声,然后稳稳坐好。“所以说我生气难道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唐晓翼俯首帖耳,不停地点头。
“所以!”云璃恶狠狠地暴走起来,纤瘦的身体拖了一个长塌甩到一边,然后指了指:“如果今天你想留在月云宫的话,就睡这儿吧!”唐晓翼的表情忽然变得异常痛苦,好像喝了一杯加盐的海水。许久,他才问道:“我在床上不行吗?”爱云璃摇了摇头,很坚决地说道:“不行。”晓翼又道:“那你陪我一起在这里睡吧!”云璃气得两手掐腰:“想什么呢你!”晓翼忽然邪魅一笑,妖艳而诡异,“当然是在想……中秋节那天的你啊!”
云璃深深吸了一口气,并且抚了抚胸脯:“这里不收留你了,你回家吧!”
晚上的时候,云璃果然还是不能自己占着她的床,但是躺在床上的不是晓翼,而是洛基。云璃搂住雪白柔软的白狼王就不松手了,抱着亲着压着贴着,一脚踢飞了床角冰冰凉凉的竹子。至于平时都热乎乎的竹子为什么会在今天变得像一根冰棒,不是因为月云宫里有多冷,而是平时软融融的被窝被占了。竹子只能可怜巴巴的找了一个小暖炉,在旁边盘着。
最生气的人莫过于唐晓翼了,他在自己身下的长榻上辗转反侧抓心挠肝,一会儿踢被子一会儿敲床板,差点儿把这个长榻给拆了,每当他像一条虫子在床上动来动去的时候,不远处总会幽幽飘来一声飘渺无际如同亡灵一般的女声:“淡定,要淡定!”
原本应该是十分平静的一夜,被愤怒的晓翼搞得乱七八糟,直到后半夜,云璃才迷迷糊糊地睡着。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身边柔软的洛基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骨头的唐晓翼。怪不得昨天晚上做梦被人打了,原来就是他这个混蛋!云璃掀开被子教训他,批评他这种三更半夜偷偷爬上妙龄少女的行径有多么不齿。半梦半醒的唐晓翼在睡梦中听到了一个沉着冷静一针见血犀利无比的女人在痛斥他,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说道:“干什么呀?这事儿不怪我,你自己梦游到我床上来,你好好看看吧!”
云璃忽然被噎住了,就好像刚才晓翼不是在迷迷糊糊的说话,而是对着她时张时合的嘴巴,扔了一个核桃,而且她正好把那个核桃吞下去了一般。唐晓翼坏笑着从床上爬起来,趁火打劫道:“卿如果是想为夫了,何必把为夫赶到别的床上去呢!我们一起恩恩爱爱多好,卿大半夜的,自己偷跑过来,万一磕碰了,为夫多心疼啊!”
云璃气得要命,拿起枕头狠狠摔
下去,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回来的时候,刚推开门,只听见里面“啪啦”一声,很清脆的,同时也十分刺耳的,像是什么东西碎了。云璃着急地向前走去,发现几个摆在窗边的花瓶,被一个刚来的小宫女给打碎了。兰晴听到东西碎了的声音,也急急地走过来,见是这样的情形,立马沉下脸色来:“不长眼睛的东西,怎么这样笨手笨脚!”
那个刚来的小姑娘芬瞒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磕头,哭得浑身乱颤,“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云璃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走过来,仔细查看了摔在地上的花瓶碎片,也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一个花瓶也够她们家一个月的吃喝了。
兰晴看了看云璃,想着既然自家主子也在当场,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还是听主子怎么发落她吧。
云璃沉思了片刻,回忆着芬瞒好像是贫寒人家出身,也才15岁,又不是故意的,就说道:“罢了,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本宫就不罚俸了,拉出去让玉禅姑姑好好教育教育吧。”芬瞒听了,道:“谢娘娘开恩,谢娘娘开恩。”
吃了午膳以后,云璃和春熙出去去御花园小息,谁知道半路上就碰到了晦气的柳馨雨,柳馨雨皮肉不笑地请了安,幽幽瞟了她一眼,眼神里有着无尽的不满和嫉妒。云璃起初没拿这个深宫怨妇当回事儿,没想到她尾随着自己一直到了静湖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