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压抑的生活令我们喘不动气

又是一个郁金香盛开的季节，我却没有了最初昨年的满心欢喜。更多则是被悲伤包裹着，喘不动气，压抑着的情绪，在看到粉嫩花苞绽开的一瞬间似乎稍稍减少了些。

我提着绿色的水壶给它们浇水，忧心忡忡的表情被张妈察觉。

她抱着墨尘露好心说道：“太太，您开心是一天，伤心也是一天。微笑还能多活五秒钟，太太，您想点开心的事情，不要愁眉苦脸的，不然啊，这脸上呐是会长皱纹的。”

张妈说得对，可是我怎能开心的起来：“安奇的病，像是无休止的深渊，我该怎么办……”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做一名医生。我若有所思的走在贴墙的楼梯上，侧面的墙，全是我们照片的相框。一步步，每走一步，都能看到三三两两的照片，整齐有序的被挂在墙上，像是回忆的年轮。

我手抚上去，像是在抚与他共有的记忆。还有那位数不多的，我跟安奇一起合影的相片，看到她灿烂的笑容，阳光在脸上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晕，我们坐在草坪上野餐的样子。那时候的她，不管走到哪儿都十分耀眼。

我和张妈重新整理了一下那些照片，把小尘露会爬的照片也贴了上去。很快，为数不多的我跟墨楼青的双人合影，几乎变得寥寥无几。取而代之的，都是我们两个孩子成长过程的照片。

我握住小格嘉的手，趴在第一台阶梯上面，用他的油画棒，写下了可爱的几个字：我爱我家。

他忽然觉得很神奇，缠着我让我叫他写字。

我笑道：“你还小，再过几年，学校的老师会教你的。”

手机忽然响起，我抱着他跑去客厅，一个人乖乖的玩积木去了。是小鱼的来电，接起，信号很弱，小鱼声音大到极限。

“未冉冉！听得见吗！”

只一句话，风很快将她整个声音掩盖了。

我怕吓到格嘉，用不温不火的嗓音说：“喂？听得到，听得到，你要说什么呀？小鱼？”

咔嚓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我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哭笑不得的自言自语，这小鱼，玩什么花样啊。

很快手机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是一条简单明了的短信。

——冉冉，跟英浩在大草原上，他说要放松心情。你有什么想要的特产么？过段时间我回X市给你带过去！

我扶额，小鱼还真能折腾。不过也好，李英浩忽然跑去大草原大约是去散散心的，如雷贯耳一般的解散新闻忽然传遍大街小巷，想必最不舒服的就是他了吧。年纪小，心灵也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噩耗。

我快速在手机上敲下几个字：听说那边的羊奶乳酪不错，玩得开心哦！

我放下手机，打算去做家务看孩子，刚放下不到一分钟，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小鱼对电子设备的精通能力比我还要厉害，我佩服的举起手机，查看新的短信。

她回复：好的好的，对了，安奇喜欢什么？我也一并带回去，难得出来玩儿一趟，嘻嘻。

没等我回应，她又接着发来一条：冉冉啊，其实我觉得你也应该出来走走，这边风和日丽，景色宜人，你总是窝在x市，久而久之给心情带来太大的压力，会影响身体的。

我看着短信笑了，她总是这么啰嗦，但是说出的话却温暖人心。

回她几句话，小格嘉突然哭了出来，我赶忙放下手机去找他。

“妈妈……妈妈……”

他可怜巴巴的攥着自己的左手，让我看。

他的玩具都是我跟墨楼青亲自挑选出来的，选择做工最精致最好的玩具，没想到意外还是出现了。细嫩的小指头里被扎进去一根木刺，我心疼不已。

他含泪的双眼似乎正在问我怎么办，我是使出力气硬是挤了出来。还好不算深，流了一点点血，很快就被止住了。

我摸了摸孩子的头，找来塑料袋，把所有的积木都收起来扔到了门口的垃圾桶中。

“不玩了不玩了，这什么玩具，真是的。”

小格嘉心疼，支支吾吾的说：“妈妈，可是没有积木了怎么办？”

我说：“玩别的，妈妈陪你玩。”

小鱼说得对，我无法对孩子弃之不理，大多数时间都蹲在家中。我也想出去玩，跟楼青两个人去世界各地，留下我们的脚步和回忆。但是小鱼和我完全不一样，她没有孩子，有多少女人是因为家庭从姿色妖娆变成黄脸婆的。柴米油盐酱醋，最容易让皮肤变老的利刃。而我正是大众里，最典范的。每天做着味增汤，照料孩子的妇女之一。

于小鱼一周后回到X市，没大声照顾就摁下了门铃。害得我还以为站在门后的是墨楼青，她风尘仆仆，脸被晒黑了一点，整个人带着大草原的气息抱住我。

她拿着我喜欢吃的羊奶奶酪，还有给安奇带来的衣服和手链。兴冲冲递给我手机，让我翻看他们在大草原骑马的照片和各种靓丽风景。

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小鱼说：“冉冉，我想好了，女人啊不能总是工作。这样实在是太压抑了，我已经把编辑社的工作辞掉了，我想游玩世界各地，吃各种名吃小吃。自由自在的享受生活！”

我看手机中，她笑开花的脸颊，欣慰道：“真没想到，我们会从同事变成好朋友。”

“哎呀你说什么呢！我们不是一直都是好朋友么？”她豪迈万丈一把揽住我的脖子，说道。

我很开心小鱼能找到李英浩这样的丈夫，若是像品立杰说的一样，悟性够好，一夜成名，小鱼很快就会摇身一变成阔太太了。到时候，她何止是周游世界，哪怕是上天我猜英浩也能满足她。

“冉冉，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啦？”

她古灵精怪的大眼睛，抓着我的手。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有孩子啊，小鱼，我跟你还是有区别的。”

我拿起桌子上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她不依不挠：“冉冉啊，你现在才二十四岁，女人的青春转瞬即逝。那么短暂的时光，也要奉献给家庭吗？你真应该走走，看看万千世界，大好河山。等你三四十岁，孩子上了高中念上大学，你想出去游玩都没有机会了。”

我觉得我现在挺幸福的，每天做着家务活，就像是自己的本职似的。虽然才二十四岁，但是心理年龄足足打了一轮。跟提早要孩子有关系，小鱼现在正是新婚，欣喜若狂我能理解。

“等你有了孩子就会转变思想的。”我说道。

她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材，冷笑道：“我暂时不会要孩子的，你是我见过产后恢复最好的人了。我那些朋友，自从生了小宝宝，身材没有一个不走样的。”

我汗颜，她拍了拍手，说差点儿忘了正事。刚才兴奋劲儿太大，这才想起来。

于小鱼从包中取出一张纸条，以局外人的口气说道：“这是英浩让我交给你的纸条，说他今天下午会在纸上写的地址等你。冉冉，你对PSA乐队比较了解，又是未安奇的好闺蜜，英浩说有些话想要跟你单独说。”

地址是一家复古的咖啡厅，我和小鱼曾经去过，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家店还有我跟小鱼用拍立得相机速拍的合影贴在门口呢。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问她。

她摆摆手说道：“不了，他既然说要单独见你，那肯定是不想令我知道的。”

“你就不好奇么？”一般女人都会多疑吧，我挠挠头。

她摇了摇头，说：“好奇是好奇啦，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没什么吧，大概是想和你说PSA之间的秘密。其实我也不感兴趣啦，我这个人除了对文学略知一二，对待其他的事情一窍不通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即便是我知道他想跟你说什么，大概也是似懂非懂，你放心的去吧。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准备定新的机票，决定下周去泰国玩，哦也！”

送走元气满满的小鱼，我挑选了意见深黑色的英伦风衣，里面搭配针织衫跟短裤，给自己梳了个简易的发型。见到李英浩的时候，发现他又变了不少，发型更加张扬夸张。我在他面前，精心给自己编制的麻花辫儿，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他点了一杯可可，叫了我一声“姐”，说道：“我怕以后，就见不到你了，怕没有这个机会叫你一声姐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该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大老远的从家中跑出来。还专门把我约在这样偏僻的小咖啡厅中见面吧？”

他矢口否认，抿了一口咖啡。

“当然不是，我一直把安奇当做自己的姐姐，所以自然也要叫你一声。”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对我吐露心声，镇重其事，我从未想到，往日痞里痞气的李英浩一瞬间认真起来的表情是多么的迷人。真是时间过得太快，将这样天真无邪的美少年摧残强迫成熟起来。

他对我讲，昔日在乐队中，自己总是充当一个配角。几乎是队长让他怎么做，自己就会怎么做。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练就自己的电吉他技术。从没有跟队长商讨过有关于他自己的想法，他想要早日成为独当一面的人。

“真后悔那天对队长大打出手，是我自己太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气了。我总是暗示自己没有受到乐队的重视，以为队长不告诉我是因为不尊敬我。”

李英浩懊恼的说，将头埋进自己的臂膀中。良久，才抬起来，泪花花的对我说：“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奇姐。”

“傻孩子，乐队怎么可能不重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