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回家过年
有钱没钱回钱过年，再也没有比故乡更让人魂牵梦绕的了。
每个人脚下都有一条根，每想起故乡一次，心就痛一次，想起家乡的老父亲，泪水就忍不住要跳出来了。
从幼儿园开始，我们能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就越来越少，打工之后，更是一年半载回不了家。
人就是这样矛盾，在家的时候，渴望外面的花花世界，想着工作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离家之后，又开始想念家乡，想着父亲流泪的双眼。
有时候无意间看到一个长得像父亲的人，哪怕年龄相仿的老人，忍不住心里就心里酸酸的，想流下泪来。
有一次，我见到一个老太太，一个拾荒的老头头，她用脏兮兮的手递给我一块钱买馒头，我不收钱给了她三个馒头，她笑着夸我是个好孩子，照理说被人夸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但是突然想起家乡的亲人，忍不住流下泪来，我想我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
我问老太太：“奶奶，你今年多大了啊？”
她笑着回答：“我这老婆子快不行了，黄土都埋到脖子这里了，今年65岁了啊！”
我又好奇地问：“奶奶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应该在老家享几年福啊！儿孙绕膝，多好啊，为什么在城市里拾破烂啊？”
老太太叹口气说：“咳，享什么福啊！他爸死得早，就一个儿子，存了一辈子钱，在老家刚建了新房子，没办法，现在没房子就娶不到儿媳妇，为了儿子早一点找个对象，得建一个气派的房子，俺盖了三层，300平方，在俺村里数一数二的了，连装修加起来快五十万了，亲戚门口都借了，欠了十来万，我儿子一个月就3000多工资，年轻人手大花钱毒，存不了多少钱，我这老婆子不给他存钱不行啊！”
多朴实的话啊，真真切切的，每一个字都是爱和心酸，我听得想哭，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世界上，唯一不计利益得失，全心全意爱我们的人，也许只有父母了。
所以过年回家是每一个农民工最朴实的希望，无论身在何方，路途多远，爸妈呀，儿子想你们，我想回家。。
于是急忙给牛飞飞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过年，想蹭车。
“兄弟，真对不起啊，今年生意忙，可能不回家了！我去年回家一次了，在家过年也没啥意思，今年就在深圳过了！”
本来想拼他的车回家呢？计划落空。看来要选择火车回去了，我个人比较喜欢坐火车，因为人多热闹，相比汽车，火车更安全一些。
我去工地找牛东升，提出要团购火车票的事情，牛东升欣然答应。大家一起回家过年，彼此有个照应，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一天一夜很容易熬过去了。再说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让牛东升彻底接受了李凤娟的追求，他这次回家就是准备和李凤娟结婚呢？
“寻阳，你今年带着静娴让老爸见见吧，找个好日子结婚吧！”
“呵呵，是吧，到时候请你和牛飞飞喝喜酒！”
“算了吧，你请牛飞飞，就不要请我了，我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哦，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真的感觉自己说漏了嘴，关于牛东升和牛飞飞之间的梁子，我想必须说一下，否则读者会一头雾水。
牛东升和牛飞飞，两个人都是南丰镇老牛庄的，从小一起玩，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两个人性格都挺开朗，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关系很好。但是因为一件事情，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
读初中的时候，校园流行一句话，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穿我衣服，我砍你手足。
青春年少，浪漫多情，男孩子一不小心会爱上女孩子，巧的是，他们喜欢上的是同一个女孩子。
那时候牛东升放浪不羁，才华横溢，不但写一首好文章，还会跳街舞，唱各种流行歌曲。
特别是郭富城的那首歌《对你爱爱爱不完》，牛东升又跳又唱，模仿得很精彩，潇洒帅气的样子，让无数女生为之倾倒。
那时候班级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叫王丽，平时也很安静低调，但是有一次晚自习，她突然心血来潮，清唱了一首《爱江山更爱美人》，声音清甜让人心醉神迷，这种天籁之音瞬间俘获了无数少男之心。
此曲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牛东升惊呆了，他居然情不自禁地同王丽一起唱了起来，两个人眉开眼笑，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的，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本来安静的晚自习，瞬间疯狂起来。同学们一起喊着他们的名字，要求再来一首，两个人配合得很默契，又唱了一首《心雨》，当他们一起合唱：“想你想你想你……”时，同学们疯狂疾呼，大呼大叫，气氛浪漫无比。
这极大地刺激了牛飞飞，他平时和牛东升玩得挺好，可是没有人知道，高个子皮肤白、前凸后翘的王丽一直是牛飞飞暗恋的对象。
那时候的牛飞飞还是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还没有长开，个子也不高，人长得也不帅气，学习成绩也不好，一直默默无闻的那种人，没有任何气质吸引女孩子，当然也没有爱情的甜蜜体验。
自惭形秽的他不敢向心中暗恋的女神表达爱情，怕失败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可是他一直阿Q一样地认为，只有他才陪得上王丽，他早晚能得到她的心。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上天把美好的缘分给了牛东升，这个自己最好的兄弟，突然横刀夺爱了，这像一场巨大的灾难，一下子打碎了牛飞飞的美梦，让他心痛绝望，嫉妒之火蹭蹭地窜了起来。
情窦初开的男孩子，似乎都把初恋当成最宝贵的东西，神圣不可侵犯。
于是有一天晚上，牛飞飞把牛东升叫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开始了谈判：
“东升，我今天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我喜欢王丽，我和她是一见钟情，我看到她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
“哦，喜欢就去追啊！我支持你啊。这和我有关系吗？”
“我现在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欢她？你喜欢她吗？”
“怎么？我没有喜欢她的权力吗？”
“我们兄弟平时玩得怎么样？我飞飞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啊，我也一直把你当好朋友啊！”
“可是你不应该和我抢女朋友啊，你长得帅，又会唱歌又会跳舞的，有你的地方，她看都不看我一眼。”
“飞飞，你太不自信了，她不看你，你想办法让她看你啊，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男子汉大丈夫，有本事就追啊！”
“讨厌你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是你看不起自己！”
“好，咱们走着瞧！”
谈判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这让牛飞飞心里堵得慌。于是有一天晚上，他偷偷地点了学校旁边一家人的麦秸垛，并折下一个树枝，在地上留下一句话：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叫牛东升，麦秸垛是我点的。
这种巧妙的栽赃陷害，让牛东升吃尽了苦头。
麦秸垛在农村，一直是烧锅做饭的首选燃料，做饭可以用一年啊，喂牛也可以喂半年。小心翼翼搞得整整齐齐的麦秸垛，居然被人一把火点了，一年的心血化为乌有。
麦秸垛的主人岂能忍气吞声，多方打听终于查出牛东升是镇中学的学生。
于是那家主人叫上村里的几个中年男人，趁放学的时候，堵住了牛东升。
“臭小子，你叫牛东升吗？”
“恩，是我，叔叔找我有事吗？”
“我和你有仇吗？你胆大包天，居然点俺家的麦秸垛。你妈怎么教育你的？”
“叔叔，你认错人了，我没有点你家的麦秸垛啊！”
“你妈的，现在怂了，不敢承认了是吗？”
“叔叔，你肯定认错人了，我真的没点！”
“那我带你去看看！”
一个初中生，怎么斗得过几个庄稼汉，被那几个人像拎小鸡一样地拎了过去。
“看看，我麦秸垛变成灰了，这地上是你用树枝写的大字，你看看龙飞凤舞，多气派啊！你还想抵赖？”
“那不是我的字，是别人冒充我的，我的字迹和那不一样，不信我写给你看！”
“看你个鳖孙，打你个王八蛋！”
愤怒的村民把牛东升摁倒在地，不停地踹，暴揍一顿之后，放出狠话，如果不赔偿，绝不罢休。
如果真是牛东升做错了，他被人打一顿，也认栽了。可是明明不是他做的，却百口莫辩，简直比窦娥还冤啊。
最重要的是，在农村点麦秸垛是最不道德的事情，比小偷小摸更让人看不起。牛东升的名声从此一落千丈，墙倒万人推，每个人都对他嗤之以鼻，同学们也都开始疏远他，王丽也对他不理不睬了，从此他被孤立了，他一个活泼开朗的男孩，变得郁郁寡欢。
他的父亲听说了自己的儿子做了那种事情，坏了自己的名声还要赔钱，那真是勃然大怒，有一次牛东升正在睡觉，他父亲用绳子把他五花大绑，衣服都没让他穿，用皮带狠狠地抽了半个小时。
那种屈辱和疼痛，让牛东升终生难忘。
后来，牛飞飞良心发现，这种恶作剧搞得太离谱了，向他道歉。牛东升勃然大怒，在麦田里，两个男孩进行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单挑。
个头不高的牛飞飞当然不是牛东升的对手，再说他理亏，打架更是下不了手，被牛东升打得鼻青脸肿。
“没想到你是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点了人家的麦秸垛，为毛留下我的名字？你害得我好惨啊，我现在身败名裂，人人看不起，你心里很爽是吧，你这样毁了我和王丽的爱情，你不是也没追上她吗？这这种又丑又阴险的小人，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你这辈子算完了，老子看不起你，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牛东升对着牛飞飞破口大骂，从此断绝一起来往，形同路人。
但是他们两个都和我玩得很好，因为两个人的这件事情，我曾多次调和，但是牛东升始终无法原谅牛飞飞，有牛东升的地方，牛飞飞知趣地走开，有牛飞飞的活动，牛东升绝不参加。
所以很多年了，我都不敢在牛东升面前提牛飞飞，他一直认为牛飞飞那个人太阴险，小肚鸡肠，不值得交往。
其实这件事，牛飞飞可后悔了，他曾经在一次酒醉之后，拉着我的手痛哭流涕：“寻阳，我后悔啊，我为了狗屁爱情，把牛东升伤得太深了。可是千金难买后悔药啊！人啊，真的不能把女人看得太重，爱情算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我觉得十分尴尬，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人啊，无论什么时候，请光明磊落地做事，玩阴的，伤害的，最终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