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母亲的坚韧

也许，在别人看来，陆如画的思维逻辑很让人不解。因为对于大多数的年轻人来说，如果一定要在孩子和身体健康之间选一个，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不能怪他们爱自己更多一点，只能说他们还年轻，还有许多时间可以拥抱第二个孩子。

而且，在不确保这个孩子是否健康的情况下，陆如画的做法似乎有那么些的不负责任。如果孩子生下来并不健康，那么她可以照顾这个孩子一辈子，但是孩子的自尊心谁又来照顾。与其让他痛苦地活着，还不如从开始就从未有过。

可是，陆如画却认为，这个孩子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即便她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她也没有权利还为他决定去留。她只想顺其自然地将他生出来，让他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样子。如果他不健康，她会对他负责，会给他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

当时的陆如画只是这样简单的想法，于是她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叶思。当然，这都是后话。

当生命中的难题都有了选择的时候，往往人们就会放下一切，沿着一条路走去。

在选择了这条生命之后，陆如画明显要比之前开心了很多，叶浩辰虽然依旧十分担心孩子所带给陆如画身体上的负担，但是一看到她那从进入疗养院一来，从未有过的精神状态，他突然觉得，这样做真的十分值得。

之前很担心陆如画在恢复清醒时间过长时会造成抑郁倾向的顾虑也烟消云散了，现在的陆如画每一天都尽量让自己保持着良好的心理状态，一有恐惧或是窒息感觉的时候，她就会依照心理医生的引导来深呼吸，进行自我的心理暗示，告诉自己身处在一片明亮的沙滩上，有海风，有海浪，阳光温暖，世界上只有她爱的人。

为了能够负担起宝宝的身体，陆如画每一天都逼着自己要吃许多曾经不爱吃的东西。加上那段时间的药物注射，她的食量大减，已经有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多的东西了。她真的在像他当初承诺的那样，每天都好好吃饭，好好地注意身体。

叶浩辰看着这样努力的她，不是不心疼，却也只能任由着她来，毕竟，为了宝宝而努力坚强的她对生命重燃了一份生的希望。她在好好地活着，为了这个出现的并不太合适宜的宝宝，她在用生命承担着一个母亲的角色。

“浩辰，我今天有好好吃饭，我感觉他今天很健康。”

“浩辰，我感觉他这个周好像变重了一些，你看我的肚子是不是大了一点。”

“浩辰，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长这么大呢？”陆如画将外衣掀起来，露出里面松松贴着腹部的里衣，用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弧，比划出一个弧度，像是五六个月左右孕妇肚子的大小。

陆如画最近的话多了起来。刚到疗养院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还处于危险期，她每日清醒的时间都不常，而里面还有一半的时间处于失控状态，大多数都是半梦半醒，说的梦话也都是小时候的事情。所以，那时为了能够抓住她的意识，总是叶浩辰絮絮叨叨地讲话给她听。后来到了没有话可讲的时候，他就随手抓一本书开始读。

他那个时候总是希望能够将自己的声音传递到她的那个半梦半醒的世界里，这样她就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他希望陆如画即便身处黑暗，也不要害怕。

后来她渐渐清醒的时间长了，可是却也能够清晰地回忆起之前被陆承意囚禁的那段日子，那段痛苦、绝望、生不如死的日子。那些黑暗的经历磨掉了她曾经的自信和骄傲，清晰地重新认识了自己的陆如画越来越沉默寡言。那时候，即便她只是对他微微一笑，叶浩辰都会激动地想要落泪。

而现在，即便痛苦依旧，陆如画却努力地变得积极乐观，她让自己开心快乐。并且，为了能够减少对宝宝的伤害，她坚持不用镇定剂，所以她总是在克服自己的心魔，让自己更加的勇敢，更加的坚强，所以，到目前为止，她自从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再也没有失控过。

她总是在谈及宝宝的事情，总是在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话，跟自己说话。这让叶浩辰又在暗地里隐隐有了其他的担忧，他很怕陆如画已经在精神层面上步入了另一个极端。

然而心理医生却对叶浩辰说，“你不用太过担心，依照我对她的观察，她大概只是在控制自己的心魔。无声无息的回忆只会让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现在，一旦她发现自己要被拉回到那段可怕的回忆时，她就会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告诉自己有宝宝，她现在很幸福，很安全，她要坚强。她不断地跟自己说话，其实是在找回自己的声音。”

“找回自己的声音？”

心理医生点点头，“我猜测，在那段让她痛苦的日子里，她一度无法发声，这让她十分恐惧。她现在一旦发现自己安静地要沉溺倒过去的时候，她就会发出声音，不断地寻找自己。”

叶浩辰的眼眶有些发红，他一直知道那件事情已经在她的心里种下了心魔，却一直不知道原来她一直有一场战争，就在她的心里。陆如画这个女人真的是那样的执拗，竟是一个字都没有跟他提过。

这个女人真的以为她铜墙铁壁，刀枪不入，什么事情都不跟他讲，多么难受也不对他提。这让他感到很无力，身为陆如画的男人，他没有能力将她的女人保护周全，却在她受到伤害后让她一个人默默坚强。

叶浩辰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无能的男人。

“医生，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来承担的。

“尽量给她安全感吧，这位小姐总是这样绷着神经，其实对胎儿和她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好处，早晚有一天那根线会断的。”

叶浩辰的心里咯噔一声，便紧紧地开始疼了起来。他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来，就像是陆如画在半梦半醒间总是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嘴里喊着“我不能呼吸了，救我，救我！”医生说，这是幻觉性窒息。

那个下午，叶浩辰静静地陪在了陆如画的身边，他拉着她的手，而她却一直看着那些他买来的胎教书。

“浩辰，书上说可以多听听胎教音乐，这样宝宝才会更加地聪明。”

叶浩辰伸手摸摸她的发顶，宠溺地说：“好，回头我去挑几张CD。”

“浩辰，书上说葡萄很好，我想吃葡萄。”

“嗯，回头我买些回来，还有其他想吃的吗？”

陆如画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歪着头对叶浩辰说：“改天你跟营养师请教一下，孕妇有哪些忌口的东西吧，我看书上说得怪可怕的，我们去请教一下专业人士，才能更安心一些。”

叶浩辰点点头，说回头就让人找高级营养师列个忌口的清单出来。陆如画这才有些安心地展开了眉头，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胎教书。

叶浩辰在一旁看了很久，心都要疼出血来了。

他突然开了口，“如画……”

陆如画正看得津津有味呢，也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句算是做了回应，其实心思根本就没放到他的身上，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手中的书。

“如画……我们结婚吧。”

陆如画目光明显闪了一下，过了好几秒钟才慢慢地将目光从书上挪到了叶浩辰的脸上。她的眼神里有困惑，却也有激动，但是还有种压抑着的说不出来的情绪。

叶浩辰此时十分地紧张。

他在陆如画身边想了一个下午，他在想，到底怎么样做才能给这个受过严重创伤的女人安全感，怎么样做才能够让她觉得不孤单？

他思考了很久都没有一个结果，他觉得，大概给她一个家庭，一个真正温暖的家庭才能够让她开心起来吧。

所以，当他看到她那副苦苦压抑着病魔，分明再跟他讲话却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时候，那句话不过是脱口而出。他爱这个女人，他心疼这个女人，他想帮这个女人承担着这份痛苦，他想要娶她。

即便叶浩辰认为这并不是一个结婚的好时机，毕竟家里父母那一关也不好过，而陆如画此时是一个似在监狱里的人，怎么能够这么早的就暴露在世人的面前？而且，他是那样冲动地决定了，就脱口而出了，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别说是求婚戒指了，就连一束花都没有。

可是，他又那么地期待，因为能够跟她结为夫妻是他从小到大每一年生日都会许下的心愿。叶浩辰爱了她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么一天吗？能够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为她遮风挡雨。

只是，陆如画却没有回答他。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一个人彷徨又紧张着，她却像是一个局外人，只是看着，却不回答。

“如画，你愿意吗？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会给你和宝宝一个家。”

陆如画紧紧地盯着叶浩辰的眼睛，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找一个不会让他伤心的理由来拒绝。然而，就在叶浩辰等得都要心灰意冷的时候，陆如画开口了。

她对他微微一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酒窝，“好啊。”

她同意了他的求婚，她同意嫁给他了！

这个讯息让叶浩辰开心的简直要蹦起来了，现在的他很想要抱起陆如画来转个几圈。但是想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便硬生生地忍了下来，他只是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窝在了手心。心里热得要膨胀，嘴上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的女人看，眼眶都红了一圈。

她要嫁给了他了。

许是因为太过的激动，叶浩辰一味地沉溺在自己激动的心情中无法自拔。他没有看到，陆如画虽然是微笑着答应了他的求婚，但是那笑容却是那样淡淡的。

因为她知道，他们的路并不好走，现在只不过是想要他开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