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世界生存法则

屋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即便是五年过去了，叶浩辰依旧能够感觉到这咚咚咚擦着地跑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就像是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那段日子，她总是这样拖着鞋子在地板上蹭，还一本正经的对他说：“拖鞋本来就是这样穿的啊，不然怎么能叫拖鞋呢。”

那段时间里，他的生活里总是伴随这样温馨的声音，以至于对于叶浩辰这种本身就不具备什么生活情调的高分低能儿来讲，他后来也能分辨出陆如画的脚步声。

“思思，怎么了？”

只见一个女人，头发随意的绑在了脑后，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里衣，挽起了袖子，像是在收拾家务的样子。

叶浩辰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看着这个他日思夜想地盼了五年、找了五年的女人。她瘦了许多，样子却没有变，即便生了孩子，确实还是跟个孩子一样，她还是五年前的样子，却在眼神中多了些他不熟悉的成熟和从容。

在他的记忆里，五年前的陆如画虽然在人前是冷漠能干的女总裁，但那不过都是她不善言辞的表象罢了，回到家里她还是那个娇憨无赖的小迷糊。

然而此时，她已经是一个五岁孩子的母亲了，她的神情中也蕴含了一些能够扛起一个家所需要的坚强和无畏。

“……如画。”他的如画，那一刻，叶浩辰甚至有些哽咽。

陆如画原本正在收拾公寓，虽然在回国前她已经托朋友请了保洁阿姨把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但是今天回来后，许多行李都要拆，忙活起来才发现居然是个大工程。

叶思小盆友也吭哧吭哧地帮着从行李箱里拿东西，但是他光是整理他自己的东西就够忙活半天的了，陆如画到头来还是要指望她自己。

整理了一个多小时，门口有铃声响起，陆如画也没有在意，原本以为是刚才从附近商场订的床上用品送到了，就让叶思直接过去开门，却久久不见儿子回来。正纳闷着呢，就听到叶思的呼喊声，陆如画还以为他遇到了坏人，连忙扔了手里的东西就往门口跑，却没想到……竟会见到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还跟五年前一样，高大帅气，像是从未经过岁月的洗礼一般。他西装革履，却有些褶皱和凌乱，领口的扣子随意开着，领带也被扯得松松垮垮，此时他正站在门外，一脸怔忪地看着门里的她。

她曾幻想过很多次他们再次相逢的场景。在回国前她就已经能够预料到，他们终有一天会要相遇，毕竟C市再大，圈子却是那么的小。

她有想过，或许会在一个高级酒宴上，她与他偶遇，那个时候他的身边会站着一名窈窕淑女，可能是他的太太，也可能会是他的未婚妻，那个时候她大概只会说一句“好久不见”便能彻底的洒脱离开。

她也幻想过，可能他依旧是个单身贵族，而她已经是一个五岁孩子的母亲。即便思思是他的儿子，叶家也未必会接受他们，毕竟当初她就是因为叶母的逼迫而背井离乡的。

所以她想，即便再次相遇，她也会控制自己跟他保持在一个旧识的位置上，如果日后跟陆承意鱼死网破，那个时候再讲思思托付给他，不然她绝不会轻易打扰他现在的生活的。毕竟，叶家可能会接受思思，但却绝不会接受她。

只是，她却没有想过，他们会在这样的情景下相逢，在她带着儿子回国的第一天，他就找了过来，出现在她的家门口，还见了他们的儿子。

陆如画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自己想现在还顶着绑的乱七八糟的头发，衣服因为刚才搬东西而堆满了褶皱，自己现在大概很难看吧。就这样狼狈着猝不及防的赶上了相逢的这一刻。

然而，下一秒钟她却又镇定下来。现在的她早就不是五年前的陆如画了，她不是陆家千金，不是宝华总裁，而是一名服装设计师。她也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叶思的妈妈。所以，她的狼狈与他无关，她的美丽也无需取悦于他。

如此想着，陆如画便又变回了原本的锦瑟，她淡淡地微笑，“你好，我是锦瑟。”

叶浩辰一直在紧张，也一直在期待。紧张着再次相逢时，她的反应，她会不会有些忘记了他，会不会转身离开？却又期待她的反应，她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然而，等来的却是让他再心寒不过的一句：“你好，我是锦瑟。”

是了，从五年前离开的时候，她就改名换姓了，她是锦瑟，一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就在米兰国际时装展上声名鹊起的全球著名服装设计师。

她是锦瑟，因为他的如画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扑上来给他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或许会在他的怀里大哭不止。

是了，她是锦瑟，他不熟悉的锦瑟。

叶浩辰想转身离开，他无法接受这个答案，这个答案他未曾预料过，也无法做出恰当得体的反应。然而他又很不甘心，凭什么他等了她五年，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该死的你好。

他不好，他很不好！他简直要发狂了，她知道吗？

然而，叶浩辰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讲出来。

他想说的有很多，比如，我很想你，你这些年过得好吗，这个男孩儿是我们的孩子吧，你有没有想过我，你还爱我吗……

可是，他却被那句你好给噎了回去，他什么都讲不出来。以为他想说的那些话都是对他的如画说的，而在那句“你好”面前却是显得那么的突兀和唐突，他似乎也要说一句“你好”才能够算是最得体的回应，可是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的心是滚烫的……烫的他都有些疼了。

然而她怎么能做得这么狠心。

陆如画看着眼前男人那痛心失落，却久久不肯离去的样子，她的心里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她很开心，开心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没有忘记她。她刚回国，他就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找到了她的家门口，可见，他有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在她刚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她。很明显，他没有忘记她。虽然她不确定叶浩辰是否还跟五年前一样的爱着她，但至少她十分肯定，他心里是有她的。

只是，这份感情却也让陆如画感到心疼。心疼他的执着，心疼他的满心欢喜却被她一盆冷水泼得从头冷到了脚，心疼他那样的痴情却注定要在她这里付水东流了。

不得不承认，陆如画真的是心疼他的，所以，她心软了，“要进来坐会儿吗？”

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在她的计划里，分明是没有叶浩晨这个人的。说好了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再跟他扯上关系的，而到了那个时候也只是会为了叶思而已。

可是，现在，陆如画有预感，一旦叶浩辰踏进这扇门，他们之间将无法如她预期的那样保持两条平行的轨道。但是，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必然还是会这么做。

因为即便现在的锦瑟心硬如铁，她却总是忍不住对眼前的这个男人特殊。

因为，这是她这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啊。

一直在一旁被两个大人忽略了的小不点，往右看看门口的怪叔叔，往左看看有些不太正常的妈咪，他聪明的小脑袋GET到了一个点。

他往陆如画的方向挪了一小步，扯了扯她的裤子口袋，小声地问：“妈咪，你认识这个……叔叔吗？”他本来是想说怪叔叔的，但是却突然想到如果那样讲出来，那那个怪叔叔不就知道他再说他的坏话了吗？不行不行，当面讲说不定会挨打。于是机灵的小思思半路硬生生地给停住了。

一旁处于愣神状态的两个大人都没有关注到思思那一停顿的微妙，也只是被那童稚的声音给拉回了现实而已。

一时间陆如画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给小小年纪的叶思解答这个问题，然而她又不可能像其他大人哄骗小孩子那样的蒙混过关过去。

从叶思能够记事开始，陆如画就将他作为一个朋友一样对待，开心了会讲，不开心了也会讲，会用一些通俗易懂的话语来告诉他这个世界的黑暗，却从来都不会去夸大或者欺骗。

陆如画明白，她是一个单亲妈妈，叶思没有父亲的庇护和疼爱，他需要比其他同龄的小孩子更清楚更早地了解这个世界，虽然这对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来说可能有些过于残忍，但是，比起让他童真无邪地度过这一生，她更希望她的儿子即便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也能够好好地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上生存。

她记得很久之前，叶思还很小的时候，看到过邻居家的弟弟有爸爸，就回家来问她他的爸爸去了哪里。那个时候是她第一次觉得，让儿子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里成长让她十分的愧疚，她原以为只要给叶思十分的母爱，即便父爱只有零分，叶思也会健全幸福地成长。

即便是这样，陆如画本可以选择像是其他的单亲妈妈那样，骗骗孩子，“你爸爸在很遥远的地方工作，等你长大了，他就会回来了。”或者直接说“你爸爸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之类的话。因为她觉得，她既不想给叶思希望，也不希望他绝望，更不能去欺骗他。有了一个谎言，日后就会用无数的谎言来圆这个谎，她希望她的儿子所看到的世界是最真实的世界，这样他才能更清楚这个世界的样子，哪里有坑，哪里不能走，他才能更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现在，她依旧不想要用欺骗来解决现在这个极为尴尬的处境。一旦说谎，她就会破坏她教育叶思世界生存法则的计划。

陆如画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所有的一切都被叶浩辰看在眼里，他清楚地感觉到，陆如画并不想要解释他的存在，却又无法开口对叶思说谎。

说实话，他感觉心有一些凉。在看到叶思的那一刻，他在一刹那就能确定，眼前的这个五岁的娃娃就是他的儿子，是他跟陆如画之间的儿子。他原以为，陆如画既然愿意留下他们爱情的结晶，这么多年又不曾开始新的恋情，那么就代表，她一定会接受他。

他以为会是一家团圆的美满情景。

然而，就在刚才，从陆如画的表现来讲，她并不承认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