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会凋零的心意

此时站在一旁冷着脸的叶浩辰却是五味杂陈。

根据叶思刚才的描述，他已经完全能够肯定叶思嘴里的怪叔叔是谁了。此时的他简直恨不得冲进牢里把那个该死的男人给碎尸万段，然而他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恐惧到颤抖，看自己的儿子无措到哽咽。

因为这毕竟是个法治社会，那种一怒冲冠为红颜而触犯法律无视法律的情节都是小说里、电视剧里编纂的，他不会也不想跟法律过不去。

在这个社会，即便你有无上的权力也会遭到束缚，会被那些条条框框给困住。就像叶浩辰完全有一百种办法把陆承意弄死在牢里，但是他却不得不忍住等待“X计划”赋予他权力，因为他还想要跟他的妻儿相守到老，那些黑暗里的动作即便在隐秘也会有被发现的一天，那时候他将无法独善其身。

而陆承意也是一样的，他如今已经吞掉了陆氏，他有足够的钱驱使牢里的人替他办事，给他最特殊的待遇，让他在牢狱间出入自由，但是他却依旧要老老实实地待在牢里，将所有陆氏的事情交给心腹去料理。

他们都一样，都在忍耐，都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可以给对方致命一击的时机。

叶浩辰上前一步，轻轻地拦住陆如画。

刚开始如画还会反射性地挣扎，甚至开始一拳一拳地往叶浩辰身上抡，然而叶浩辰却没有躲开，硬生生地接下陆如画的拳头。

他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轻声地在陆如画耳边重复，“如画，是我，我是浩辰，你看看我，是我啊……别怕，我在，我在你身边。”

许是在那温暖的怀抱里找到了熟悉的味道，陆如画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整个人竟失去了支撑，瘫在了叶浩辰的怀抱里。

叶浩辰扶着陆如画慢慢地挪到了床边，将她安置在床上。陆如画只是一时间抽去了力气，意识还是清醒的，她扭头看了眼此时站在床边，分明已经吓得脸色苍白了，却还是用担心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叶思。

陆如画冷静下来后，心底涌上深深的愧疚。

是她连累了叶思，不然陆承意怎么会找到叶思身上。想来那朵蓝色妖姬也是他给她的警告。他无非是在对她挑衅，他可以在牢狱间出入自由，可以摸清叶思的行踪，可以毫无声息的出现和消失，他可以威胁到她最爱的人。

那个恶魔回来了……

她的目光慢慢地移回到那朵如梦魇一般的蓝色妖姬上，眼前恍惚，渐渐回到了那段曾认为最为珍贵的回忆中。

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陆如画坐在一楼大厅的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沙发旁边是一张白色的圆形高脚桌，此时她正趴在高脚桌上郁郁寡欢地盯着上面的花瓶看。

陆承意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眼角嘴角都耷拉着的模样，他嘴角擎着一抹温暖的笑意，碎发下灵动的狐狸眼弯成弯弯的月牙，“怎么了，一大早就怎么无精打采的？”

陆如画抬了抬眼皮，看到来人是陆承意后，整个人更加颓然地瘫在了桌子上。她下巴枕着自己的胳膊，嘴巴朝着桌子上的花瓶努了努嘴，“你自己看吧。”

陆承意偏头瞧了瞧高脚桌上的花瓶。那是一个很普通的花瓶，细口高瓶颈，材质是那种透明的厚玻璃，上面有一些十分柔和的纹路，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要说比较特别的，那就是里面插着三株已经枯萎了的蓝色妖姬。

如果他没记错，这三株蓝色妖姬是前些天他路过花店的时候顺手带回来的，因为陆如画最喜欢的就是蓝色妖姬。

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花朵早就已经枯萎成一团耷拉在还算硬挺的茎上。

他本以为过两天就会有阿姨会将稍稍枯萎的蓝色妖姬给处理掉，继而换上新鲜的花束，却没想到它们竟然在花瓶里待了这么多天。

“它们怎么还插在这里，阿姨这几天没有收拾卫生吗？”

陆如画掘了撅嘴巴，“前两天阿姨说要换掉，我觉得怪可惜的，就让阿姨留下来了。要是知道会看到它们现在的样子，我大概那天就会让阿姨收走。”

她喜欢美好的东西，喜欢植物朝气蓬勃的样子。陆如画这样说并不是嫌弃现在枯萎了的花朵不好看，而是看到这些花朵枯萎衰败的样子会让她变得多愁善感，让她觉得生命在逝去。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更讨厌眼前的这副场景。

然而第二天，陆承意却捧着一个鞋盒大小的纸盒敲开了她的房间门。

陆如画穿着毛茸茸的熊猫睡衣来开门，本以为是阿姨来送睡前的牛奶，却不想看到陆承意抱着一个大盒子站在那里。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陆承意给自己送礼物来了。虽然陆承意经常隔三差五地给她准备小礼物、小惊喜，但是像现在这样抱着一个大盒子来的倒是像是过生日才会出现的场景。

然而她那年的生日早就已经过了，陆如画又飞速地想了想最近的节日和纪念日，然而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以送礼物的日子，她有些好奇地盯着陆承意手里的盒子看，“这不年不节的，里面装着什么好东西？”

陆承意神秘一笑，脸上还带着些许期待和得意。

他没有立刻打开盒子，而是抱着大盒子迈步进陆如画的房间。他进门后巡视房间一周，最后在她的梳妆台前坐下。他随手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扫到一边，这才将那个大盒子放到了梳妆台上。

他抬头冲着陆如画笑眯眯地招手，“快过来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陆如画关上房间的门，快速地小跑过去，她站在梳妆台前，眼睛绕着那个盒子滴溜溜地直转，“这里面是什么啊？”

“你自己看看不就好了？”

陆如画两只手一拍，做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朗声一笑，“好嘞，那我就开盖子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米黄色纸盒的盖子打开，待屋子里的光全部照亮盒子里的东西时，陆如画才渐渐地看清里面的东西。

那是满满一盒子的折纸，深蓝色有些发紫的折纸，竟被折成了一朵朵精致可爱的蓝色妖姬。蓝色妖姬上每一个折痕都清晰可见，那复杂的层次和纹路可以预见这种折纸是种多么复杂的工艺，可见这折纸的人是多么的用心。

“天啊，”陆如画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感叹，“好漂亮啊，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陆承意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着看她，“喜欢吗？”

只见陆如画小心翼翼地从满盒子里的蓝色妖姬里挑出一朵放在手心里，她将手掌举到自己眼前，细细地打量着，笑得一脸满足，“当然喜欢，有了它，我以后都不用害怕它会凋零了。”

每次见到有生命逝去，她都会感到非常难过，心中会感慨生命的脆弱易折。所以，她从来不敢养宠物，因为宠物的寿命很短，他们总会在她之前离开，她受不了看到他们的逝去和一次次的分别。

即便她真的很喜欢小狗，却从没有恳求父母买一只回来。

也正是太过地了解陆如画，陆承意才会花一整个上午来学习蓝色妖姬的折法，又花了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来折这满满一盒子的蓝色妖姬。

然而多年以后，陆承意不止一次利用陆如画心软善良的弱点来攻击她，给她以最沉重的打击。就像今天，他只是略施小计，接着叶思的手送给了她一朵熟悉的蓝色妖姬折纸花，就将叶浩辰想方设法保护好的陆如画给打回了原型。

因为之前受过极为严重的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创伤，所以陆如画的神经远比其他的人更为的敏感和纤细，重创后的她是那样的脆弱和无力。

即便是已经恢复，但医生曾对叶浩辰说过，像是陆如画这样经历过这么多精神创伤的人来讲，如今能恢复成这样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不能再继续强求下去，另外更不能再受重大的刺激，不然只怕她会精神崩溃。

到了那个时候，大概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所以，将陆如画和叶思接回来后，叶浩辰从未忤逆过陆如画的想法。

因为五年前母亲的所作所为，即便她与如画的心结还未解开，叶浩辰也从未强求过如画要去接受他的母亲，他的家庭；对于陆如画的工作，即便他觉得她太过辛苦，没有继续做下去的必要，他却从未阻拦过只因为她喜欢她的事业；即便成为锦瑟的如画一直未放下仇恨，他也沉静有力地站在她身边，默默地给她支持，让她依靠。

在某种意义上，与其说是叶浩辰太过宠溺陆如画，倒不如说是他怕她会一不小心变得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