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蓝色妖姬
在那飘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上，有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男人坐在长椅上，他的面前站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
陆承意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他腰高的小男孩儿，他的眼睛像极了陆如画，但是整体的样子却像极了那个该死的男人。他喜欢他的眼睛，却无法忽略他的样子，然而陆承意又无法将眼睛从男孩儿的眼睛上挪开。
他看着男孩儿的眼睛就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从小到大唯一一个真心真意对他好的女人，那个他深深爱着却一直把他当弟弟的女人，那个他想好好宠着却怎么也忍不住要狠狠折磨的女人。
一想到那些快意又痛苦的日子，陆承意心情复杂地闭了闭眼。
“这里住着叔叔很爱却又十分痛恨的人。”
叶思奇怪地看着陆承意问：“既然很爱，为什么讨厌？妈咪说，爱一个人就会爱这个人的全部，包括那些不喜欢的地方。”所以说，这个叔叔真的好奇怪。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陆承意有一瞬间的晃神，他似乎回到了那个春光烂漫的午后。她坐在秋千上，他为她推秋千，她当时脸上笑容明媚如春光，笑着告诉他爱情的真谛，“爱一个人就是爱他的全部啊，好的坏的都会爱。嗯，一定是这样。”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对爱情既期待又懵懂的少女，而他却早已是个看尽世间丑陋学会伪装和讨好的少年。
她像是那春光一样明媚耀眼，而默默站在身后的他就像是那影子一样，阴暗得没有存在感。
见陆承意出神地望着自己，叶思有些防备地看着他，心想这个怪叔叔会不会就是妈咪口中那种专门拐卖漂亮小孩子的坏人。然而就在他以为陆承意不会再开口正打算快点离开的时候，那个怪叔叔却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
“那么恨呢？”
“什么？”叶思没有听清楚。
“爱一个人会爱他的全部，那么恨呢，是不是也会恨他的所有，包括他的好和他的爱？”
不知道为什么，叶思虽然有些不明白这个大人的逻辑，但是他隐约能够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悲伤，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叶思善良的小心灵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怜，现在的他好像才是这个医院的病人，有些脆弱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妈咪说要做一个善良的孩子，叶思抬起白白胖胖的小手试探性地摸了摸那个男人的发顶。
柔软且小小的触感让陆承意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内心一瞬间的暴戾和柔软参杂在一起，竟然他有些不知所措。
只听到那个男孩儿童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会的，如果你现在好好表现，做错了就承认错误，想要道歉就好好地说出来，一定会让那个人不再讨厌你的。妈咪说所有的错误只要好好承认，做一个有担当的人，就值得被宽恕和原谅。”
陆承意看着眼前这个五岁的孩童，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想象中在面对他时应该有的厌恶和痛恨的情绪都不见了，原本计划的事情却想要放弃。
他想，现在还不是一个动手的好时机，再拖几天又能怎样，陆如画早晚都还会栽在他手上。
陆承意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放过叶思的借口。
他将右手伸到叶思面前，手心朝上慢慢摊开，上面竟是一朵蓝色纸折的蓝色妖姬。
到底是年纪小，对什么都好奇，叶思看着那朵纸折的花，眼睛都挪不开了，“叔叔，这是你折的吗，好漂亮啊。”
“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
叶思惊喜地看着陆承意，眼神分明很开心，却迟迟不肯伸手。他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可以吗？”因为妈咪说不可以随便接受陌生人的礼物。
“当然可以啊，只是折纸而已。”
叶思白白嫩嫩的小手快速地从陆承意手中拿过折纸花，真心实意地露出了对陆承意的第一个笑容，“谢谢叔叔。”
叶思想了想，看着手中漂亮的花朵，有些犹豫地问：“叔叔，你折这个是要送给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陆承意愣了愣，笑笑说：“大概吧。”
叶思小朋友一听自己夺人所好了，心里立刻就过意不去了，他有些不舍地将原本已经属于他的折纸花又递了回去，“那我不能要，还给你。”
陆承意无所谓地笑笑，笑得脆弱又悲伤，“没关系的，叔叔要送的那个人还没有原谅叔叔，所以还不能送给她。”
“哦。”叶思懂了，叔叔一定是做错了事情，他喜欢的那个人正在生他的气所以不愿意收他的折纸花。那么为了不浪费这么漂亮的花朵，他还是拿回去送给妈咪吧。
叶思点点头，想着自己跟这个怪叔叔聊了这么久，该去找妈咪了。
“叔叔，谢谢你，不过我现在要走了，我妈咪还在等我。”
陆承意的眼中划过一丝的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再见。”
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就要跟叔叔走了。小家伙，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让你妈咪再开心几天吧。
叶思笑眯眯地朝陆承意挥挥手，此时的他完全没了刚见面时的警惕和防备，大概礼物真的而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最好媒介吧，毕竟拿人手短嘛。
只是刚转身迈出了几步，叶思回头看了看依旧坐在长椅上看着他的怪叔叔，他有些犹豫地顿住了步子，想了想又迈着小短腿跑了回来。
“送你。”
小小的爪子里躺着一颗包装得十分漂亮的糖果，包装袋上印了一颗小小的心，是叶思最喜欢的甜橙味。
陆承意有些好笑地看着那颗糖果，“叔叔已经长大了，不吃糖的。”
此时的叶思却意外地执着，硬生生地将糖果塞进了陆承意的手中，“妈咪说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而且收到了喜欢的礼物是需要回礼的。虽然你不喜欢吃糖，但是这个确实我很宝贵的东西，妈咪说，送礼物送的是心意，所以我送你的不是糖果，而是我的心意，你要收下。”
因为现在叶思还没有换牙，妈咪说保护乳牙很重要，所以她和爹地都不允许他多吃糖。最近好不容易住在了爷爷家，爷爷奶奶很喜欢他，虽然经常给他买好吃的糖果，却也总是限制他。这颗糖果可是他偷偷藏起来的，为的就是在想吃的时候好慢慢品味和享受。
现在就这么送给了这个怪叔叔，他的小心肝儿真的很疼好吗？而且还是个不爱吃糖果，无法明白它价值的怪叔叔，他的小心肝儿更疼了好吗？
不过好在他收到了他喜欢的折纸花，等会儿要把这个花送给妈咪。一想到妈咪开心的笑脸，叶思不住地加快了小短腿奔跑的频率。
陆承意真不知道从小就不善言辞的陆如画怎么会生了这么一个口齿伶俐的儿子，他看着那个已经跑远了的小奶娃，再低头看看掌心的那颗幼稚的糖果，上面还残存着叶思的体温。
他拿着那颗糖盯了许久，冷哼一声，随手扔在了长椅上。而后站起身来，将头上的鸭舌帽帽檐压低，转身离开了长长的走廊。然而，就在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又像是被什么阻隔了，又在半路打开了。
电梯里走出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他不停步地快速走到走廊上的长椅旁，停了两秒才捡起了刚才被遗落在上面的糖果，揣在口袋中，又转身离开。
而病房里，此时却连空气都冷凝了。
叶思奇怪地看着盯着折纸出神的妈咪，再看看此时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却面色沉重的爹地，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叶思小心翼翼地开口，“妈咪……这个漂亮的小花送给你。”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将手中的折纸花往陆如画的手中递去，却不想原本还神游天外的人却在触碰到折纸的时候整个人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还拉着叶思一起向后退去。
那多蓝色妖姬的折纸花就那样被打落在地，原本被精心折角的花蕊都被那突然一击给打扁了。
陆如画紧紧地将叶思揽在怀里，将他整个身体都拉得离那朵可怜的折纸花远远的，看向那朵折纸花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和恨意。
叶思被自己妈咪紧紧地抱着，紧的他都快要透不过气了。他奇怪地看了看地上那朵刚才还很精致此时却很难看的折纸花，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东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为什么他妈咪看到它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叶思努力地想从陆如画的怀里抬起头，可是他却看到陆如画睁大了双眼，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就像是地上的那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折纸花会在下一秒变成吃人的恶魔一般。
显然，这样的陆如画他是从未见过的。在叶思的印象里，陆如画从未对他真正的发过脾气，平日里的妈咪都是温柔善良偶尔还有些迷糊的。即便从前为了赶一个设计稿而整天埋头在工作桌前，反反复复地进行重新设计和修改而暴走的陆如画也是可爱的。
而现在，陆如画像是变成了一个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她狠狠地盯着那朵折纸花，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嗜血的恨意和极致的恐惧。
即便早熟如叶思，但其实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奶娃娃。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陆如画，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妈咪，于是他的声音中都带上了不安和恐惧，“妈……妈咪，你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