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担心
沉默，等待如画的却是久久的沉默。对于陆如画想要的，向来是有求必应的叶浩辰竟然沉默了。
陆如画继续撒娇，“好不好嘛？”
叶浩辰嘴角扬起，眼神却没有丝毫温度，“好。”
炸酱面，是如画最爱吃的食物，也是陆承意所有菜谱中最拿手的。
在找到如画和叶思之前，他做过许多的心理建设。想着经历如此变故的如画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记得他，会不会怨他恨他。而后来找到了，他发现，她真的变了。
小时候，陆如画在他的心里是遥不可及的天使。她出身高贵，单纯善良，不懂嫉妒，对别人连恶意揣测都不会，是那么地纯洁完美。
而现在的锦瑟，褪去一身的光环，没有了脆弱和无助，只剩下一身坚强的盔甲和无尽的噩梦。她的心灵再也不是纯善至善的陆如画了，而是一个怀着仇恨和黑暗的锦瑟。
但是，即便是这样，也并不妨碍他爱她。即便她的生命有一部分变成了锦瑟，但她依旧是他的如画和锦瑟。
再次遇到后，他发现家里料理柴米油盐的居然是五岁的叶思小同学，更让他吃惊的是，小不点的厨艺真的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水平，而是实打实的大厨风范。只是叶思却不会做炸酱面。
因为曾经的暗恋让叶浩辰对陆如画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包括她最爱的食物——炸酱面。可是做饭做到如此水准的叶思连牛排都会煎却不会小小的炸酱面。
他曾问过叶思为什么从来不做炸酱面。
记得当时叶思仰着婴儿肥的小脸，眉头微皱，一脸地莫名其妙：“因为妈咪说她曾经吃过一碗特别难吃的炸酱面，所以以后都不再喜欢吃了。”
陆如画之所以说难吃，大概是因为发现当时那美味可口的食物后来却是渗着毒的。
而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窗边看月亮，一回头却对他说想吃炸酱面。她心里在透过那月亮想着谁，她想吃炸酱面的背后又在回味哪段时光，他都是知道的。
然而，他却是无力的。即便知道她痛苦、挣扎、无措，甚至是歇斯底里，他都只能站在一旁，心痛、疼惜，却无能为力。
因为，她的前半生里一直被另一个男人陪伴着，她最爱却又最恨的弟弟。那段时光，他只是观望着暗恋着，不曾参与不曾陪伴。
即便是在她最黑暗最痛苦的日子里，也都是那个男人在主导着她，而他又在哪里？
所以，她的心魔是陆承意，不是他。他无法让她释怀，只能选择保护、陪伴，其他的却束手无策。
将陆如画送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甚至仔细地掖好每一个边边角角。
叶浩辰坐在床边，轻抚着她的秀发，她的眼睛，像是在摩挲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指腹上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认真地感受着她肌肤的每一道纹路。
“如果你觉得医院太闷了，明天我可以陪你出去走走，或者把叶思接过来陪以你一会儿，等你要休息了我在派人把他送回我妈那里。”
刚开始将叶思送走，一个是因为如画高烧不退，小孩子免疫力本来就差，而叶思有那么依恋母亲，怕小孩子会感染上病毒；另一方面，叶思虽然小小年纪就已经非常独立了，但是毕竟是个五岁不到的小孩子，他一门心思都扑在陆如画的身上，根本就顾不上叶思，思来想去还是把他送到他母亲那里更稳妥。
现在陆如画已经住院几天了，原本持久不退的高烧也已经好转，今天温度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更重要的是，见她刚才的状态，想来是因为那只录音笔而心神不定，现在将叶思送来兴许能够转移些注意力。
但是却不想这个想法被陆如画给否决了，“不，不要带思思来。”
许是因为如画的语气太多强烈和心急，叶浩辰露出不解的神情。陆如画生怕被他看出什么破绽，眼神闪躲地寻找理由。
“我现在还未痊愈，说不定突然就反复了，思思现在还小，很容易感染的，小孩子的抵抗力哪里比得上大人，一生病可不得了。”
更重要的是，昨天的那只录音笔实在是太让陆如画不安了。录音笔里的声音确实是陆承意的，加上前段时间在超市里看到的那个身影……
陆如画很确定，陆承意一定有什么手段让他在牢狱间来去自由！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很快就会出狱来继续折磨她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叶思留在叶家反而更加安全。一想起陆承意在录音笔中提到叶思的语气，她就浑身发毛。
她绝对不能让那个禽兽伤害到她的儿子！那是她唯一的宝贝！
陆承意对她恨之入骨，更别说是她跟浩辰的儿子……
不！她决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拼死也不会！
如画自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她所有的神情早就全部落入了叶浩辰的眼中。
虽然他十分赞同陆如画的想法，但是却又不由自主地怨她为何不肯告诉他录音笔的事情，为何不肯多依赖他一点。难道他就是这样一个靠不住的男人吗？
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丈夫，作为她孩子的父亲，这种深深的不信任感让叶浩辰的自尊心大受伤害。
然而，叶浩辰再愤怒再悲伤，也还是那个深爱着陆如画的叶浩辰。即便是质问，他也舍不得她难过，舍不得违背她的心意。
所以，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装作被说服的样子，带着虚伪的没有丝毫表情的温柔，“好，听你的，让我妈再开心几天。你都不知道，我妈这几天可乐坏了，跟我爸两个人整天围着那小家伙转，又夸他聪明能干，又夸他懂事可爱。整天啊，恨不得牵给所有的朋友去炫耀……”
即便是一边照顾着如画的身体，一边与安防局筹备“X计划”，作为好爸爸的叶浩辰也从未忽略过儿子的成长。
因为几年前他母亲与如画之间的心结，他生怕叶思在叶家受到一点点的委屈。
虽然如今叶父叶母愿意接受如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叶思的存在，但是他终究是不放心他儿子的。而现在，正好能趁这个机会将这些天他关注到的事情讲给如画听。
一方面是为了转移如画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也是告诉她要坚强，他们不仅仅只是他们，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她要为了儿子变得坚强起来。
絮絮叨叨地跟如画讲了一会儿，看着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神色也慢慢归于平静，目光中透着柔软和希冀，叶浩辰悬着的心也微微放下了一些。
他打开床头的小灯，橘黄色的灯光将整个房间洒满了温馨的光色。
他揉着她的发丝，轻声说：“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做点吃的给你。”没了他的陪伴，开着灯她才会更安心一些。
她随手拿起床头的一本时尚杂志，笑着对他说：“你去吧，我等你。”
只是，等叶浩辰好不容易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炸酱面走出小厨房的时候，病床上的那个女人，已经歪着脖子睡颜安详。
橘黄色的灯光洒在她微微苍白的面容上，紧闭着的双眼似是不安地颤动着，却终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那本说好要看的时尚杂志滑落在手边，没有翻阅的痕迹。
叶浩辰苦笑着将那碗炸酱面放到床头柜上，又轻手轻脚地将杂志收好，见她依旧安睡如初，这才轻轻地坐在床边。
他用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抚摸她颤抖的睫毛，用自己的体温来安抚她的不安。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这一折腾，天都快亮了。想了想，他脱了鞋，轻轻地躺在她的身边，将如画整个人带被子都抱在了怀里。
叶浩辰希望自己温暖的怀抱能够给她安抚的力量，同时，他真的太过疲惫了。
这些天为了照顾如画，他大半的时间都泡在医院，公司的事情暂时丢给下属处理了，但很多大事还需要他电话会议拍板决定。而另一方面“X计划”和叶思的生活也都是他需要密切关注的，他真的太累了。
夜深沉，枝桠边的圆月依旧清冷皎洁，偶有丝缕乌云飘过，却依旧洒下一地光辉。
病房内只能勉强容得下两个人的豪华单人床，此时有两具身体相互依偎。他们蜷缩的身影是那样的契合，像是这样相拥着一辈子就能够去，像是没有什么能将那个女人从那个男人的怀抱中拖出来。
那一夜，是陆如画睡得最安心最甜美的一夜。那一夜，她没有迷失在无尽的黑暗中，也没有回到那段一夜一无所有的日子里，更没有受尽无尽的凌虐。
在哪个夜晚里，她在她的男人怀里，找到了最安全的容身之所，那里没有无助，没有绝望，更没有这世间的肮脏和丑恶，有的只是对她最美好而纯洁的爱，是她这一世得到过的最美好的东西。
那一夜，她在他的怀里，一夜无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