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劝解
拍、拍、拍！唐无为连拍着三声手掌道：“厉害、厉害，两位高人在这里显露神通真叫为兄惭愧，自叹弗如！既然如此，何不到祖师祠堂前大展身手、一较高下，也好让祖师爷高兴高兴，我也好就此退位让贤，三位意下如何啊？”
“不敢！”三人悚然一惊，同时朝着宗主拱手道。
唐无为叹了一声：“都是同门师兄弟，有多大仇还是有多少怨，非得同室操戈，皆是修道百载之人怎地心境还是如此暴躁！你们尚且如此，叫那些个徒子徒孙又当如何？他顿了一下，又低声道：“师弟、师妹，这么多弟子都在呢？”
钟离野、竺兰闻声，脸色稍红，微微低首，“师兄说的是，我们知晓了！”
“也罢，此事尚且未完，依我看还需从长计议，这些个弟子先让他们住在这飘云峰，在事情未了之前，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是，宗主！”
“来人！”唐无为洪声道。
“师父有何吩咐？”殿外走进一名弟子躬身道。
“你且带这几位师侄下去，安排好住处。”
“是，师父！师兄师弟师妹请跟我来！”那弟子一招手道。
***
大殿上只剩四人。
唐无为当先道：“关于镇魔渊千年禁界失效之事你们怎么看？”
钟离野见宗主直入主题，自己也不含糊，微微沉吟道：“可能有二，一者年久失效，二者人为破坏。”只听他又道：“人为破坏几乎不可能，方今天下想必还没有谁能够无声无息潜入本门，并且在我们眼皮底下破坏掉阴阳子祖师所设立的禁界，我想哪怕是阴阳子再世，也做不到万无一失、无声无息吧。”
唐无为点了点头道：“确实有理，那以师弟的意思莫非是认为此禁制失效是因为年久‘失修’？”
钟离野手握白须思索良久才答道：“然也不然，可能还有第三种可能？”
“哦？你且说来！”唐无为眼睛一亮道。
“宗主，这禁制乃当年天才祖师阴阳子所设，以九天神品阴阳符之灵力借山川大势将魔神镇压于此。除却今日，历经千年从未出事，想必早已给历代宗主一种固若金汤的错觉，岂不知这禁界威力正在一点点流逝，今日我观那山，从头裂直至幽深地下，想必早已大势已去，如果此时有邪人乘虚而入，想必可轻而易举破去结界，进入那山缝之中，再破去禁制，那么可就大事不妙了！”钟离野沉声道。
“邪人乘虚而入？按照师弟你的推理，又回到了第一种可能。”
“正是如此。”
唐无为皱起眉头道：“师妹你以为呢？”
竺兰闻声稍作思量便答道：“此事我以为钟离师兄说的有理。”
“嗯，姚师弟你怎么看？”
姚盛右手托着下巴，食指轻敲颧骨，作愁眉状，忽而他正声道：“如若按钟离师兄所言，那么有一点说不过去，我们假设镇魔渊的禁界真的年久失效，再假设真的有一邪人在我们的眼皮下摸了进来且对魔神有心，那么他为何不直接进山营救，反而先是盗取图纸，又在十年后交予你的徒弟，再假手使你新收的一帮徒弟去冒这个险，最后又前功尽弃，毫无所获，为的难道就是嫁祸我的一个徒弟？你说，这天底下真有这样的人吗？”
这边他话一完，钟离野便冷哼一声：“方才宗主不过是问我千年禁界因何失效，而我也不过说出几个可能，可没有这么多假设！还有，什么叫邪人盗取图纸交给我徒弟，此事你也敢当着宗主的面胡说？你怎么不说是你徒弟将图纸交给那邪人嫁祸于我徒弟！想你一脉长尊竟然也学了那恶人先告状，构陷与我？”
“不敢、不敢我哪里敢怀疑师兄你呢，我也不过是回答宗主的问题而已。”
“好了！怎么好好的又吵了起来！在此无极殿，历代祖师商讨要务之所，怎敢如此妄言、毫无顾忌、毫无体统？！”唐无为一手拍在案堂之上，声若洪钟，震得金黄大殿嗡嗡作响。
钟离野、姚盛见宗主发了真怒，一时百感交集，纷纷颔首道：“宗主息怒，我们知错了！”
宗主深深呼吸，畏然叹道：“师弟、师妹，我们本是修道之人，宜静不宜动！然为了天下苍生不得不处理俗世要务，此乃迫不得已，但是修道之人的心万万不可丧失，像你们今日在这大殿之上针对麦芒、巧舌如簧，哪里还有一丝道人的风范，为兄并非责怪你们，只是实在不忍因为一些小事就破坏了我们师兄弟的和睦，依稀记得当年我们四人，可不是一齐站在这殿中聆听师尊教诲？如今我们都已为人师，飘渺宗这么大的担子全搁在我们三人身上，此时不团结一心，更待何时啊？眼下此事就还悬而未决，疑点重重，如若处置不当，酿成大祸，我们几人又有何颜面对面对列祖列宗？！”
整个大殿忽而安静异常，豁然三人一同站起，并排而立，深深向唐无为鞠了一躬！
钟离野当先道：“师兄一言，我等如负千钧，自愧弗如。师兄放心，自今日起我绝不与他二人斗嘴！”少顿他又忽地一笑：“再说这也并非我的强项。”
竺兰听之嘴角一翘道：“哦，师兄的意思我明白了，能动手绝不动口！看来还是想着与我打一架才行。”
姚盛此刻也挺起身子道：“我也明白了，原来师兄以前是让着我们呢！看来我还得好好谢谢师兄手下留情了。”说完朝着钟离野深深一鞠。
哗！满堂大笑，就连唐无为也忍不住，笑意绵绵看着他们，眸中精光闪烁。
过了片刻，大殿中笑声渐渐沉寂，只见四人分立四方，面容肃穆，彼此深深看了一眼，又鞠了一躬……
本来今日之事不算幸事，却不曾想飘渺宗主以此为引，三言两语竟解开了三脉长尊之心结，甚至较之以往更为和睦，尤其是落霞峰钟离与揽月峰竺兰，此前因为一件谁人都不愿提及的往事交恶足足十余年之久，今日……算是彻底翻篇了。
想到此，唐无为一脸慈容，轻轻一嘅，呼出一口浊气，眉宇间多处皱纹竟自动消失不见，就连本来斑白的发丝此刻竟也发生了变化，由白渐黑……刹那间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余载。
“宗主你！”另外三人如何注意不到此刻唐无为身上的惊人变化，大呼一声：“恭喜宗主，道法又精进一步！”
唐无为微微一笑：“看到你们如此，我不想多活几年看来也难了。”
三人脸色微微发热却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只听姚盛诚恳道：“宗主天纵奇才，我飘渺宗有你，至少还得兴盛一千年！”
唐无为却摆摆手笑道：“再过十年，我百年任期已到，到时候整个飘渺宗就得靠你们打理了。”
“师兄，这是为何，你正值鼎盛之年，如今道法再次更进，就算在做个一百年也是绰绰有余啊！”姚盛道。
钟离野、竺兰闻之，微微皱眉。
“师弟这是什么话！祖宗规矩不能破！再说我一心尘缘之外，当初师父选我做宗主，本就力不从心，多亏你们几位竭力辅佐与我，才能维持本宗积年与往日持平，说来师弟、师妹，你们功不可没，我离开后，便会去孤辰峰清修，不再过问宗内事务，这宗主的位子就从你们三人中选出其一！”唐无为正色道。
这话一出，非同小可，只听钟离野赶忙道：“万万不可，这宗主的位子向来只能由飘云峰的弟子才能接任，历代祖师莫不如此，我等岂可觊觎，还望宗主不要再有此等想法。”
唐无为听完哈哈一笑道：“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可由人来改，当年阴阳子师祖那般天才，不也是力排众议，只担任宗主百年时光？飘渺宗因此落寞了吗，不仅没有反而比过往更盛！如今我飘渺宗门下聪慧弟子辈出，管他是落霞、揽月、石林，只要有能力怎么不能做这个位子，不都是我们飘渺宗的弟子么？此事我经过深思熟虑所做的决定，你们也不必劝了，今日告诉你们这消息，就是要让你们有所准备，好好培养人才！无极大殿中，三清神明在上，本宗就把话说穿了，十年后那一脉培养出了个绝世人才，我便将宗主之位让与那一脉的长尊，随后等时机成熟 你们再传位与他！如何？”
“宗主！你这话……钟离我不敢答应！”
“师弟，你误解了，我不是与你商量，眼下还有十年的光阴，如若我的徒弟争气的话，我也未必传与他人，机会人人均等，就看谁能把握了。”
三人长尊被唐无为惊世骇俗的一番话震惊的无以言语。
良久，只听竺兰道：“既然师兄已经决定，我们自然尊重师兄的决定。”
其余二人闻声，嗟叹。
“如此甚好，此间时候不早，今日发生之事非三言两语可以解决，你们先归，好好思量，待明日天明再详议。”
三人一同退出殿外。
飘云峰，无极大殿，雄伟耸立。
白玉台上云海漫漫，不见边际，行之宛若走在云上，三人漫步而行，皆未急着御剑离去。只听姚盛先道：“你们觉得今日宗主为何要对我们说那番话？”
“凡天赋异禀之人必有不同寻常之处，宗主的心思我哪里能猜到。”钟离野道。
“那你觉得今日宗主变化，修为是到那一重了？”
钟离野闻声，心中一凛：“恐怕已接近太初无极之境。”
“不瞒师兄，我也这么认为，师兄果然天纵奇才，没想到……没想到，如今倒叫我们见证了千年来阴阳祖师之后的第一人！”
“二位慢聊，我先走了！”竺兰冷哼一声，似没有兴趣听他们闲侃，又恢复了往日的冷若冰霜，与这云和月简直绝配，只见她腰间红光一闪，脚踏红尘而去。
姚盛毫不在意她的冷漠，微微一笑看着天边道：“曾经也是那月宫一仙子，怎么就斩了这红尘了？”
钟离野哈哈大笑，一时间意境全无，他道：“月宫里的仙子那就对了，嫦娥可是自己斩了红尘，怨不得其他。”他轻声一叹，又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
“哈，师兄说的对极！俗世间幸福，比起天道永存又算得上什么呢？”
“怕就怕天道难寻，到头来只是微末小道。”钟离野感慨万分，拱手而去。
姚盛嘴角始终浮着笑容，却说不上是喜是悲，悠悠吟道：“呵！好一个天道难寻啊，好一个微末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