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家访
“哈哈------”不知为什么，乍一听到钟伟说，那个冷面女医生把钟伟解决了，江苑就觉得特别解气。
她感觉，这些年来，藏在自己心底唯一的阴暗角落里，那种想咬一口钟伟以泄恨的隐念，蓦然被释放殆尽了。
女医生成为他女朋友，这件事本身，就是江苑狠狠咬下去的那一口，稳准狠，解恨，解气。
该让钟伟接受点教训了。自己做不到的，有人替自己做了。天意！所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吧！
女医生一板一眼那么认真，钟伟整天碎碎念，性格真是互补啊。
哈哈，江苑大笑着挂了电话，全然不顾，电话那端钟伟的不满，抱怨着她的不厚道。
江苑纳闷，女医生冷若冰霜，拒人千里，钟伟是施展了什么魔法追上她的？谁能想到当初看似水火不容的两人，竟然悄没声息地走到了一起。
生活总是这样的扑朔迷离。
有人哭了，有人笑了；有人失恋了，有人还在热恋中；有人上一秒还在天堂，下一秒就坠入了地狱。
钟伟生活步入正轨，李姐家庭土崩瓦解，自己有了梦寐以求的孩子，可也失去了家庭，失去了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
半个残躯苟延残喘着，不停下脚步，不往回想，不想未来，只是期待让自己活得有价值些。
李姐很快就到小镇来了。
老文派司机去机场接机。江苑跟车亲自到机场接李姐，她第一次来，人地生疏。
李姐第一次乘飞机，要不是老文催得急，承诺给她报销机票，她本打算乘坐最慢的火车。
下了机，随着人流出了闸门，一眼看见江苑。她扔下那个简单的手提行李，跑上前来，一把抱着江苑哭了。
江苑安抚了好一阵，李姐才擦了把眼泪，露出江苑喜欢的开朗笑意。
“不难过了，李姐，都过去了。”
江苑发现，这些日子没见，李姐瘦了很多，也黑了。一看便知，李姐这些日子过得不好。
江苑一直把她送到老文妈妈家，给双方作了介绍，见老太太并没有排斥李姐，江苑暗暗松了口气。
“李姐，我走了，你有什么事可以打学校里的电话，手机在学校没信号。”
“好，我知道了，这里我还认识时竫兄弟呢，也算是有个投奔的人。”李姐说。
是啊，李姐和时竫关系一直不错。
“他知道你到这里来的消息吗？”江苑问。
“知道，我给他打了电话。他告诉我，你给我介绍的这家很有钱，对人也不错，我才最终决定来的。”李姐说。
江苑才知道，原来促成李姐来此地的，还有时竫。好像自己生活的周围，时竫的影子无处不在。
结果，第二天，江苑就在学校接到了李姐的电话，电话里，李姐声音带着沮丧。
“妹子，我做了错事了，这下完了，恐怕要被东家开了。你快帮我跟东家说说好话吧。”李姐说。
“咋了？”江苑问。李姐才到了一天的时间，会出什么错？
“今天早上起来，我打扫院子，发现有人悄悄从外面开大门，我拿着扫帚上去，把那人乱打了一顿。谁知道，老太太说，那是他儿子，是个大老总。哎呀，你说我怎么点这么背？”
江苑闻言，强憋住笑意，“那是奶奶的儿子，我们叫他文总。他什么态度？骂你了？”
“骂了，说我是疯婆子。我把他的新西装袖子弄破了，他说那是刚换上，准备去开会的。”
“后来呢？”
“后来，我要他脱下来，给他缝了几针，他也没说什么，将就着穿上走了。”
江苑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安慰她：“没事的，李姐。你踏踏实实干活吧。”
果然，老文并没有追究这件事，李姐告诉江苑，老文那套西装还穿着，没扔掉。
李姐说自己在这里干活挺舒心的，老太太也不挑剔，就是爱忘事，明明刚刚吃了饭，愣说没吃，自己要一天做好多顿饭给她。李姐做面食的手艺不一般，李姐喜滋滋地告诉江苑，连文总都喜欢自己做的面食。
江苑听了这些消息很高兴。
最近，江苑带教的班里，有两个孩子接连几天都不来校上课，江苑问起班主任，班主任说两个孩子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就只有孩子和老人，旷课是常态。
江苑和班主任共同去做了几次家访，从学生家回来后，江苑几天都愁眉不展。
她和校长商量，拿这些留守儿童怎么办？
校长是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他说，没有办法。
现在这些孩子能来上学已经算是不错了。有的家庭，养孩子的成本也负担不起，义务教育了，上学虽不花钱，但是吃穿用，还是要的。
这里可用耕地少，周围数百公里都是茫茫山林。很多山民就居住在走不到头的大山深处。
可是，他们却无法靠山吃山，从山林获益。因为，国家出于环境百年大计考虑，明令禁止山民上山滥伐。这道山林横亘在北方，成条状矗立，成为阻止风沙南下的屏障，没有了这个保障，南方很多城市，就会成为风沙漫天的沙城。
山民们收入微薄，年轻人出去打工，常年不归，孩子们像是没爹没妈的孩子，可怜见的。
怎样让孩子和爸妈生活在一起，把孩子带出去？好像没那个条件，只能是让孩子爸妈都回归山林，可是回归山林以后呢？怎么为继生活？
这是个难题，江苑无计可施。校长说，这是个死结，很难解开。这也不是我们当老师的能解决的问题。当地政府不作为，没办法。
现在，整个镇子，居民的生活水平参差，贫富差距太大。
有人坐拥百万资财，有人衣不蔽体。
江苑冥思苦想，忽然有了个主意。
她给李姐打电话，让她在文总回家看他老娘的时候，给自己打个电话通报一声。李姐爽快答应。
两个星期后，李姐给她打电话，说文总回家看他老娘来了。
江苑给老文打电话，“文总，你好，我是江苑。”
“江老师，真是稀罕，主动给我打电话。”老文笑道。
“文总还欠我一个人情，你还记得么？”江苑厚着脸皮讨要了。
“当然，随时准备着。”老文哈哈大笑。
“我现在，想去做家访，一个人去，有点胆怯。文总毕竟也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对山林应该不陌生。我想烦请文总劳驾，陪同我一起去。您在城里呆久了，去林子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在山里走走，锻炼一下身体，对文总可是大有裨益。”
“江老师，你开始不实在了。你会为了家访这点小事，找一个资材雄厚的老总做陪同？不过呢，我答应你，还你一个人情，言而无信不是我的作风。”老文老狐狸了。
江苑嘻嘻一笑：“文总真是聪明。”
江苑在校门口等着老文，司机把老文送到学校。
“文总，山里可是开不进车子的，我们要步行。”
同行的，还有校长。
两小时的跋涉后，老文敞开了上衣扣子，微微喘着粗气，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水，“老了，爬不动喽。”但是，江苑看出来，他心情很不错。
深山洼里，零散分布着几家山民的房屋，黑黢黢的，像是风一吹就会散了架一般。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提着一只盛满水的木水桶，艰难地从山上下来。
这是江苑班里的学生小财。
老文问他：“你这么小的年纪，提这么重的水桶，不想长个子了？”
“奶奶腿脚不方便，拎不动，爸妈都不在家。”小孩子讷讷道。
“你爸妈呢？”
“去城里打工了。”
“他们在城里做什么工作？”
“爸爸在工地推沙子，妈妈在小饭馆洗碗。”孩子说。
老文沉默了。
一连走了几家，比较之下，情况都好不到哪里去。
老文脸色很严峻。
走到最后一家的时候，老远就看见，那家里倒是有个男人的身影，在羊圈里忙着什么。
“看来，只有这家还有个劳力没出门打工。”总算是看见个正常的男劳力在家。
待他们走进，老文和江苑都愣住了。
那个正在忙碌的男人，分明是时竫。他穿件棉织的白色长T恤，正给羊圈加固围栏。
时竫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江苑，这是什么情况？江苑身边还有老文？
上次在镇上和江苑错过，听说江苑就是乘坐老文的车子离开的，今天他们又粘合在一块。
“我今天巡山，路过这里喝口水，顺便帮着干点活。”时竫解释。
老文看向时竫的眼里带了赞许之色。
“你呀，放着年薪百万的工作不做，跑到这里来给人家修围栏，值么？”老文问。时竫辞职，一直是老文心上的痛。
“看法不一样吧，没什么值不值得。”时竫没停下干活的手。
“你接着忙吧，我们先走了。”江苑先跟时竫道再见。
“好。”时竫点点头，依旧淡淡的。
这是自江苑回来后，时竫一直持有的态度，让人感觉冷淡疏离。
江苑很快就把那点不快抛开，专注到和老文的这次家访上来。
“文总，你有何感想？”江苑问沉默不语的老文。
“江老师，我知道你叫我来这儿的目的。我不是不可以帮助他们，出这点小钱，这对我来说，蜉蚍撼树，九牛一毛，而且，每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会做些慈善活动。帮助他们，我心甘情愿。”
“这是在我的家乡，我比你更加热爱它。这些年，我捐出去的钱海了去了，资助了那么多人，那么多机构，可就是没给家乡人出一份力，我心里多少有点过不去。”
“可是现状，你也看到了，帮得了一时，帮不了长久。以前，我甚至想过，在家乡开办工厂，可是，我始终没有那么做，为什么？因为舍不得。舍不得这方山林被污染。这是我最后一方可以安身立命的净土了，我不想她被冒着烟囱的工厂覆盖，到处都充斥着工业垃圾。可是，这里耕地几乎没有，古人说，靠山吃山，可是都吃山，把山吃光了，还吃什么？我看，到那时候，该吃人了。所以，这么说起来，国家护林之策非常英明。”
“谁能想出一个金点子，既能让家乡富起来，又能兼顾环境保护？要是真能找到这样一个能出谋划策的能人，我愿意出巨额奖金，来奖励金点子的出具者。但是，现在，地方政府人浮于事，无能的人很多，拿不出有效有力的办法。”
江苑闻言沉思着。
老文说得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得让山民富起来，才能留住那些走出去的父母，留守儿童问题才能得到根本解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