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龚春和求见郭大人

过了大概一刻钟，源生钱庄的伙计便把现银从钱庄银库里取了出来。

胡雪岩看到这些银子竟然全都是足银，顿时有点吃惊：“龚掌柜，我这银票上写的不都是纹银吗？你怎么给我足银呢？”

龚掌柜笑道：“我们源生钱庄的银子，从来都用的是足银。纹银掺杂着铜，分量不足，我们钱庄不稀罕那玩意儿。”

胡雪岩心里肺腑：“都到了这时候了你竟然还跟我打肿脸充胖子，我看你一会儿怎么收场！”但是嘴上胡雪岩却笑眯眯地说道：“哎呀，源生钱庄正是厚道！我在四川湖北做生意这么些年了，从来不曾听说过哪家钱庄的寸头用足银的！你龚掌柜正是太厚道了！”

龚掌柜说道：“应该，这都是应该的。”

胡雪岩当下拜谢，拉着银子就走了。

足银就是纯银，纹银则是百分之九十三点五多的银合金，里面有铜，使用时间长了颜色会变红。一般足银兑换纹银，是要“升水”的，一般情况下是升水六两，也就是一百两足银可以兑换一百零六两纹银。但是龚掌柜这次给胡雪岩的银子，却全都是足银。而胡雪岩自己花钱购买银票，用的确实户部发下来的，朝廷自制的纹银。五万两纹银换足银，中间光升水胡雪岩就赚了六百两。胡雪岩心里冷笑：“倒也不枉我花十万两银子来买你们家的银票，你这么做我倒是能少赔点钱。”

胡雪岩一走，源生钱庄的掌盘，也就是龚掌柜的儿媳妇卢登辉立马赶到老丈人龚春和身边，问道：“爹，这银子怎么能这么就给他提出去呢？咱可以商量着给他先提一部分，剩下再慢慢说啊！”

龚春和沉着脸走到钱庄后面的偏堂。卢登辉则紧紧跟在老丈人身后。

到了偏堂，龚春和毫无由来地突然伸出袖口，一下子打在了桌子山，桌子上的一个花瓶立马落在地上，碎成一地陶瓷渣滓。

“你以为我愿意吗？你没看那人的架势，明显就是不拿到银子就誓不罢休！我怀疑他是郁威客找来的人，就是为了挤兑我们源生钱庄！我要是不给他银子，他在大堂里一闹，别人不都知道咱钱庄没有现银了吗？”

卢登辉也知道龚春和没办法，当下叹了一口气，说道：“爹，你真是不该赌博，不然我们钱庄也不会现在这样难做。”

龚春和本来心情就不好，听卢登辉这么一说，更是恼怒：“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卢登辉知道老丈人以前是干强盗出身的，那可是真刀真枪杀过人的，当下不敢再多说什么。

龚春和看见卢登辉不说话，也知道自己理亏，当下放松了语气，说道：“咱钱庄现在的寸头还有多少？”

卢登辉说道：“不超过一万两了！总共算下来，估计也就是六千两左右。爹，刚刚您为什么不跟那人算‘升水’。”

龚春和说道：“我是想给他一个错觉。他要是郁威客弄来的人，我这么一做，他就会以为我手头银子足够，不差这几百两，也就不会再来闹事儿了。”

卢登辉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不可能是郁威客派来的人。”

龚春和说道：“哦？怎么说呢？”

卢登辉解释道：“爹，你也知道，十万担粮食，那不是小数目。虽然他郁威客是个总领，但是手底下也就七八个千总，现成的粮食绝对不超过三万担。十万担粮食，他得四处挪借才能够凑够。现在他这十万担粮食打了水漂，回到湖州自己都有麻烦，哪里有功夫来找我们晦气？”

龚春和一听，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这次是我坑了郁威客。郁威客是一心对我好，以后有机会我得好好补偿他。”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钱庄伙计，说道：“老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龚春和心下一慌：“怎么回事儿？不会是又有人来取银子了吧？”

那伙计点点头说道：“对，又有人来取银子了。还是一个外地人，依旧要取五万两！”

龚春和一下字站起身子来，说道：“什么？”刚说了这两个字，身子就不稳了，要往后面倒去。

卢登辉赶紧上前，一把扶住老丈人，说道：“爹，您先别着急，一定有办法！”

龚春和说道：“没办法了，这人绝对是郁威客找来的，就是要击垮咱们源生钱庄！”

卢登辉说到：“咱们钱庄在成都经营了这么多年，不是谁想击垮技能击垮的。爹，这人我先去应付着，你去找总督郭大人。这些年我们没少孝敬他，请他出面帮咱们说说话，这事儿一定能过去。”

龚春和勉强站起身子，说道：“现下也只能这样了！”

也不能怪龚春和一直不坚定。在清朝，银行如果发生挤兑而取不出银子，那是要株连的大罪。全家人都要发配道黑龙江，数额巨大的，甚至要判死刑。

龚春和从后门出发，悄悄去了总督府。但是他跟门房说了自己姓名之后，门房并没有领着他进去，而是要先去通告一声。

龚春和心里立马有了不好的预感，以前他来找总督府，门房可从来么有通告过，都是直接带着他进去的。今天，今天总督不会不见自己吧？

龚春和心里有点担忧，有点苦闷。

果不其然，门房一会儿出来之后，对龚春和说道：“不好意思，我家大人今天有些头痛，不方便见客，您改天再来吧！”

龚春和一下就跪倒了地上，哭着喊道：“郭大人，您不能不帮我啊！”

门房赶紧把龚春和往起来拉，但是龚春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是不起来。

门房赶紧又回去通告。

郭大人此时此刻也在大堂里团团转。

他地下的幕僚说道：“大人，这事儿没法子。那胡雪岩是带着黄宗汉的书信来的，摆明了要在成都扎根。那黄宗汉现在是朝廷上的新贵，听说过几天就要会京都任职了。不少人都踩他可能是第二个李鸿章。这样的人咱们惹不起。再说了，那胡雪岩也够厚道，一上来就送了一万两银子。这龚春和在成都这么些年，总共也才送了不到两万两，依我看，咱就别管龚春和了。”

郭大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也只能这样了。其实就是我想管，我也管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