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飞雪叹心

“不！我不要！”

让陆风辰没有想到的是，平日里对他百依百顺的陆归渊此刻却是从未有过的倔强，不仅将怀中的墨卿烟保护得滴水不漏，还满脸坚定的望着陆风辰说道。

“风辰哥哥如果要杀她的话，那就把渊儿一起杀了吧！反正渊儿的命是她救的。”

“你……，”陆风辰看着自己妹妹不肯退让半步，目光一凝，面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的陆归渊，在这个时候却成为了他的阻碍！

“渊儿，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就算她救了你，但这并不能抵消她杀了陆炎一事，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东墨国公主，她的能力才智，对于我们陆家，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陆风辰尽管目光有些冰冷，但还是非常耐心的劝说着陆归渊。

他可以从女孩那坚定的目光里看出，如果他在此刻将墨卿烟置之死地，那么或许自己能够赢下这一局，但自己与陆归渊之间，也定然会因此产生不小的间隙，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希望看到的。

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唯独陆归渊除外。

陆归渊见自己兄长的面色渐渐沉下，原本不肯退让半步语调减缓，随后面色踌躇，声音柔柔的说道，“风辰哥哥，渊儿知道你的想法，可眼下她中毒不省人事，咱们若是在这个时候趁机要了她的性命，渊儿这一辈子都会不安的！”

陆归渊说到这里，瞧见陆风辰眼中的冰冷并未减弱丝毫，略一停顿，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继续说道，“这些年来，风辰哥哥为了当年的事情，杀了很多人，也做过不少坏事，甚至不惜与皇帝哥哥彻底决裂。

这些事情，你们虽然一直想瞒着我，但渊儿有自己的眼睛，有自己的耳朵，有自己的意识，渊儿能分清黑白对错，善恶是非！”

陆归渊柔和的语调下，夹杂着一丝积蓄已久的压抑，尽管很微弱，但还是被陆风辰察觉到了，顿时其眼中的寒光微微一滞，脸上的神色有些惊愕错愣。

“我知道，陆炎哥哥是听了你的命令，才会带兵去攻打东墨，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我也知道，如果再多给你一点时间，你就可以彻底占领东墨，到时候我们陆家在西华的权势就会更大。”

“可在那之后呢？这股力量，会帮助你击败皇帝哥哥，渊儿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渊儿并不想你们两人中任何一人受伤或者死去！”

陆归渊温柔似水的声音渐渐有些激动，仿佛想一股脑的将这些年自己一直积蓄在心中的想法全部说出。

长街上的风雪更大了，刺骨的寒风吹得人衣袍呼呼作响，尽管陆归渊浑身上下都一片冰凉，但心中的思绪万千，早已让她对这寒冷没有了半点感觉。

有些事情，她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清楚，但正是因为知晓了这些事情的重要性，无论是陆风辰也好，萧寒轩也罢，都是她心中最珍视的人，所以一直以来她都选择了置身事外。

没有知道她平日里的无忧无虑下，又究竟隐藏了多少难过与担忧。

“所以，当初萧寒轩拿你的性命来要挟我退兵回朝，实际上是你的主意吗？”

陆风辰看着眼前这个一直以来在自己心中占据着最重要位置的妹妹，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些年来，虽然让她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不受半点委屈，但却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她。

平日里就算偶尔的几次难得的相逢，他都因为那些所谓的要事，而选择了匆匆离去，自打他踏进那座丞相府后，他们兄妹二人间，就再也没有安静的坐在一起嬉闹玩耍。

以至于如今回想起来，每一次的见面，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例行公事般的问候！

“是！在我知道了陆炎哥哥战死的消息之后，我便去找了皇帝哥哥，然后与他一同用这个办法逼迫你收兵回朝。”

陆归渊轻轻点了点头，被飞雪映得透亮的双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释然与坦荡。

“为什么？！”陆风辰心中忽然间有些刺痛，望着陆归渊的目光里，透着不解与酸涩。

他曾与萧寒轩暗中约定，他们二人之间的交锋，无论如何，都不会把陆归渊牵扯进其中，以至于当初得知萧寒轩的举动后，他一直都认为是萧寒轩被自己逼得走投无路，无奈之下违背了他们间的约定，但至始至终，对于陆归渊，他从未有过半点怀疑！

“因为渊儿害怕你受伤，害怕你也如同陆炎哥哥那样永远也回不来了，沙场凶险，刀剑无情，你知道吗？在你离开之后的每一个晚上，渊儿都会做噩梦，梦到你满身是血……。”

陆归渊声音忽然间有些哽咽，当她看见陆风辰眼中的不解与痛心时，那张略显狼狈的小脸上，又有泪珠悄然间滚落而下，带着点点温热，滴碎在冰冷的地面上。

“渊儿……渊儿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你远离沙场，远离无情的刀剑！”

“你……”陆风辰看着陆归渊脸上不断滚落的泪珠，心中尽管又被至亲之人欺骗的刺痛，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苦涩里夹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清甜。

他在风雪中伫立良久，目光一直落在陆归渊的脸上，没有半点离开。

直到他看见陆归渊单薄的身体在寒风的吹袭下，一点一点轻颤，他忽然间深吸了一口气，冰冷中，暗藏着一丝孤寒的落寞。

“渊儿，有许多事情，你还不懂，你还不明白！”

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陆风辰缓缓走上前去，抬手无比轻柔的替陆归渊逝去脸上的泪水，随后将女孩轻轻拥入怀中，用自己的身躯，替她挡住了风雪的冰寒。

权势也好，仇恨也罢，其实一直以来，从未蒙蔽过他的双眼，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陆家变得强大，他要让这个天下间，再没有人能踩在自己的头上，他要用自己的双手，去保护好自己珍视的一切。

曾经颠沛流离时，他几乎失去了一切，那时的他，被人踩在地上，将自己的尊严一点一点碾碎，甚至若非萧寒轩暗中相助，他都无法活到现在，而陆归渊或许也早已经沦为了奴隶。

也正是因为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他才会明白，在这个乱世之中，唯有变得强大，才能去守护一切，唯有变得强大，才能不被他人践踏！

为此，他的手中可以沾满鲜血；为此，他可以不顾昔年旧情；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如今的他，已然拥有了让任何人都忌惮的力量，但他还需要继续向前走去，因为陆家当年惨遭灭门的冤情至今还未昭雪，因为那数百个冤魂，至今还未有一片真正的墓土，一条往生的去路。

“风辰哥哥，你能暂时不害她的性命吗？”

陆归渊感受着身上的阵阵暖意，轻声开口道，尽管已经察觉到了陆风辰的动摇与让步，但是她还是要从陆风辰口中亲口得到答案才能放心。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今日我可以放过她，她身上的毒，我也可以给她解药，权当偿还她之前出手救你的恩情，不过七日之限还未到，一旦她身体恢复，她的命，我还是会去收走！”

陆风辰沉声说道，这已经算是他做出最大的让步，如果仅凭一次恩情就让他放下与墨卿烟的恩怨，他还是做不到。

更何况如今墨卿烟已经与萧寒轩联手对付自己，就算没有之前的仇恨，他与她之间也是绝对的敌人。

“啊？能不能……，”陆归渊闻言，心中松了一口大气的同时，又觉得陆风辰还是没有完全饶过墨卿烟，正欲继续开口恳求，但却被陆风辰的话语打断。

“渊儿，这已经是我做出最大的让步，希望你不会让我太过于为难，我与萧寒轩之间的争锋，还得继续下去，无论是为了你我也好，还是为了陆家当年的冤魂也罢，这条路，我都必须走下去。”

“我能向你保证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如果最后是我赢了，我会尽全力保下萧寒轩的性命！”

“你身为陆家的血脉，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陆风辰说完，转身对着身后的侍从吩咐道，“去找一辆马车来，另外让府上的豢养的医者准备一下！”

“属下遵命！”

不得不说，陆风辰手下的人办事效率的确极高，不出片刻，一辆还算大气的马车便被赶至面前。

陆风辰当即便让陆归渊带着昏迷的墨卿烟一同坐上马车，随后直奔丞相府而去。

毕竟不管怎么说，墨卿烟难得落到他的手上，他又岂会轻易的将她放回驿馆，七日只限已经过去了大半，这场与萧寒轩的赌局，对于接下来他们二人间的交锋来说，可谓关键至极，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输了这一局。

因此他虽然答应救下墨卿烟，但同时也要将其困住，这样一来，他才能在这场对局中取得绝对的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