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北京

银票这东西，宋朝的时候就有了。

元朝的时候就不用铜钱，官服大量印刷银票当做货币。

明朝时候的银票也只有朝廷印刷的银票，寻常人印制银票，那是犯罪的。那时候的银票差不多就是钞票了。钞票这个钞字就是从明朝银票来的，因为明朝时候的银票叫做宝钞。

清朝末年的时候官府印钞票印得有点过活，咸丰时期，一张十两的银票在市面上能换三文钱就算是不错的了。真正值钱的都是钱庄自己印刷的银票。钱庄自己印刷的银票，虽然值钱，但是流通范围比较小。北京人如果拿一张信和钱庄的印发的银票去买绸缎，绸缎庄是不认的，谁知道你这信和是什么玩意儿啊？

胡雪岩在湖州虽然开了分号，但是湖州和杭州的距离不是很远，汇兑业务并不怎么吃香。你直接在杭州存了银子，直接让钱庄给你开银票，拿着银票就可以去湖州快活潇洒了。所以湖州钱庄分号更大的意义在于扩展了阜康钱庄的业务辐射，并没着重发展汇兑业务。

胡雪岩本来想着去四川开钱庄，把刘庆生带上，毕竟刘庆生对汇兑业务熟门熟路。但是此刻湖州钱庄一开，自己手底下的人顿时就不够用了，所以四川钱庄分号，还必须得是自己亲自操办。

当时的汇兑业务，办的最好的就是山西票号，而山西票号汇集最多的，还是当时的经济中心，也是政治中心的北京。所以胡雪岩打算去北京走一趟，亲自看一看这汇兑业务到底是怎么回事。

杭州地区的沙帮漕帮，胡雪岩都有门路，所以起了念头之后随便一联系，很快就到了北京。

来北京之前他已经打听好了门路。据说原本在浙江任职，在胡雪岩杭州的阜康钱庄开业时还去捧场的夏同善大人本来是调任吏部的。但是上了北京之后，他却有了奇遇。

原来有一次皇帝吩咐吏部拟一个前朝官职的奏章，想参考借鉴一下。夏同善并不是光读书的书呆子，自己知道打点关系。因为进入吏部之前关系都打理好了，所以皇帝的任务一分派下来，吏部尚书让新来的夏同善操笔。夏同善也正是肚子里有货，一片奏章呈上去之后，皇帝看了龙颜大悦，直夸夏同善文笔扎实，史料熟通，当下让夏同善从吏部出来转到礼部，做了一个翰林编修，并且荣任皇太子侍读。

胡雪岩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很害怕夏同善不愿意见自己。毕竟翰林编修是一个文官，清贵的很，而自己说破大天，虽然黄宗汉给了一个候补的粮台办虚职，但终归是士农工商中的商人。

但是到了北京胡雪岩把帖子送上去之后，夏同善很高兴的接见了胡雪岩。胡雪岩知道这人实在是有大聪明，有翰林之贵，却不矜持于翰林清逸之高。

胡雪岩和夏同善落座之后，寒暄了几句，等管家倒上茶，夏同善便直接问道：“胡老弟，听说你这几天在北京走了好几家票号，怎么，想把阜康钱庄打进京城了？”

胡雪岩一愣：“夏大人怎么知道我在北京逛了几家票号？”

夏同善一笑：“黄大人给我来信了，说你要来京城。所以我就吩咐了官驿那边留心，你一来我就通告我一声。谁知道你来了之后不直接来见我，自己先去考察了。怎么样，考察完之后是不是心动了？”

胡雪岩讷讷一笑：“其实我打算现在四川那边开一家钱庄，小打小闹地试一试汇兑业务。毕竟山西票号审议做的这么广了，却还没有放到江南，其中有什么弯弯道我也想不明白。所以我也不敢贸然下手，打算先试试水。”

夏同善一笑：“胡老弟，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听说你开阜康钱庄的时候，拢共才不到一千两银子。但是此番黄大人给我来信，上面可是说清楚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阜康钱庄就挤掉了信合钱庄与亨通钱庄，成了杭州第一大钱庄。这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信和钱庄和亨通钱庄两家生意一直不相上下并列第一，结果倒好，你一来，他们全被你甩屁股后面去了。听说你的阜康钱庄已经开到湖州去了！哎呀呀，我有时候真是佩服你，你这做起生意来，简直就是电闪雷鸣，惶惶然就是一番气候啊！”

胡雪岩与人打交道，从来都是自己主动拍马屁，一边奉承着一边套主顾的话，以便摸清楚主顾的性格喜好，然后才对症下药开始谈生意。但是这次一来见夏同善，顿时发现自己还没有开始溜须拍马，对方却已经开始阿谀奉承了。而且这读书人说话，确实比自己文雅，比自己讲究措辞。自己被人家这么一夸，虽然心里紧张，知道言不由衷，也言不符实，但听着就是顺耳。

胡雪岩心里佩服这夏同善，想到：怪不得入京不到两个月，就立马官省三品，成了翰林编修，到底是人伶俐，本事强啊。

同时胡雪岩自己想到，跟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自己的花花肠子还是不要乱来的好，不然让人家听出来自己的虚伪，反倒是会坏了两人之间的同乡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