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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梁公子

作者:瓜 | 发布时间 | 2016-11-22 | 字数:3179

半两回房的路上,梳理一日所获。

弥罗总在提科斯大醉失言之际,及时制止。她只从二人神态与只言片语里,知道了他们在等人。

等的什么人,想来不是奉安和谈使者。

不然这天下皆知的大事,何必藏着掖着。

夜里晴朗,奴玉衣不沾雪,带回一身湿寒。

得知半两配提克斯喝了一天的酒,奴玉止不住地笑

“也算是投其所好,让他放下戒备。”

半两想那提科斯哪里有什么戒备,是个直肠子,藏不住事,没什么心眼。

她提起一桶热水,倒入奴玉沐浴的浴盆中

“那你这一天,去了哪里。”

“去看看定南王要等的人,来了没有。”奴玉躺在温水里,疏散体内寒气,惬意地闭上眼。

半两问他

“咱们的和谈使者?”

奴玉牵唇轻笑

“你知道不是。”

半两等了半晌,见这人不发一言就要睡过去,搁了木桶,坐在浴盆边推搡他

“行了你就多说几句话吧,我不问你你还真的什么也不说。此行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好注意自己言行,帮不上忙也省的给你添乱。”

奴玉笑着睁眼,转头看半两

“我还以为一日的功夫,你早打听清楚了。”

“你就欺负我吧。”半两狠狠推他一下,坐远了些。

奴玉不再逗她,将来龙去脉讲给半两。

其实讲的便是奉安、萨络与沙腾罗,大陆上最强三国的利害关系。

“那我们是要做什么。促成和谈?阻挠萨络与沙腾罗密会?还是杀了这些萨络人?”

半两不问奴玉如何知道这许多内情,涉及三国政事也不觉惊讶。

奴玉斜倚在浴桶边,脸搁在手臂上望着半两。

她话里大有深意,是在试探自己。

如何回答,是她判断此行委托上家的依据。

半两在暖炉边搓着手,淡然地盯着炉子里烧得火红的木炭。

等着他的答复,不急着知道的模样。

奴玉笑叹,自己身边养的,究竟是什么。

他第一次遇到她时,曾一意想要杀她。如今却能同她谈及,彤瑜庄里最深处的问题。

同他性命相关的问题。

重要的是,他一念间觉得,没什么不可说。

半两不闻奴玉说话,知道他在打量自己。

他若不回答,自己也可凭此,猜个大概。

虽然面色如常,心里却跳得飞快。

她凭什么觉得,自己这一份试探,不会让奴玉起了杀心。

所以,她不敢看他。

“我要做的是,教你如何运用媚术。”

半两闻言,转过脸去看奴玉。

看他细长眉眼,温和如春风。

想着他说的话,半两为自己一无所获而丧气,也放下了忐忑的一口气。

半两告诫自己,别得意忘了形,别再做蠢事。

……

沙腾罗派来商定协议的使者,是国王倚重的权臣,博学广识的学者。

他原本也是中原,前朝旧臣,却不是什么显赫官位。改朝换代逃往沙腾罗,被委以重任。

因此他穿着中原人服饰也没什么异样,混在人群里融入人流。

他在萨络特使入住驿馆的当天,便也来到了绵梨城。只稍作打听,就知道了他们落脚的地方。

定南王一路高调的行程,唯恐世人不知他来到了奉安,为的便是叫沙腾罗密使,方便找到他们。

至于如何会面,萨络王在派使臣前往沙腾罗时,便已做好打算。

两国密谋的文书绢帛被劈作两半,一块正被密使揣在怀中。

只要他见到定南王,见到另一半文书,便能同他展开协商,达成协定。

他来到驿馆门前时,门口众多兵卫把守,他不敢冒入。

在路边徘徊一阵,见来往出入皆被禁止。

忽而见到弥罗现身,看他面容打扮是萨络人,却不能肯定是否是定南王。卫兵听他发话放行,叫他如见曙光。

兵卫众多不能即刻上前相认,待众人散去弥罗回身,他提起精神,坦坦荡荡向驿馆大门走去。

一对长戟交叉在他身前,拦住去路。

卫兵问他

“你不是驿馆里的人,来做什么?”

他不想他们防范得如此仔细,便说道

“这里不是驿馆么,我不能来投宿?”

“来投宿,可以,搜身。”

左右卫兵凑近来向他伸手,他慌忙护住胸腹连连后退。

自觉举止过激,摆着恼怒的样子说

“住个驿馆还要搜身,什么道理,不住了不住了。”

挥手转身便走。

回头看一眼,卫兵重新摆好阵仗,如雕塑立在门旁。

只能再寻他法,悻悻走远。

奴玉放下车帘,对车夫道

“走吧。”

不去找你,你倒自己撞进来了。

……

绵梨城内最大的茶馆,在城中央最热闹的集市。名曰汇云栈。

茶客们来此,无非抱着两种期待。

茶香不香,唱曲的姑娘美不美。

这些日子汇云栈的掌柜放出话来,说请到了隐迹多年的梁公子。

梁公子是何人,不听曲的大概不知。天下那么多姓梁的人,有多少梁公子。

而喜好赏听丝竹器乐的,都能对圈内知名乐伎如数家珍。提及梁公子,大约只会想到一人。

曾在乾邑城内一曲惊天下的梁公子,据说来到了绵梨城汇云栈,看客们知道不知道的,都闻讯涌至茶馆。

掌柜借机抬高了座票价,三两纹银一座仍旧售卖一空。

看着茶馆里坐满了慕名而来的客人,掌柜笑得眼睛要看不见了。

“托梁公子的福,叫我这小小茶馆蓬荜生辉啊。”

掌柜调来三两名小二伺候,对着奴玉搓手谄媚。

奴玉在后台捧着一盏热茶暖手,舒活筋骨好弹奏。

揭开杯盖尝了一口,忍着没有蹙眉。

好好一座茶馆不花功夫在茶道上,倒是想着法子靠消遣娱乐博眼球。

面上和顺地对掌柜说

“掌柜您看,我什么时候出场。”

掌柜赶忙接话说

“不忙,吊着看客们的胃口,让其他乐伎先演奏几轮,才能衬托您的技艺不是?”

奴玉会意地浅笑,安坐着喝茶。

掌柜去招待客人,奴玉身边还候着两名小二。

二人不知收敛的目光,叫他觉得不适。

“你们出去忙吧,客人那么多。”

奴玉吩咐。

二人对望一眼,赔笑着说

“掌柜的叫我二人……”

“出去。”

奴玉冷下声音来。

如深冬里的寒气逼来,被震得不敢再言语,两名小二点着脑袋退出室外。

奴玉端起茶,想着左右品不出味来,便放下杯盏,搁在木桌上敲出一声脆响。

角落里琴弦拨动发音,一名侍女被惊到,触动了琵琶。

她被吩咐仔细擦拭梁公子带来的乐器。

瑟瑟地看向奴玉,慌忙转过脸。

奴玉看她生得端正,比那无礼的两名小二看得过眼些。

“你怕什么,我又没遣你出去。”

奴玉淡淡开口。

侍女转身,弯身连拜三下。回过身继续擦琵琶。

“你是哑巴?”

侍女小声地应答

“不是哑巴。”

奴玉看她手上布巾在琵琶面上反复摩擦,说道

“你再擦下去,我的琵琶就要被蹭掉漆了。”

“对不起梁公子我不是有意的。”

侍女拜倒在地上,连连叩首。

奴玉看那琵琶别旁人沾手,又被不明来历的布巾擦拭,早不想去碰了。

他叫侍女起来,吩咐着该用何物,如何重新护养琵琶,指挥她进进出出忙得不歇脚。

怀抱着按自己意愿弄干净的琵琶,调试音色。

侍女在一旁看他纤长手指,在弦上流水般翻转,看得出神。

“外面的人怎么说我的。”

奴玉突然发问,侍女又是一惊。

“没,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做什么这副样子,我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你小心过头了。”

奴玉调正了音色,将琵琶搁在一边,侍女低着头立在身前,还是不说话。

他轻浮的笑出一声,问道

“坊间许久没有梁公子的消息,突然选了这么个小地方露面,大概是被金主玩腻了,只得自谋生路了。是不是这么说的。”

“梁公子不必介怀,我知道您不是……”

听她帮着自己辩解,奴玉管她出于何意,领情地笑开,伸出手去挑起她的脸来看着自己

“我告诉你,我就是没人要了,没钱花了,才重新来卖唱。”

侍女被她撩地面色通红,听他直白话语一时语塞。

“你看我相貌如何?”

“……梁公子惊世容颜,美艳不俗,奴家得以一见,只惊为天人……”

侍女嘴里干巴巴学着外面看客的话,不知这番形容对于男子是极大的轻佻冒犯,却是语出真心。

奴玉望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

“再漂亮,看厌了也被弃作敝履。美貌确实是长处,也是人最无用的长处。”

……

暮色降临,茶馆里看客三两成群而出。

议论着梁公子如何美丽动人,琴艺如何出神入化。

奴玉听惯了这些人云亦云的话,有几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披着斗篷候在街角转弯的暗处,嘴里轻哼着小调。

看见那人走来,迎上去与他擦身而过。

回眸一笑致歉,盈盈走开。

“梁公子?”看出他的装扮,那人呆立在原地。

好似在哪见过,面熟得很。在汇云栈听他唱曲弹奏琵琶,只觉得享受。惊鸿一面相看,才觉得说不出来的熟悉。

密使转身走开,没做他想。美人总是相似,看得多了会眼花。

奴玉坐在马车内踏上回程,手里摊看半卷文书。

真是老眼昏花的人了,这么近也没认出来。

不过也不怪他,毕竟一别经年,人总是会变的。

他不再是头戴五品官帽,只在国宴时才能入皇宫一窥皇室尊容的小官。

自己也不再是,躲在宴会角落里,目睹天下极致繁华盛景的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