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选择之后

今夜月明星稀，唯有寒风在天地间纵横。洛阳和徐壮、刘留柳三人坐在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内，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幢单元楼的入口。

“洛阳，曹老头在提供这个地址的时候也说了啊，曹嵩只有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才有可能来这里。”刘留柳分析道，“今天晚上他在进行贩毒活动啊，怎么着也不会来这里吧？难道说你打算在这里一直守着碰碰运气？”

徐壮摇下车窗，把烟灰弹到车窗外，半开玩笑地说道：“我看你就是想你媳妇暖的被窝了吧？咱们趴了一个小时，你都抱怨三回了。”

“我来解释一下吧。”洛阳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身上的警服，同时陈述说，“根据卧底的线报，市局确定今天晚上王春鹏犯罪集团会在淮海市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毒品交易活动。由于市内不存在可以制毒的地点，指挥部判断毒品一定是从外面运入市区内的。为此，指挥部在进入市区的各个通道都设置了检查点。一旦我们的卧底经过，会通过暗号的方式提醒检查点的负责人。这样一来，指挥部就能及时掌握入市嫌疑车辆的信息，从而利用全市街道路面上的监控进行图像追踪。”

刘留柳摊开手，疑惑道：“可这无法证明曹嵩今天会来这里的可能性啊？”

“我接着说。在警方掌控了嫌疑车辆的行踪后，通过一系列的工作，完全有希望发现参与之后环节的犯罪人员。在嫌疑人进行最终交易时，警方立刻下手，就可以把这批毒贩一网打尽了。但是……”洛阳话锋一转，说：“但是真实的行动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也许在警方跟踪时会出现意外，导致嫌疑人警觉直接中止交易。也许参与抓捕的警察里，也有对方的卧底会通风报信。甚至说，今天晚上的行动可能就是王春鹏设计的一个局，他只是为了试探警方。”

“唉，所以说王处也真是不容易，明明能找个位高权重的部门去当大爷，非要申报成立一个大白鲨行动处，天天和这些穷凶极恶的人打交道。”刘留柳见徐壮不耐烦地看向自己，连忙打住，对洛阳道：“你继续说。”

“如果警方行动顺利，根本不需要我们三个民警的参与。而如果警方行动失败，那么不仅抓不到王春鹏，还会引起他的防备。根据之前的布置，指挥部应该会动用特殊的手段，迫使王春鹏怀疑曹嵩的忠诚度。等到了那个时候……”洛阳指向单元楼三楼东户的外窗，道：“我认为曹嵩很可能会来这里。”

徐壮把双手交叉垫在脑袋后面，道：“我们就做好我们能做的事情吧。”

是夜十一时三十分，梁斌根据曹嵩的语音提醒，反复变换交通方式，成功地把跟随在身后的所有警车全部甩掉。在走向曹嵩指定公寓的路上，梁斌把自己使用阿兰手机拨打指挥部电话的通话记录全部删除，同时也调动好了自己的情绪。虽然不是一名演员，但梁斌专职负责情报工作多年，和三教九流的人员接触极多，在演技方面也可以说是一名老戏骨了。

梁斌推门走进屋内，见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王春鹏。屋内还站着三个人，分别是曹嵩和王春鹏的两名保镖。梁斌的目光在王春鹏的保镖身上停留了一阵，缓缓开口道：“鹏爷，这两位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手吧？我应该见过他们好几次了，可直到今天才留心到他们的存在。”

王春鹏看了看分立左右的两名保镖，说道：“这两位确实是舵里的高手，别看其貌不扬，但一个擅长近身格斗，一个擅长各种枪械，两人配合的话，只怕也不输于一流的高手了。怎么，梁警官想试试？”

梁斌察觉到了王春鹏平淡语气下的浓烈杀机，但他依然镇定地说出自己编排许久的台词，问道：“我就想问一句，他们值得信任吗？”

两名保镖霍然抬头，同时看向梁斌，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

王春鹏说：“梁斌，你今晚敢来这里，我挺意外的。但你的这个问题就更让我意外了。麻烦你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鹏爷，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当中一定有内鬼。”

王春鹏觉得很可笑，他指着梁斌，道：“梁警官，内鬼不就是你吗？”

“如果我是内鬼，我为什么现在还要来这里？”梁斌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胸口，问道：“鹏爷，我们接触的时间不长，我对你确实没什么感情。可我更不会站在警察那边，在我出事之后，你看看有谁捞过我哪怕一下？”梁斌怒不可遏地说道：“他们那么轻易地就把我放弃了，你觉得我还会为他们卖命吗？”

曹嵩见场中的人情绪都很激动，他感念梁斌送给自己防弹衣的情谊，忍不住劝说道：“鹏爷，我觉得斌哥不像卧底……”

“那内鬼就是你！”王春鹏冲着曹嵩吼道。

曹嵩吓了一跳，惊慌失色地连连摆手，道：“不是我啊，怎么可能是我？”

“我事前就安排过了吧，每个人都只准使用我配发的手机，为什么你的手里会有其他的手机卡？”王春鹏说话的同时，两名保镖也全部面向了曹嵩。

“鹏爷，这个阿兰到底是谁？”梁斌深吸一口气，朗声问道：“为什么在接头时，她会带了31个书包？”

王春鹏眉头一挑，问道：“什么意思？”

“这次交易的货物难道不是放在那30个书包里的吗？为什么我在接货的时候，发现阿兰私自带了第31个书包。当时阿常问过她原因，她解释说是送给教育局副局长儿子的。我见没有影响整个交易的进行，也就懒得多问了。”

“第31个书包？”王春鹏眉头一锁，问：“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所以当警察冲出来要抓我们的时候，我立刻怀疑起了阿兰，我本想抓住她或者干脆杀了她的，但很可惜，那时我们被冲散了。”

王春鹏看了看平静的梁斌，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曹嵩，缓声自语说：“阿兰是卧底。曹嵩私带手机和阿兰联系，这么说……”

曹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转头看向把自己推入绝境的梁斌，问道：“斌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梁斌走过去站在曹嵩面前，反问道：“嵩弟，你还记得有一次警察跑到我住的地方来抓我的事情吗？那个地点明明只有你、我、鹏爷三个人知道，警察为什么也会知道？而且我那时明明只散了一次货啊，是谁告诉的警察？”

曹嵩怨恨地抓住梁斌的衣领，嘶吼道：“那不是我干的!不是我！”

王春鹏走过去一脚蹬在曹嵩脸上，将他踹倒在地，呵斥道：“那你告诉我你爷爷现在在哪里？你告诉我警方私底下有没有和你联系过？”

曹嵩的脸上满是血泪，他爬回王春鹏脚边，紧紧地抱住王春鹏的大腿，说道：“我爷爷还在家里住着啊，我没有和警方私底下联系过啊……是他！”曹嵩突然指向梁斌，道：“是他！卧底是他！他明明知道那第31包是我私自买的毒品，是他说好了可以帮我运送的，所以我才……”

梁斌没有反驳，他只是用悲悯的眼神看着曹嵩。

曹嵩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他松开抱着王春鹏的手，颓然地趴在地上。

梁斌径直走向一名保镖，说道：“枪借我用一下。”

保镖抬起头看向王春鹏。

“鹏爷，这小子害我到这步田地，现在还污蔑我，我要亲手杀了他。”梁斌说完这句话之后，向保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王春鹏狞笑一声，点了点头。

梁斌接过手枪之后迅速地打开保险，他同时说道：“鹏爷，我来到这个地点的路线是他在电话里引导的，我想警察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了。我们要快点转移。”言罢，梁斌走过去抓住曹嵩的衣领，将他拖行到卧室门口。在王春鹏等人的注视中，梁斌问道：“你不反抗？”

曹嵩抬起头，满眼泪水，他虚弱地问道：“为什么？”

梁斌把枪口抵在曹嵩的腹部，怒道：“因为你该死！”

“砰！”

枪响之后，曹嵩整个人向后倒去。梁斌抓起他的双腿一甩，将曹嵩的身体整个扔进卧室内。随后，梁斌随手关上了房门。

当梁斌处决完曹嵩之后，王春鹏向梁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梁斌二话不说直接调转枪头，把手枪还到了王春鹏手上。王春鹏握住枪柄之后问道：“你枪法怎么样？”

梁斌自得一笑，道：“我打过几万发子弹。”

王春鹏把枪递给梁斌，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我需要你。”

梁斌把枪握在手里，轻轻地抚摸着微热的枪管，说道：“大不了死呗。”

在将近十公里外的一幢公寓楼楼下，洛阳突然咳嗽了两声。徐壮和刘留柳立刻投以关心的目光。洛阳摆摆手示意没事，只是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