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三)
《恶犬》(三)
作者:青驹破夜色
那是一条长长地路,风,很大,就像刀子,割得老黄脸上生疼。雨也下起来,断断续续。像一个得了前列腺炎症的男人,拼了老命,挤出几滴。
天上打着闪,恍恍惚惚的。老黄拐着腿,往前走。突然,他停住了,半明半暗中,前面蹲着一个东西,正定定地看着他。老黄眯起眼睛,那应该是一条狗。它身材硕大,就像一座黑黝黝地小山。雨水,正顺着它长长的皮毛,流下来。
老黄抖了一下,黑暗中,那双通红的眸子,就像两盏红色的灯笼。老黄的恐惧,并非是来自于那双眼睛。他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一只狗。没有狗敢这样逼视着他。而那也绝对不是一只狼,他遇见过狼,狼的眼睛在夜里,是幽幽的绿色,且充满狡诈。老黄的恐惧,是无法分辨眼前的动物,这种未知,让他胆怯和焦灼。
他搞不清楚,此刻,那对红色的眼睛中,仿佛正传递着一种极其复杂讯息。有不屑和冷漠,还有一种坚定的阴森。老黄摸索着,想从地上捡起块石头防身,那眼神却瞬间变化了,仿佛看穿了他的企图,一刹那,那红色中,充满了嘲讽。
老黄呆住了,进退不是,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的东西,终于动了动。它转过身去,不再看老黄,站直了身子,左摇右摆地往前走。老黄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这东西,竟然像人一样,用两条腿走路!它的两只前爪在胸前耷拉着,就像马戏团里的狗熊,看上去很滑稽。一条后腿好像瘸了,一拐一拐的,摇摇晃晃地走着。
老黄神差鬼使地跟着它,同样一瘸一拐,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他不知道这东西要去哪里,直觉中,一个阴森的秘密,仿佛正在不远处,向他露出了一抹真切……
雨,开始大起来。硕大的雨点砸在老黄身上,让他感觉到了痛,砸在地上,土沫便四溅。无边的夜色中,漆黑一片。老黄已经摔了好几跤,手掌被擦破了,疼的他呲牙咧嘴。那东西一直没有回头,它好像并不在意老黄是否跟在后面,自顾自地往前走。它张着嘴,长长的舌头就伸出来,呼呼地喘着气,空气中,就充满了难闻的腥臊。
它就那样一瘸一拐地走着,在崎岖的山路上,转了不知道了多少个弯儿。老黄对村子周围的山路很熟悉,但今天他发现自己错了。刚开始,他还能够在漆黑的夜色中,模糊地辨认出方位,而在转了几个弯之后,他彻底掉向了。除了脚下的坑洼和不平,放眼四望,黑乎乎的山体和夜色混在一起,有一种无穷尽的深邃。老黄紧张起来,他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淋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让他难受。他紧紧跟着前面的东西,生怕掉队,永远孤独地留在这片黑暗中。那东西依然在不急不慢地走着,仿佛正在悠闲地散步。
雨,渐渐变小,终于停了。老黄感觉自己的双腿,酸痛难当,就像是断了一样。天边露出了一抹鱼肚白,周围的景物依稀真切了些。这是一个小山弯,老黄看到了前方的白烟,这让他惊喜不已,这里有人!前面的东西,似乎也变得兴奋起来,它四脚着地,开始向着白烟的方向飞奔。这,也许才是它最佳的行动方式。老黄也撒开腿,一瘸一拐地跟着它往前跑。
那是一颗巨大的树,树冠很大。半明半暗中,老黄看不清楚,那些树枝上,仿佛挂着什么东西,飘飘摇摇的,随风摆动着。树底下,支着一口大锅,锅下的柴火烧得很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知道锅里正煮着什么,一团团地白气,正从锅中腾空而起,升向天空。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香气,似乎有浓郁奶香。
老黄再次害怕起来,他并没有看见了一个人。难道,这锅和火,都是面前这个东西的?!他不敢往下想了,躲在一块大石头后,小心翼翼地向前面张望。
那东西飞奔到大锅前,突然停住。貌似一刹那意识到了什么,又慢慢地直起身子,用两只后腿着地,转过来向身后看。天色已经半亮,藏在石头后的老黄,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那东西的眼睛,依然是血红色,它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很怪异,也更加复杂。好像是在守护着什么重大的秘密,怕被人发现。这种表情,绝对是属于人类的!
像人一样走路,可以自己生火,这究竟是什么怪物?!老黄的心里紧张地要命,也好奇的要命。没错,好奇心和紧张,都会轻易地要去一个人的性命。他想起了村子里妇人们说的传说,每当他在村口晒太阳,总能听见村里妇女们的嚼舌。他总是闭着眼睛,靠在土墙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和东家长李家短的舌根儿、发浪,便有一句没一句的往他耳朵里钻。
她们说山上住着妖精,专门偷吃小孩子。老黄根本不信,村子里很安静,根本没有小孩失踪。当然,赵老三家除外。老三的老婆桂香生了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失踪了。妇女们就说桂香是白虎星,克夫克子。如果真是被山上的妖精吃掉了,那为什么专吃他家的孩子?再说,老三的大丫头好好的,整天在村口玩泥巴,为什么妖精不抓她,难道妖精吃人,还分男女不成……
老黄正想着,他面前的东西,又开始动了。在狐疑的看了身后一圈后,它开始在地上刨土,像是在挖什么东西。老黄紧张地盯着它,不敢发出一丝响动。它要找的东西,一定埋得很深,雨后松软的泥土,被大坨大坨的刨出来,变成了两个小泥堆。
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声,老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被那东西从土下叼出来。白皙的皮肤,和那张丑陋的黑色大嘴,形成了鲜明地对比,直刺老黄的眼睛,让他莫名的晕眩起来。
“呵呵呵……”
那东西的把哭闹的小娃娃丢在地上,满意地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声,竟像是笑声一般。
接着,它用尖利的爪子,熟练地剖开皮囊,将整张皮扒了下来……哭叫声停止了,那个白皙的躯体,变成了一团粉色的肉块。那东西把这团粉肉叼在嘴里,放进了旁边,沸腾的大锅中……
一张崭新的人皮,被麻绳栓了起来,吊挂在树上。一阵风吹过,它便和那些树枝上无数张人皮一样,在风中轻轻地摆动着……
“呵呵呵……”
那东西满意地在大锅边蹲下,喉咙中再次响起一阵怪笑。它伸着长长地舌头,口水便从尖牙和舌头上,滴答滴答地滑落下来。突然,它张大了嘴巴,一段音调古怪的秦腔,响了起来。
“有老夫我下朝来无可消遣信步儿来在了自家的花园转过了回廊用目看景色另有一重天……
”
老黄杀猪一样的尖叫了起来。他感觉裤裆里湿湿的,一股滚烫的液体,正无法抑制的从下体喷涌出来。他眼前一黑,就像一具死尸一般,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