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传统

世上很多事，若是斤斤计较，便会输得很彻底。

“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张廖接过小护士递给他的病例表，这夏安果的工作态度确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工作上做得倒是细致了许多，而且现在也算是谦虚内敛了些，虽然对自己仍然是有些爱答不理的样子，不过也是个好苗子。

“你们科室很忙啊？小护士们怎么个个话这么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也可以和我说说啊！”陶丝丝坐在张廖的主任室内阴阳怪气的说着，安卓则在一旁吃着陶丝丝刚打开的糕点，虽然不是草莓味，但还是让安卓大快朵颐，样子像是被饿坏了许久一样，陶丝丝见状，原本气闷的心情好了许多，这小猫咪果真是个吃货呢，这安琦是有多么虐待安卓啊。

张廖推开门，便听到高亢又惹人厌烦的话，他抬起头便看到陶丝丝一张似笑非笑得脸，皱着眉问道： “你怎么来了？”

“怎么着，打扰你工作了，还是打扰你们说话了，整天在医院和护士说话说得这么多，回家一句话也不和我说，我还是不是你妻子了，况且，你工作了，我还不能来看自己老公了。”陶丝丝很自然的坐在办公桌上，脚却不安分得逗着安卓，而安卓眼里只有那糕点，哪顾得上那些。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这是上班，医院这边哪容得半点疏忽。”张廖说不过陶丝丝，尤其是她这种爱唠叨的毛病，一丁点的小事也能夸大其谈的说。

“我说的当然是你能听懂的人话，要不是今天我来看你，还不知道你身边这么多貌美的小姑娘。”陶丝丝有些醋意的说道。

“无理取闹。这么冷得天，你要是不去学校上班，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反而来我这儿，这学校我可没听说因为下雪要集体放假，对待工作你这就是懈怠，况且这工作来得不容易，你还不知道珍惜。”张廖没有再看陶丝丝，反而是将病例表一一看完后，放入抽屉，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

“我要是去了学校，就看不到今天这番景象了，你看那小护士，眉目含情，要不是顾忌到你的面子，我早就上去问她了，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能对我说话温和些，以前没结婚那会儿你可不是每天和我说话都像是领导问话一样，要不是你每晚都回家，按时上班，我都快以为你是外边有人了。”乍一听，陶丝丝的语气似乎还有些委屈。

“胡说些什么？”张廖看着距离脚下不远处的猫咪，这人不是诚心给我添乱吗？有哪家医院是允许宠物进入的，“这猫怎么回事，这是妇产科，你这是把病毒带进来，万一出了事，担得起吗？”

“这猫是我同事的，她就在这家医院精神科住院，猫肯定没事，医院允许进入，况且我那同事可是你好兄弟的心上人，凭我这眼力劲儿，我感觉他们之前有着不少的交集，怪不得这两年来我给他找对象，每次都给我以各种理由回绝。”陶丝丝说着。她看见安卓睁着幽兰的眼睛似乎有了笑意。

其实吃着糕点的安卓，在想，为什么张廖这样沉稳的男人会找陶丝丝这样的女人，安卓确实很鄙夷的看了陶丝丝一眼，不过，为什么自己也变得这么八卦了？它暗自想着，估计是和安琦这样的女人呆得太久了。

“不成，一会儿要是没有特别的事情，就回家吧，我这还忙着呢，别忘了走得时候把猫带走。”张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拿起桌子上一沓表看了起来，最近他还准备着妇产科论文的发表，一些数据也马虎不得。

“你说，我们生一个孩子好不好？”陶丝丝的声音突然柔了下来，少有得带了些商量的语气。

“你刚说什么？”张廖再一次问道。

“我是说，我们生个孩子吧，我们年纪也不小了，家里这边我也不好交待。”陶丝丝一直看着安卓，有时她倒是羡慕起这些动物来，无忧无虑还自有人宠着。

“当初结婚的时候我们就商量好了，爸妈那边你 不早就提了吗，不是吗？这件事我们以后不要再提，况且我现在还没有那种想法。”张廖纳闷儿为什么陶丝丝会临时改了主意，当初死活不会生孩子的是她，现在突然又萌生了这样的念头，他确实不喜欢孩子，他也不想要孩子，慢慢稳下心来，的确，他们是丁克族，早就谈好不生孩子。

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万，各有各得想法。陶丝丝不能说是讨厌孩子，但是绝对不可能生养孩子，如今却又说这样的话，分不清真假，最好只是玩笑。

而对张廖来讲，他出身一般，很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在农村，等到大些得时候，便跟着他妈去了城市生活，那会儿，他才知道他妈与他爸离了婚，日子过不下去，自然要分道扬镳。

原先张爸是村里的木匠，家家户户凡是结婚生子需要置换家具，都会请张爸前去，当时就想着靠自己的手艺吃饭的张爸，村里分下的田地早就荒废了，全都承包了出去，后来村里几个游手好闲的大老爷们，每到晚上，便摆上一桌麻将，打到一大清早再散了去，当时张爸手底下有些闲钱，一开始他接到活儿，按要求弄了张麻将桌，送过去时，还听好奇那几个大老爷们整天对着个方方块块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后来在那些人的鼓动下便迷上了麻将，他全然不知那几个人是为了骗他的钱。

后来，他也不接活计，整天琢磨着怎么赢牌，时间长了，也挨不了每晚输光，张爸虽说有些好赌，但也还算是孝顺，眼见自己爹娘唉声叹气直骂他没出息，连娶媳妇的钱都花光了，便忍不住自责，直骂自己被麻将鬼迷心窍了去，那几年城乡经济发展快，村里已经不流行再去木匠置办家具，城里样式多，又舒服，上得了档次。而且，村里大多数人都去了城里打工，整个村就剩下些地地道道种地的农民。

那时张爸已经近三十，地也收了回来，家里穷得叮当响，更别提去娶媳妇了，一家子人整天唉声叹气，他看着那些已经结了婚的人，也不能说不羡慕，可没人嫁给他这种穷鬼，所以也只能干着急。

结婚生子，这便是大多数人兜兜转转最终要做的事情。

张爸很快到了适婚的年纪，那时村里从外省来了一个女人，身上没个干净的地方，像是逃荒来得，村里人指手画脚，传言更是稀奇离谱，有人说这女人是被卖到大山当童养媳忍受不了，便逃了出来，又有人说这是邻村的寡妇，夫家将她撵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十有八九不是善话，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点，说那女人眼睛像是狐狸眼，看一眼能将人的魂给勾了去。那会，张爸每天都无所事事，听一些人说得邪乎，他便忍不住问，这女人现在住哪儿呢。

吆，你还不知道呢吧，我和你说啊偷偷地说，就住在咱村头那间破房子里。

你可别动了歪门心思，小心把你魂给勾了去。

村里人封建，没人赶走那女人，也没人管，总之就一个想法，让她自生自灭。

村里像张爸这年纪的人几乎都去务工，他呲着牙咧嘴一笑，你们这人就是老封建，搞不好就是家里发生了变故罢了。

你倒是心大，正好弄回家当媳妇得了。

张爸笑了笑，没说话，他要是真娶回家了，还指不定这村里闹出什么话来，不过要是有人真为他生个孩子，倒也是圆了他爹娘的一个念想。

那晚，张爸在自己家里翻墙倒柜，终于找出一套像样的衣服，他寻思着村里人都说那女人身上没个干净的地方，要是冒然领回家，还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又闹出个什么动静。

他估摸着自己爹娘睡熟的时候便收拾收拾出了门，那条走向村头的路，他走了近三十年，头一次心里夹杂着各种情绪，紧张，恐惧，听着村里的野狗乱吠，他更是加快了步伐，有好几次，他差点忍不住折了回去，但越想越觉得不甘，一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加快步伐，奔着村头去了。

村里那件废弃的房子还是原先村长家的一间堆放杂货的地方，后来经济发展上去了，村长家率先盖上了两层小洋楼，于是这间小土坯房，便一直废弃了下去。

他把衣服抱在怀里，走到土坯房前，他的心里紧张万分，额头都冒起了细密的汗，恰巧这时，头顶处传来“呜咕”的声音，吓得张爸一个踉跄，他嘟囔着：“都什么社会，还信鬼神呢，一个女人又不是什么九头怪，还怕吃了我去。”边说边做深呼吸。

没有收留，张廖的父亲，瞅着那女人水灵灵的眼睛，动了歪门心思，想着，这要是结了婚，定能省下不少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