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叶揖夏替姐传情书

从野人沟回到了前坪，仿佛是从仙境回到了凡间，依然是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尽管建国吵吵嚷嚷要去野人沟落户，但苏雷清醒的知道，现实是不允许的。苏雷对建国说：“兄弟，人可以做美梦，但是不要把梦当了真。”建国犹如小孩一般天真，嚷道：“问题是去野人沟不是做梦，野人沟是现实中的一片自由天地。”蚊子拍拍建国的肩膀说：“兄弟，问题是咱们不是自由的人。”梅松不紧不慢的说：“对了，我们是不戴帽子的劳改犯。”

五一过后的周末，叶迎春回到了野人沟。当父亲把苏雷来过的消息告诉她后，她心中激荡起一股春潮。那天擦肩而过的竟然是他？她后悔不该早走几分钟。第二天，迎春起来后就要去前坪拜谢苏雷，叶致清说：“丫头，给他们背袋大米去，他们那里一日三餐都吃苞谷糁。”

马玉花把那条腊肉挑下来说：“把这块肉也带去，那天让他们带，他们死活不要。”迎春有些为难说：“米背多了我也背不动。”叶致清说：“让知秋跟你一起去。”揖夏自告奋勇说：“我和姐一起去。”

叶致清说：“也行！知秋今天就舂米吧。这野人沟里什么都好，就是打米不方便，还得用最原始的方法舂米吃。”知秋没奈何的说：“我也不想舂米，要不，我背上谷子到公社农机站去打？”叶致清瞪了他一眼说：“何必呢，背去背来费得也是力气。”

揖夏掂了掂米袋子，嘲笑姐姐说：“姐，你当了两天老师就变修了？连二三十斤米也背不动了？”迎春不好意思的说：“我哪里是背不动，我是可惜这身衣服。”原来迎春为了见心上仰慕已久的人，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翻箱倒柜把母亲生前穿过的衣服检出一套。一件玫瑰紫的短袖细羊毛衫，一条藏蓝色的毛料裤，外边罩了件米黄色的中长风衣。

叶致清看后眼睛不觉有些湿润，仿佛看到了前妻的昔日风采。感叹说：“哎呀！丫头，你这一穿太像你妈了。”父亲和蔼地打量着女儿，忽然发现问题说：“丫头，你怎么穿得不伦不类？上面一身洋，脚上穿了双土布鞋？”迎春遗憾的说：“哪穿啥？解放鞋？”

叶致清喊马玉花问：“玉花，我上次给你的那双皮鞋呢？”马玉花回到卧室从床底下翻出来递给迎春说：“我就穿了半天，把脚还挤了两个泡。”叶致清笑她说：“不会韵洋味。这双鞋可是正经的德国货，我在莫斯科给她买的。”这是一双咖啡色的平跟皮鞋，鞋面上还有花纹装饰。迎春穿了走了两步说：“行，还挺跟脚的。”

揖夏把米袋子装到背篓里背了，迎春提了腊肉，揖夏说：“得了吧，穿的像洋小姐，手里拎块腊肉，放到我背篓里吧。”又说：“爸，你看，我姐成了大小姐，我倒成了使唤丫头。”马玉花讨好姐妹俩说：“迎春这一打扮，真洋气！要是我们揖夏一打扮呐，比她姐还漂亮！”说得迎春不好意思，红着脸说：“算了吧，我还是脱了这身衣服，省得你们说三道四。”

叶致清看出了女儿的心事，他又见过了苏雷，对苏雷的印象特好，心想，他俩要是能成一对，那真是太美了。叶致清挥了挥手说：“就这样去吧，正而八经见贵客，打扮漂亮些也是对别人的尊敬。不过不要可惜这身衣裳，路上和揖夏换着背，啊！”

迎春揖夏一路翻山越岭来到前坪四队，找到了国美的家正要进去，却见国美扛着铁锹从门里出来，迎春认的他，喊道：“哎！国美。”国美一时愣住了，迎春说：“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国美看着迎春一身洋气的穿着打扮发呆了，他心里是非常喜爱迎春的，但是又不敢追。今天迎春突然出现，使他手足无措，脸憋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找……找我？有事？”

揖夏快嘴快舌：“不是找你的，我们是来找苏雷哥的。”“找苏雷？你们认识？”国美不解地问。迎春笑着说：“我认识他，比你认识的早。”国美说：“他们出工了。好像他妹妹在家做饭。我给你们喊她——萧同志！有人找你们！”

萧云从厨房里跑出来，一见迎春愣住了，尽管她们前日见过，今日迎春的打扮已非昨日，萧云愣了片刻，心想可能是迎春？试探地说：“你是迎春吧？前几天我们擦肩而过，你这一打扮，我还以为是归国华侨呢？快！进屋里坐。”

三人进了东厢房，揖夏放下背篓问：“姐，”“哎！”萧云迎春一起答应。揖夏说：“我是问萧云姐呢。你们米下锅了没？”萧云说：“还没呢。”揖夏说：“正好，我们给你们背了袋大米，咱们做白米饭吃。”

萧云客气的说：“来玩就来玩，背什么米！沉甸甸的，山路又不好走。”迎春笑着说：“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有一块腊肉呢。”萧云笑着说：“你看，受之有愧，却之又不恭。得了，借花献佛吧。你们中午也在这里吃饭啊！我多下两碗米。走，咱们到厨房做饭去。边做边聊。”

迎春说：“什么受之有愧呀。苏雷大哥对我恩重如山，我就是割肉报恩也还不起。”萧云已晓得迎春的心事，开玩笑说：“你可不能割肉啊，落下了残疾，怎么做我嫂子？”说的迎春脸腾得一下红了。揖夏心里倒是美滋滋的，扬着笑脸摇头晃脑的说：“那我就叫苏雷哥是姐夫了。”气得迎春要打揖夏。

三人边做饭边聊，萧云笑呵呵的说：“迎春妹，前日我看你还是美村姑，今日变成洋小姐。这身衣服穿到你身上，又合体又显美。我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标致的美人呢。”

迎春不好意思了，她悔不该穿这身衣服来，她见萧云人家大城市来的人，到也穿得很随便。一条蓝咔叽布裤，一件绿军装，里边是白衬衫。脚蹬一双塑料底的黑布鞋。迎春羞红了脸说：“这都是我妈生前的衣服，她是知识分子。衣服放着也是浪费，我就穿了。”

等饭做好后，萧云说：“他们快回来了，你俩先藏起来，给他们个惊喜。”不一会，苏雷他们收工了。建国一进门就嚷道：“云妹妹，饭做好了没？饿死我了，成天稀汤寡水的。”萧云笑嘻嘻的说：“你是属猪的，成天就见你叫饿。今天撑破你的肚皮。”

蚊子闻到一股肉香味，掀了锅盖看，见是萝卜白菜烧腊肉，揭开饭盆看，是一大盆香喷喷的大米饭。蚊子喜笑颜开地说：“云妹妹真是仙女下凡嘿！那里就变出这些好吃的？”苏雷猜想是迎春来过了，说：“赶紧吃吧！”萧云得意的说：“真还有仙女下凡帮我的忙。”喊道：“二位仙女，出来给他们瞧瞧！”

揖夏兴高采烈地推着姐姐过来，迎春羞答答的有几分拘谨。建国梅竹他们惊呆了，梅竹审视着迎春说：“哎哟，真是仙女下凡诶！你是迎春姑娘吧？三年不见，几乎认不出来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建国嘻嘻哈哈的说：“哎哟！让我眼前一亮，感情是迎春姑娘，我还以为是归国华侨。还认得我吗？”迎春对建国的印象不是太深，但是已从揖夏嘴里听说过建国的故事。客气的说：“认得！你是建国哥，当初你为救我，也是出力不小。所以特意来拜谢你们。”

苏雷见了迎春，觉得迎春气度非凡，根本就看不出是山乡妹子。但见迎春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含羞迷人，自然就想起三年前在轮渡上看到那个小女孩的那双深秋里的一潭秋水的眼神。苏雷笑着说：“叶伯伯也真是，带什么东西！”迎春说：“一点心意，你去过野人沟，也知道，我家不缺吃的。”

建国是个见面熟，又见迎春的模样标致可人，早已神魂颠倒，嘻嘻哈哈地开起玩笑：“我听雷哥说了，野人沟是人间仙境，我很想到野人沟去落户，迎春，到你家当上门女婿，可不可以？”揖夏气得噘着小嘴斜瞅着建国。

迎春已没有了刚来时的拘谨，知建国是个嘴快活，笑道：“好哇！我家的二花正想赘婿呢。”揖夏扑哧笑了。萧云问：“小丫头，笑什么？”揖夏哈哈笑着说：“二花是我家的母牛。”大伙哄笑起来。

蚊子哈哈笑着说：“闹药，娶头母牛，可有牛皮吹了。”大家笑得直喷饭。建国也不在乎，跟着大家一起笑过后说：“迎春啊，原来你骂人是拐弯的。高！实在是高！”揖夏更加笑得不得了，说：“好像汤司令呀！”

萧云拈了块肉送到建国碗里说：“有肉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吃亏了吧！”建国笑着说：“吃人家的饭，归人家管。吃人家的肉，归人家臭。迎春，就算到你家，当不了上门女婿，打个长工也要得。时间一长，还不是有转正的希望。”

揖夏拈了块肉给了建国说：“建国哥赶紧吃肉，你要不抓紧，肉叫他们挑完了。”梅竹则一个劲地往苏雷碗里夹肉，生怕苏雷吃少了。迎春看在心里，心想，漂亮的梅竹和苏雷真是很般配的一对。迎春心中不免产生一种忐忑失落的感觉。

吃过饭后，大家闲聊起来，直至队长喊出工，迎春说：“我得赶回去，明天还要给孩子们上课。”揖夏说：“姐，那我就不跟你过去了，省得明天又往这里踮。”萧云说：“也是的，去趟野人沟也实在不容易，来回半天就没了。我还说抽空给叶伯伯扎针灸按摩。没时间呀！”

迎春站了起来说：“我爸的腿也就是阴天下雨疼得厉害，过了这一阵也就好了。也多亏马玉花照顾他。”大伙起来送迎春，迎春整了整衣服说：“大家就别送了，都挺忙的。等忙过了这一阵子，我接大家一起到野人沟去玩。”

萧云悄悄拐了一下哥哥，意思是让他单独送送迎春。苏雷有些犹豫，此时的苏雷对迎春还没上升到爱情的高度，他不想谈恋爱。等晚上没人时，萧云埋怨哥说：“你真傻！迎春，多好的姑娘呀！”苏雷才意识到妹妹拐他两下的意思，感叹说：“迎春的确挺漂亮。可我说过，这一辈子，绝不结婚！”

又过了一个星期，礼拜一的早晨，苏雷他们正在地里起土豆。揖夏和知秋返校路过田埂，揖夏向萧云招了招手，萧云跑了过去，揖夏把一封信塞给萧云，小声说：“我姐写给苏雷哥的。”说完就走了。

萧云转回田里，苏雷见妹妹笑眯眯的，问：“小丫头跟你说了什么开心的事？”萧云见人多，不好说明，“没说啥，你知道，小丫头粘我粘得像糯米糕，跟我说晚上她不想在学校住，要过来跟我睡。”苏雷说：“这小丫头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