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李升苍大喝道:“还不快出来参见贵妃娘娘?”
四个人一同出来齐刷刷地扣头谢恩:“参见贵妃娘娘。”
李升苍还不忘讨好道:“能伺候贵妃娘娘是你们几个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好好珍惜着吧。”云璃顺势把一枚银元宝推过去:“有劳公公了。”
李升苍笑得更厉害了:“娘娘太见外了。”话是这么说,他自己却把这枚银元宝握得严严实实的。“娘娘,既然您这边没什么事儿了,奴才就先告退了。”
月云宫里,云璃只点了三支红烛。红烛摇曳着微弱的火光,映出皇帝日思夜想的面容。云璃坐在红烛下,对四个跪着的人吩咐道:“起来吧。”
四个人起身。
兰晴作为卿贵妃的贴身宫女,吩咐道:“都是要近身服侍的人,赶紧说名字吧,好让娘娘认得你们。”
“奴婢陆春熙。”褐色衣服的女子第一个不认生地说道。“奴婢姓江,名采淑。”第二个宫女接上。“奴才杨泽波,娘娘叫奴才小波子就好。”
轮到最年长的那位姑姑了,云璃有些期许,只有她不是随便选的。这位姑姑似乎欲言又止,只说道:“老奴何玉禅,在此有礼了。”
当云璃吩咐要他们下去的时候,玉禅姑姑忽然跪了下来。兰晴问道:“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玉禅姑姑扣了个头,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簪子,恭敬地问:“奴婢斗胆,敢问贵妃娘娘可是蒲青公主的后人?”“是。”
玉禅姑姑激动得热泪盈眶,絮絮叨叨地说:“真是缘分在上啊。娘娘,在奴婢曾经是少女时,家里穷得叮当响,多亏蒲青公主路过,给奴婢留了一支玉钗和几两银子才保住了老母的命。这玉钗奴婢一直舍不得当,如今是该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云璃半信半疑,接过这支玉簪子,细细端详一番。
这个簪子是用成色极正的岫玉做的,从质地、色泽、花纹和材料上看,应该是蒲青公主的不假了。
玉禅又扣头道:“既然蒲青公主救过老奴的命,老奴也一定会对娘娘忠心耿耿的。”
云璃笑了,像晨时的山岚氤氲散开。“快起来,像本宫罚你似的。这玉钗你留着吧,它是曾太姥姥的,又不是我的,既然蒲青公主赠与你,你就收着吧。至于你说的忠心,本宫信得过你。好了,回去吧,今晚兰晴伺候就行了。”
微服出访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原本是有一群暗卫跟着的,可是拐角处,忽然一群刺客跳了出来。各个手执长刀,全副武装,而且这群人武功极高,竟然能三下五除二地干掉暗卫,云璃慌了,拉着唐晓翼一路逃跑,甚至用了轻功,可是那群人很快便追了上来。其中一个刺客的长剑亮了出来,直指毫无防备晓翼的胸口刺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云璃挡在了前面。一刹那,她的胸口殷红殷红的,绽放出一朵血色玫瑰。
即使是这样的意外,也没有打了两个人逃跑的脚步。
两个人拼命的跑,半路上遇见了一个木桶,二人灵机一动,转身跳入木桶之中。没过五秒钟,就听到了这群人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木桶里,云璃心急如焚,她非常清楚,不出一分钟,他们就会找过来。为今之计,只有她扮成皇帝,才能让唐晓翼脱身。她坚定了想法,扑倒唐晓翼身上扒衣服,唐晓翼受宠若惊,但是很快明白了她的想法。唐晓翼坚决不同意,他怎么也不能让她替他冒这个险,她已经受伤了,右胸口被中,还在殷殷渗着血。
云璃跪下了,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正如那一天,他向她下跪一样:“皇上,臣妾臣妾,先是臣才是妾,为人臣子,一定要尽力保护好君主。您是皇上,是这个国家的希望,万万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啊!况且他们要抓的是你,我去也不会被怎么样,所以……”
唐晓翼正想出言拒绝,忽然觉得右肩隐痛,他竟然没有想到,她会偷袭他。
云璃穿上唐晓翼的衣服,一把跳出了木桶。
刺客看见了云璃,一路狂追。追了好长时间,云璃终于因为体力不支被擒住。刺客们看见了她是贵妃而不是皇上,一点都不惊讶,仿佛他们要追的就是贵妃。云璃迷迷糊糊之中,被抓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唐晓翼终于被解了穴。他迷茫地望着天上的一轮孤月,心中隐隐刺痛。
云璃被带到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这地方阴森恐怖的让人毛骨悚然,斑驳的墙壁全是血迹,随处可见人骨散落着。
云璃心中暗道不好。
忽然从什么里面射出了小小的两枚针,速度快的连眨眼都来不及反应。它们直接射到了云璃的眼睛里。顿时间,全身的血液仿佛涌擦着细碎的冰碴蔓延到全身,那种凉意从双眼扩散,当一阵阵不可抑制的寒凉离开以后,那种痛楚开始生生将人撕裂。
当痛苦一点点减少的时候,她看不见任何光。失明了!
这样的极刑来的太突然了,她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已经被绝望和恐惧严密地包裹起来,而且忽然失明的人,对一切都是未知的,对一切都更加恐惧。
有人来了!
她听到了窸窣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听起来就像死神一样,可是来者比死神更可怕。
蹲坐在地上的她被扶了起来。可是几秒钟后,手腕上的痛就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有一根钉子,冰冷冰冷的钉子,刺破她的肌肤,向她的骨头钻去。那凿骨声声像死神的呢喃,配合着手腕处令人窒息的痛感,几乎要把这个人碾碎。
她十分难以置信,仅仅几天的时间里,她就从万人景仰的贵妃将军沦落到一个失明的阶下囚了吗?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她真的,无法相信。
可是再无法相信又怎样?两只手腕处传来的锥心之痛已经让她彻底清醒。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血液沿着手臂向下流淌。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沙哑的话语:“你很坚强。我们跟你没有仇恨,但是我们的雇主有。我不会告诉你是谁,你不会死,但是会生不如死。”
恐惧再次蔓延,她想喊,但是哆嗦的嘴唇什么都说不出,最后心底的恐惧还是化成她身体筛子一样的颤抖。眼泪默默地涌出来。
最痛苦的时刻来了。
先后又进来了几个人,绵绵黑夜中的恐惧又徒增了好几分。他们一一走到云璃面前,拿出了锋利的刀,对着云璃的皮肤深深地划了下去。云璃心头一窒,不禁低喊一声:“啊!”后背瞬间涌出了一层汗,豆大的汗珠也细密地滴下来。
那刀,穿透了皮肤还不够,还狠狠地割肉,直到血淋淋地把经脉抠出来。身体的每一条主经脉,都经历了这样的折磨,裸露在空气中,与寸寸寒气拥抱。
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云璃曾经在书上读到过,如果经脉寸断,则极寒之魄或极炎之魄所修炼的寒气或炎气就会流走,没了阴阳魂魄的人不能运气,不能用气功,即轻功完全不通。没了真气在身体里运作,和武功全废有什么两样?
不!这个可怕的念头终于使得痛得精疲力尽的爱云璃狠狠挣扎了一下,却因为手腕上死死扣住的钉子所导致的痛楚而停住。
果然如她所料,当她所有的经脉都被考古一样从身体深处挖了出来时,那沾满血液的刀锋开始无情地隔断她的经脉。熟谙此事,一定是历史悠久的江湖门派。
她绝望了。
那种身体逐渐被抽空的无力和全身上下的痛苦如汹涌澎湃的海浪击打得她溃不成军……
月云阁。
自己的妹妹被劫走,陌月心急如焚坐立难安,没想到这个时候,蒲青公主竟然会突然闯进来。陌月见了,双膝跪地,好像看见了救星:“参见老阁主。”因为副主失踪事态紧急,月云阁里所有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和现任阁主在大殿商议事情,此番见到老阁主来,纷纷敛衣跪下请安:“参见老阁主。”
蒲青公主拜拜手,把跪在眼前的竺陌月扶起来,口中说道:“本宫千里迢迢远道而来,若不是大事本宫一定不会出现,现在情况紧急,就别说这么多了。”听到老阁主这样说,众人才敢起身。
陌月眼中快要流出眼泪了,“您也听说云璃被劫走的事情了吗?”
蒲青公主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脸严肃状:“事情比较严重,不仅仅是被劫走那么简单。我所说的劫,第一劫,焚心劫,以有史以来最大的灾难降临了。”“焚心劫?”陌月闻言皱眉,焚心劫主身体上的病痛,如果是有史以来最大的,那么云璃所受的痛楚,恐怕是空前绝后的!陌月只要一想,心都紧了。
“本宫这次来,还带了不少药,应该是能用的上!你们的副主,估计现在深受折磨,若不惊扰圣驾,还请谁进宫速速把皇上叫来。”蒲青公主说这话的时候,手指一紧,赤金护甲险些折断了。
“我去。”陌月冲向门外,“我去请皇上。”
自打爱云璃被劫走已经两天了,两天里唐晓翼整个人都憔悴了,尖尖的下巴上有一抹青色的胡茬。对于竺陌月的从天而降,唐晓翼好像看到了什么希望,拼命的要抓取。“没时间跟你解释太多,我只想说,马上跟我去月云阁。”
“蒲青公主来了,刚到。她能够亲临,事态的严重性远已经超过了我们的想象。我以为云璃最多是被囚禁了,挨个鞭刑什么的也在意料之中。可是现在看起来,只怕是要度日如年、生不如死了。”听了这话,唐晓翼险些一个轻功收气从空中跌下去。身旁的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一下一下地凌迟着他的心。
虽然心中似野火燎原般急躁,但是看到蒲青公主,唐晓翼还是拱手,行了礼。但是他没等蒲青公主说什么,自己就先站好了。“公主亲临,相比事态已经到了极严重的地步。”唐晓翼的声音已经听出了一丝颤抖。
“焚心大劫,还是快找吧!”
陌月轻轻蹲到蒲青公主身边,她也很无助了。“您能不能算出云璃在哪儿?”
蒲青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焚心灾星当空,我无能为力。”她又转头问道:“皇上那边当真一点消息也没有?”
唐晓翼的心脏几乎要紧成了一团,里面的血液在不停的敲击着他的底线:“没有。”
蒲青公主似安慰地说道:“这仅仅是第一劫,虽然那丫头会痛苦无比,但是一定不会死。”这番话的确让在场的众人的心中好受了一些,可是人排解不了那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抑的心痛。连蒲青公主自己都是这样。
而一直躲在月云阁屋顶上的上官琏,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