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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风卷沙州(上)
东米赤加离开张家没多久,张谦逸就命人找来了张家的老管家张福。张福是与张谦逸同辈的族人,在张家深沉稳重,做事靠谱,因此极得家主张谦逸的信任,府中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交给张福负责,就连张家最重要的产业织造坊也都能看到张福的影子。这些年,张福以管家的身份协助大公子张义谭处理织造坊的事务,在张家的这些小一辈儿的族人面前,张福算是德高望重的存在。
张福中等身高、两鬓处略显斑白、佝偻这腰背、一身圆领丝袍、深邃的眼神、两手放在肚前走进了张谦逸的书房。事出紧急,张福谨慎的将书房的门轻轻地关上,低声问道,
“老爷,不知你找老奴有什么吩咐?”
“张福啊,这么些年你在我们张家起早贪黑、兢兢业业的付出,我也是看在眼里,请受我一拜。”如今沙州的局势即将恶化,我想让你帮我办一件事。
看到张谦逸如此的客气,这可让张福受宠若惊,匆忙上前扶起了张谦逸,口中说道,
“老爷,你这就是折煞老奴了,这些年若不是老爷收留,我张福恐怕早就死在吐蕃人之手了。老爷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老奴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刚刚五州将军东米赤加来了,暗示老夫将我们的铸铁坊给交出来,被我一口回绝。老夫现在就怕二少爷知道这件事,否则以他的脾气性格,非得跟吐蕃人拼了。”
“老爷所言甚是,二少爷生性刚直不阿,素来看不惯吐蕃人的蛮横,这件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如今沙州的局势即将恶化,我想让你帮我办一件事。”
“老爷请说!”
“织造坊还有一批丝绸,老夫准备以送货为名将义潮支开,这段时间你就陪着二公子往回鹘去一趟,只要义潮不在沙州,相信吐蕃人暂时抓不到我们的把柄。”
“老爷真是良苦用心,老奴一定陪着二少爷走完这一程。”
“好,老夫原本定在五日之后出发,如今时间紧迫,你们明天早上就上路。”
“老奴明白!”
就这样,吐蕃的五州将军稍稍给张谦逸一点压力,张家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为了保护张家,更为了保护二公子张义潮。看来这一趟回鹘之行是避无可避了。
当天下午,按照张谦逸的计划,管家张福就已经安排张家的府丁将那批准备运往回鹘的丝绸给装上了驼队。除了几头骆驼装运必须的饮水和食物之外,整整三十几头骆驼装的满满的丝绸等待在张府门外。
第二天一到早,张义潮起身一一辞别了自己的家人。院子之中,站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侄子,还有新婚妻子索婉秋,望着众人依依不舍的眼神,张义潮不敢停留,在张福的拉扯下,一行人离开了张府,向沙州城外走去。
这一次前往回鹘,是张义潮第一次出远门,也正是因为如此,全家人才依依不舍的追到了门外,一直望着驼队离开了视野。张义潮心想,这是第一次接受父亲下达的任务,无论如何都要出色的完成,决不能让家人失望,自幼学习的文化本领这一次终于要排上用场了。
沙州到回鹘的国都距离五六百里,驼队至少要行走五天左右方可到达。沿途之上有三个县城,上百个村庄,而且被吐蕃人控制的关口就有十几个,层层盘剥。当天下午,驼队经过一个小县城的时候,张福建议所有人到城中休息,一行人来到了城中最大的客栈住了下来。张义潮望着城中诡异的现象,转向张福问道,
“张福,你说现在还是大白天的,这个县城怎么就显得这么冷清呢?”
“少爷,闲事莫管,我们这一次出远门,还是以赶路为紧。这个县城情形如何,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难道城中就没人了么?”
“少爷,前面就到客栈了,我们将驼队领到后院,你先到客栈大堂之中歇息一阵,我等安置妥当就来寻你。”
“那好吧!”
张福等人将驼队领到了客栈后院的牲口棚内。张义潮在一名家丁的陪同下向客栈大门口走去,仰头一看,张义潮这才看清这座客栈名叫悦来客栈,二人大踏步走进正堂。
说来也是奇怪,张义潮刚刚在大堂之内寻了个位置坐下,张福的声音就从后院的后门响起,
“我说店家,我们大老远的从外地赶来,怎么也没个人接待啊,莫非是想店大欺客,毁了这百年老店不成?”
话音刚落,一名表情呆滞的小伙计这才慢吞吞的走到了出来,本想反驳两句,但是当他看到已经从后门走进来的张福等人时,立马转变了态度,笑呵呵的迎了上来,行了一礼,说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沙州的张大爷,小的有失远迎啊。”
“我说伙计,这大白天的你不在店口迎客,反倒躺在屋中睡觉,你就不怕你们老板把你开除?”
“张大爷有所不知啊,就在上午,那帮天杀的吐蕃人刚刚来到我们这里抢劫了一番,城中的青壮男丁都已经被抓了六七成,大部分妇女也都被吐蕃人侮辱了遍。若不是我们躲得及时,恐怕我们这百年老店也会糟了殃。你们看看这县城之内还有几个人,大的商队恨不得绕道几百里到沙州歇脚,谁会选择我们这凶险的县城落脚。”
“看样子现在的吐蕃人已经撤走了?”
“这些吐蕃人哪一次不是抢完就走,从来不会在这种小地方过夜。哎,对了张大爷,你们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哦,我等准备去一趟回鹘,后院有我们的驼队,你还是先将我们的货安置一下吧。”
“好勒张大爷,你先在店里歇息片刻,我马上让小的们给几位爷安排上房!”
“好,还是原来的老规矩!”
“好勒!”
一声悠扬的回音,此刻的店伙计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恢复了神气。不多会儿时间,又从店里走出了几名伙计,大家分头行动,有的安置驼队,有的则给张义潮他们安排休息的房间。
一行人在这家悦来客栈简单的用过了晚饭,大部分的张家家丁都不能够休息,需要在后院的牲口棚凑活过夜。时值乱世,张福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出门在外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决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当天晚上,张义潮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找到了正在院中转悠的老管家张福,问道,
“张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院中转悠啊?”
“二少爷,天冷,您还是回房间休息吧,院中的货物有老奴和几个家丁看管,保准出不了问题。”
“这么大一家老店,就因为吐蕃人的到来,他们却惨遭这种冷清,真是不公啊。”
“二少爷,你就不要为别人操心了,我们只在这里歇息一晚上,明天一大早我们还要赶路呢。”
“张福,你说吐蕃人还会不会回来呢?”
“少爷,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二人相视无语,隔着干冷的空气,似乎可以闻到这个小县城上午的血腥味儿,吐蕃人给这里造成的创伤实在太大了,张义潮陷入了沉思。
这个小县城距离沙州上百里,是沙州北边最重要的一个县。初唐时期,这里曾经为河西走廊上最重要的落脚点,无论哪里的过路商人,都会选择这里过夜,这才催生了这个百年老店悦来客栈。作为张家的老管家张福,每年都会从这里经过几次,自然对这家老店十分熟悉,因此悦来客栈的老板和伙计都认识这位从沙州而来的张家管家。
这家悦来客栈位于县城之中最繁华的位置,张义潮站在客栈的院中却丝毫感受不到来自县城之中的人气,反而多了几分肃杀之声,城内没有沙州城晚上的打更声,就如同城内根本就没人一样。张义潮越想越气愤,一拳砸在了身边的门上,顿时就有数不清的灰尘落了下来,张福惊讶的望着他,问道,
“二少爷,您还是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我们还要赶路呢。”
“张福,这个院子里太闷了,我想到城里面转转。”
“太晚了,少爷还是在自己的房间吧,城里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吐蕃人不是已经撤走了么?”
“这?老爷特别交代要照顾好你,少爷还是不要让老奴为难。”
不由分说,张义潮已经走到了院门口,管家张福根本就没拦着的机会,无奈之下张福派出了两名会武艺的家丁跟着张义潮一起到了城中。
张义潮行走挎着横刀,这种横刀是这个时期最为流行的武器,也是张义潮最擅长的兵器。三个人走在大街上格外的吸引注意,因为此时的县城除了几家门口挂着灯笼的大户之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东西,透过微弱的灯笼光线,张义潮三人渐渐地走到了城东的位置。
就在三人认为快出县城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隐约间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呼救声,中间还穿杂着一丝小孩儿的哭喊声,这可让张义潮顿时来了兴趣,循着声响向一处院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