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产子
翁宝这些日子都郁郁寡欢。
江苑妈妈走的那天，孩子们正在在学校里，江苑没来得及跟翁宝和喋宝两个孩子打招呼，孩子们没能见江苑妈妈最后一面。
j江苑妈妈离开后，喋宝也老是跟哥哥哭闹，说自己想念江苑妈妈了。
喋宝有次哭着问哥哥，“是不是江苑妈妈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不要咱们了？”
“不会的，江苑妈妈不会不要我们的。”翁宝这么安慰妹妹，其实他心里也很难受。
这天，正是课间，班主任老师拿给翁宝一封信，“喋宝，有你一封信。”
这个年代，写信的人很少了。交通便捷，网络时代，谁还会费心思写那玩意儿？有人甚至字都不会写了。翁宝也纳闷，是谁会给自己写信？云南的亲戚，早就不和自己来往了。
信很沉，厚厚的，信封上规规矩矩贴着几张邮票，发信地址和发信人处空白。
喋宝疑惑地撕开，抽出里面厚厚的信札。
竟然是江苑妈妈写来的信。
他心中狂喜，飞奔回到宿舍，坐在床上一口气看完了这封信。
读完信，他立刻跑到妹妹的班级门口，招手示意，趴在桌上闷闷不乐的喋宝出来。
“喋宝，来。”
“哥哥，什么事？”喋宝下了课也不去和同学们玩，自己趴在教室里发呆。
“江苑妈妈给我们来信了。”翁宝把信给喋宝看。
“真的？江苑妈妈在哪里？”喋宝高兴了。
“她没说。不过，她说过几个月就会回来了。和我们联系的事，她希望我们跟时竫爸爸保密。”翁宝压低声音。
“江苑妈妈有没有说想我们？”喋宝问。
喋宝四岁就跟着江苑，她不像哥哥那样对家乡有深厚的感情，她那时还小，几年过去，她已然忘记了自己妈妈的样子，她和江苑的感情最深，几乎寸步不离。
“她说非常想我们。她要我们好好学习。还说回来会检查我们的学习成绩。喋宝，你学习要用功，我们一起等着江苑妈妈回来，知道么？”翁宝安慰妹妹。
“哥哥，我知道，我一定好好学习。”
其实，从喋宝幼小的心里，对时竫爸爸和奶奶抱有一丝不满，觉得是他们把江苑妈妈逼走了。他们不十分了解时竫心里的苦楚，只是认为是时竫爸爸把江苑妈妈逼走了。
“明天就是星期六，放假回家。你可千万记住，不要跟爸爸和奶奶透露半点消息，知道么？”翁宝叮嘱喋宝。
“我一定记住。”喋宝欢快的身影跑进了教室。
兄妹两有了盼头，心里似乎有了依靠，神情立马就变了。
时竫这些日子，白天巡山、开会，晚上搞他的玉雕，每天都忙忙碌碌，似乎把江苑给忘记了。
只有时竫他妈了解儿子，她很担心。
她宁愿儿子消沉低落的情绪外露，那样，她起码知道儿子心里想些什么。
现在，儿子正常吃饭睡觉，正常跟自己说话聊天，她都怀疑儿子是不是因为太担心江苑，大脑出现了什么问题了。
“儿啊，你怎么了？这些日子，你怎么不去找苑苑了？”想江苑刚离家那几天，儿子就像疯了一样，到处去找，天天不着家。现在，他不知为何突然消停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妈，我挺好的，你别担心。”时竫看出了妈妈的担心，“我不去找了。她下定决心躲着我，我是找不到的。现在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把孩子生下来。现在，我希望她能自己回来，我什么都听她的，她想生就生，我陪着她，照顾她。”
“儿啊，你要是早这么想，苑苑也不会离家出走了。”时母叹口气。
“可是，她现在在哪里呢？她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吗？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时竫喃喃着。
“儿啊，你再去找找。你把她找回来，咱娘儿两一块照顾她。”
“妈妈，我也很想体会一下，媳妇怀孕，婴儿渐渐在她体内长大的感觉。我也想像别的准爸爸一样，给孩子做胎教，讲故事，放音乐，陪着苑苑散步。都说孩子长到一定大小，小脚会隔着妈妈的肚子踢人，还会和爸爸互动。可惜，这些我都错过，感受不到了。”时竫抱着头。
“早知道苑苑一定要，宁可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当初就不该那么逼她去医院做手术。”时竫妈妈后悔。
“我也低估了她想当母亲的强烈愿望。”
翁宝和喋宝礼拜天回家。
江苑离开后，素日回到没有了江苑的家后，垂头丧气的兄妹两，这次从学校回来，像是被打了强心针，突然换了两个人似的。
小家伙把江苑用过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
帮着时竫妈妈抱柴火、喂鸡，下到深深的菜窖取菜-------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们脸上的笑意，把时竫和他妈妈迷惑到了。
时竫聪明，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个小鬼头有事情瞒着自己。
“翁宝喋宝，跟我到山上转一圈。”时竫说。
“好嘞。”两个孩子雀跃着，他们最愿意跟时竫爸爸上山。山上好玩的东西太多了。可是平时放了学，时竫爸爸只准他们在离家近的山下玩，不让他们进山，怕他们进了山迷路，出不来了。
“说，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走在山路上，时竫问。
“没什么事？”翁宝支支吾吾。
“喋宝最诚实，你跟爸爸说说。”时竫见翁宝攻不下来，转向了喋宝。
“没，没------什么------事。”喋宝声音像蚊子。
“江苑妈妈以前怎么跟你们说的？她不是常说，喋宝要做个诚实不说谎的好孩子吗？”时竫循循善诱。
“可是，江苑妈妈不准我们说出去。”喋宝毕竟还小，一句话全暴露了。
“什么，你们见到江苑妈妈了？”时竫问。
“没有。”翁宝见妹妹招认，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
喋宝委屈地哭了。
“好好，喋宝，好孩子，不哭了。”时竫安慰着喋宝。
“时竫爸爸，我们真没有见到江苑妈妈。她给我们写了封信。”事已至此，再不能对江苑妈妈守信，翁宝从裤兜里掏出那封信来。
自从收到江苑的信，翁宝就把它藏在身上，深怕被时竫爸爸发现了。
时竫迫不及待地打开信。
真的是江苑的字迹。
江苑通篇都在跟两个孩子对话，解释并抱歉自己没跟他们打招呼就离家的原因，鼓励他们好好学习，竟然没提到自己半个字。
时竫很失落。
从邮戳上的戳印，他发现，这个封寄自香港。
江苑去了香港？
她的行踪扑朔迷离，没听说她香港有亲戚啊。好像是有个男同学在香港，自己结婚时，那个男同学也来过，莫非是投奔了那个男同学？
时竫更那纳闷了。
报纸杂志上不断有孕妇遭遇意外撇下年幼的孩子离世的消息，听闻这些消息，每次都让时竫胆战心惊，他实在坐不住了。
一个多月又去了，江苑依然杳无音讯。
时竫等得都快要崩溃绝望了。
他跑到镇上，再次上网，给江苑的微博、QQ、微信、脸书，所有能联系的方式，统统留言：你回来，我什么都依你，别让我看不到你。再让我找不到你，我都要崩溃了，求你了！
这次，他的留言似乎终于收到了反应。
一天，时竫忽然接到钟伟的电话，那端，钟伟口气很严肃，很急切。钟伟说江苑就要早产了，让时竫速来S市，十万火急。
原来她真的就躲在s市，只是没想到，她会躲在钟伟家里。
钟伟这孙子，他妈真会伪装，当时，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谎骗自己，时竫恨死了他。莫怪时竫爆粗口，谁的老婆孩子不见了，谁不着急？时竫恨恨地边咒骂：你他妈还从香港给翁宝寄信，对我还实行了反侦察，我是孩子的爸爸，是江苑的丈夫，你有什么权利对我这样？时竫心里愤恨不平，但是他现在已经顾不了找钟伟算账，江苑突然早产，他要赶快赶到江苑身边。
时竫行色匆匆、脸色憔悴地赶到S市某医院妇产科的时候，他的儿子已经降生了，剖腹产。
他来晚了一步，剖腹产的时候，没有能够陪在江苑身边，没有亲历儿子降生的全过程，遗憾总是有的。
看着脸色蜡黄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江苑，时竫泪流满面，喉头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握着江苑的手，低着头，把脸埋进她手掌里，连连吻着江苑的手，脸上的泪濡湿了江苑的手。江苑依然沉睡着。
平静下来，把她的手掌贴在脸上，感受着久违的体温，久久都没放开，“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让我见不到你了。”他抬起头来，眼眶深红。
江苑沉睡了很久， 时竫以为江苑麻药劲还没过去，所以暂时还未苏醒。
只是，麻药劲儿早就应该过去了，江苑依旧没有醒来。
时竫急问医生是怎么回事。
钟伟拉开时竫，把他拖到一边，才吞吞吐吐地告诉他，江苑还没到预产期，下楼时不小心跌下了台阶，从楼梯上滚落下来，紧急送来医院后，被进行了剖宫产。自己冒充家属签的字。他说当时情况紧急，没办法。
孩子平安，可是江苑却昏迷不醒。
时竫一记拳头挥向钟伟，钟伟被时竫打了个趔趄，可他没还手。早就预想过无数次，会被时竫狠狠打一顿。
医生诊断下来，江苑跌落时造成严重脑震荡，血块堵塞脑部，脑磁共振显示，她的血块滞留在致命位置，无法进行手术清除。手术有风险，而且风险及其大。先在危重病房观察，再根据情况确定治疗方案。
她至今昏迷不行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医生说，暂时不能给病人动手术，目前动手术对病人不利，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会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了。
医生还是给了时竫希望，他说：“目前，病人昏迷，但是还有生命迹象，期待着或许血块会自行消散，会有奇迹发生。”
但是，医生也给了时竫警告，“家属也要做好另一种思想准备，另一种可能，就是病人再不回醒过来，成为植物人。”
这就是结果？
江苑没有被癌症夺走生命，却因为坚持要生这个孩子，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一动不动。
一通惊心动魄的身体和心里激战后，时竫发现，病房外除了钟伟，江苑的父母却未曾现身。
钟伟说，江苑的父亲生病了，也住在这家医院里，但是自己却没敢告诉他们江苑的事，怕江苑爸爸挺不住。
时竫这才顾上看孩子。儿子不足月，四斤二两重。他闭着眼睛，攥着拳，像个小老头一样，全身皱巴巴的，此刻他正安详地睡着。
看到儿子，时竫内心激涌澎湃，这就是自己的儿子？他眼睛湿润了。儿子是怎么在妈妈肚子里一点点长大，江苑又是怎样独自一人艰难地熬过这几个月，无法想象。他没有亲历也未曾感受到她的艰辛，他欠儿子和妻子的，他心里说，让我慢慢还。
孩子早产，被襁褓包裹着，睡在保温箱里。
时竫隔着保温箱，端详着自己的儿子，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脑门，母亲心心念念的，自己梦里祈求的，就是这个小玩意儿。
他那么小，手掌还没有自己一个大拇指大，脸不知为啥红彤彤的，睡得无比安稳。
他不知道，为了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他的妈妈正在生死线上挣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