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夜袭
到了子夜时分，喧嚣了一天的香港城终于开始缓缓滑入睡梦之中，只不过是谁的好梦，又是谁的噩梦，那只有做梦的人才知道。对于奔忙了一天的人们来说，最好的事情，无疑就是快速入睡一夜无梦。
杨锦荣其实睡得并不踏实，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对于历来有条不紊的他来说，当真是冲击很大，比如刘建明沈澄之间的突发事件，比如自己十有八九会沦落成通缉嫌疑人，比如那个神乎其技的朱夜卿。
准得出奇的射击技术，怪得出奇的动物沟通……还有深得出奇的那条事业线……朱夜卿随手从胸口掏出手机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看沈澄的那全然视若无睹的表情，估计在其他场合，朱夜卿肯定掏出来过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所以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沈澄早就已经看麻木了。
一想到这里，杨锦荣突然有点口干舌燥，他于是想起身倒杯水来喝，明天肯定没得休息，甚至明晚还能不能有地方休息都不一定，所以今晚还是喝口水赶紧睡觉吧，补充够体力比什么都重要。
杨锦荣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去床头柜拿杯子。一抬眼的瞬间，他突然发现房间里有人！
是谁？是自己太疲劳了吗，怎么房间里有人竟然没有发觉！
杨锦荣没有出声叫嚷，而是毫不拖泥带水地摸出了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枪。手枪在睡前就已经上膛而且没有关闭保险，杨锦荣的食指扣在扳机上，准确地瞄向了眼前的人影。
“咦，你能发现我？”
朱夜卿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
杨锦荣闻言一愣，肩膀一松放下了手枪，只是手指并没有松开扳机。
“别忘了……我是保安科的。”杨锦荣轻轻地戴上了眼镜。
对于杨锦荣能发现自己，朱夜卿还是有点小意外的，毕竟她的潜行术在深夜里可是效果大大的有加成。如此看来身在保安科的杨锦荣这方面的能力应该不弱。
“你来干什么？”
说着，杨锦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从注视着朱夜卿黑暗中的脸庞，改为有些稍稍向下地飘了些许。三更半夜，一个女人溜进一个男人的房间里面，还能是来干什么？
像杨锦荣这样的人，几乎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警界菁英，虽然平日里颇能隐忍低调，但是自我认知和期许却也不是一般的高，要不然也不会到了现在还在挂单。恰恰是因为他内心里是一个十足高傲的人，寻常女子基本不入他的法眼，就算是看得上的，可只要言行举止稍有些许瑕疵，他即刻也就兴味阑珊了。
如今，这个全身到处透着神秘，能够危急之刻瞬间破局解救他和沈澄的女人，突然在深夜里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由不得让他在内心烦闷之际突然有了一丝莫名其妙的躁动。
“你说我来干什么？”说着，朱夜卿缓缓走着猫步来到了杨锦荣的面前。
“不大好吧，明天估计还有不少事情。”杨锦荣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他向来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
“有什么不好，反正晚上没事干么。”朱夜卿还在走近，作为一个穿越剧情世界的人，她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休息，数据化的身体早就让她的恢复能力大大提升到了一两个小时的睡眠就充满电的程度。
说着，朱夜卿缓缓把手伸向了杨锦荣，继续道：“愣什么呢，还不快给我……”
杨锦荣坐在床上，稍稍向后仰了一下身子，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脑海里几秒钟内已经走过了无数个念头——她将来是要回大陆的，现在不应该发生这种关系，或许她是来试探自己的，自己不设防的时候会不会有危险，沈澄在隔壁房间会不会发觉，说不定自己这一趟会有很多变数，如果翻不了身或许可以借力大陆公安部……
黑暗中，杨锦荣脑海里的画面突然没道没理地定格在了朱夜卿伸手掏出手机的那一幕上，然后，一切杂音就这么沉下去了，倒是一股子人间凡俗的烟火气开始慢慢从小腹深处烧了起来。
杨锦荣脸上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但手指却轻轻拨动，悄悄地关闭了手枪的保险阀门。
朱夜卿倒是没有杨锦荣这么沉稳，她等了一下，见杨锦荣还在发愣的样子，终于没耐心地走上前了几步，一把将杨锦荣放在床头柜上的拉菲稳稳地抄到了手里。
随手晃了晃酒瓶，感觉了一下还剩下多少红酒，朱夜卿叨咕了一句：“你这人真磨蹭……明天就不一定住这里了，所以酒是一定不能浪费的。”
说完，朱夜卿就转过了身去，而杨锦荣的手指刚刚离开了手枪，正在准备解自己上衣的扣子。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呀，总得做点什么嘛……比如，喝酒。哈哈。”朱夜卿扔下这句话之后，如同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融化在黑暗之中，完全没有任何声息，杨锦荣甚至不能肯定她是不是从房门那里离开的。
还在捏着扣子的手无意之间僵硬了一下，杨锦荣眼角稍稍有点抽动，但城府极深的他总算没有任何表情流露出来，尽管在这样漆黑一片的环境里，他就算有什么表情的话别人也看不见。
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淤塞在胸口的浊气，杨锦荣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像是在责怪自己到底还是修炼不够一样。片刻后，他突然又无声地笑了一下，随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又摘下了眼镜，喃喃道：“这女人！”然后合身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继续准备入睡。
只不过嘛，那火既然烧起来了，就没那么容易熄灭，尤其是杨锦荣这种心思玲珑的人，一直以来就因为太敏感多虑而睡眠不见得太好。
房间里的时钟咔擦咔擦地走着，恍恍惚惚地不知道睡了多久，杨锦荣突然耳朵一动，似乎听到门被悄悄地打开了，幽暗中，杨锦荣皱了一下眉头，转念之间又是轻轻笑了一下：“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你这是还没够的意思？”
感觉到那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因为自己的话而突然停止了下来，杨锦荣没由来的心里有点得意，对于此刻自己一句话又占住了主动，他感觉很好。这女人，敢情刚才还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嘛。
“是啊，我的确觉得还没够……”
杨锦荣闻言一脸怪异的表情浮现了出来，他有点生涩地坐了起来，看着眼前正朝他走来的人影——这个人影比朱夜卿要壮硕一些，而且刚才那句话的声音已经表明了来人的身份。
“沈澄？你来干什么？”
“你说我来干什么？”沈澄瓮声瓮气地答道。
杨锦荣直勾勾地看着沈澄，试图在黑暗中找到他的双眼，可他看见的，几乎是一道山一样硬朗的影子。
三更半夜，一个男人溜进另一个男人的房间里面，还能是来干什么？
偷钱吗？沈澄他不缺钱，他带来的经费足够他冒充黑社会大佬。
暗杀吗？沈澄他现在麻烦就不少，杀了自己对他百无一用。
在自己的衣服上安装什么窃听设备吗？别说自己历来精细，沈澄不会做这种无用功，而且就算是真要这么做，朱夜卿来实施成功率都比沈澄大。
就在杨锦荣逐个排除各种可能性，然后十分惊心动魄地想到最后一个可能性的时候，沈澄已经几步就走到了杨锦荣跟前，把手搭在了杨锦荣肩膀上，继续道：“愣什么呢，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杨锦荣坐在床上，为了避开沈澄搭上肩膀的手，他使劲向后仰了一下身子，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脑海里几秒钟内已经走过了无数个念头——听说大陆有不少官员爱好很特殊的，这个时候他肯定不是开玩笑的，该死的我怎么拒绝他又不影响大局，我的手枪我得赶紧把保险打开，朱夜卿在隔壁房间会不会发觉，说不定自己翻不了身或许可以借力大陆公安部，可是……
杨锦荣下意识地蹭着屁股往后退了退：“沈老兄，我一直敬你是条汉子……”
沈澄似乎没有想到杨锦荣这个时候会说这些，愣了愣，说道：“嗯，说实话，我也觉得你这家伙不错。”
完了，我想表达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杨锦荣感到自己后背在出汗：“请……请你自重……”
沈澄又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呢，我问你，那瓶红酒呢？”
“什么？你……你说红酒？”
即使在黑夜里，杨锦荣也分明能看到沈澄眼白一翻的样子。
“是啊，我二锅头喝完了，没过瘾，你的红酒要是没喝完，给我，别浪费。”沈澄说着，扭头在房间里找大灯的开关。
“……”杨锦荣沉默了一会儿，明显整个人松了一口气，说道：“朱夜卿拿走了。”
“哦，这女人果然动作快啊。”沈澄吸着牙缝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没什么事了，你睡吧。”
说着，沈澄转身走出了房间，临走的时候回头说了一句：“咱们还算有点默契啊，我才一进门你就知道我长夜漫漫还没喝够。”
杨锦荣合身躺回了床上，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早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