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漕帮内患
丫鬟下去叫人，魏老太太问道：“你们杭州的钱庄生意好做吗？”
胡雪岩心想，今天来主要是讲漕粮生意的，总得想着办法往购买粮食上引导。于是也不多说自己做钱庄生意的巨细，而是直接说道：“这几年战乱频仍，市面不靖，钱庄生意不好做。前些日子我已经开始做粮食生意了？”
一听做粮食生意，魏老太太就来了兴趣，问道：“哦？怎么个做法？”
胡雪岩说道：“上海这边粮食便宜，我就拉一些粮食回杭州卖。实话实说，上海这边的粮食实在的便宜的紧，跟我门那边的粮食差价足有一倍多。这里面有很大赚头。”
魏老太太沉吟着问道：“不知道胡先生做多大的买卖？实不相瞒，我儿子手头有不少粮食。”
胡雪岩说道：“上次做粮食生意赔了本，粮食刚拉到杭州码头，就被官服给充了军粮。所以就没打算再单干。现在我在浙江海运办做事。为朝廷征粮食。”
魏老太太眉头一皱：“海运办？”
胡雪岩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海运办。实不相瞒，老夫人，我现在来上海就是搜购粮食的，要是您有关系的话，可以帮忙为我找一找出路。现在市面上的粮商手头粮食有限，满足不了我们的需求。”
魏老太太“哼”了一声，说道：“胡先生，想必你也清楚我们松江魏府管的是漕帮的事情。你们海运办的人来找我们漕帮人购粮食，我们要是把粮食给了你，不是砸了我们漕帮自己的生意吗？”
胡雪岩心里暗叫不好，他确实没有想到，海运办本来就是代替运河漕粮运输的部门，现在自己正是上赶着给人家添堵啊。胡雪岩赶紧说道：“老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朝廷该海运办，实在是事出无奈。现如今想必你也清楚，大运河苏北、淮南段逐渐淤塞，漕粮运输十分苦难。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上海道京城的清淮段运河，早已经被毛子给控制了，粮食要想从上海运到京城，根本就不可能。所以朝廷才想办法在上海道京城这一段，用海运来代替。”
魏老太太自然也不是三五不懂的人，听完胡雪岩的话，沉吟着问道：“那你说朝廷以后会不会大面积改海运呢？”
胡雪岩摇头说道：“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说现如今各省份漕粮办衙门已经沿袭多年，各部门在朝廷都有植根的实力，朝廷上的大佬不允许取消漕运。就是海运这一边，风险大且不说，现如今大清朝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沙船来帮忙运输漕粮。所以我想着毛子这事儿一落，以后该是漕运还是漕运，沙船运输到底上不了台面。”
听胡雪岩这么一说，魏老太太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笑道：“你说的倒也有道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姑娘走进了客厅。胡雪岩依稀能认出这个人就是那个给自己玉佩的小爷，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小爷”办做女装之后竟然如此美艳，当下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
看到胡雪岩吃惊的表情，魏老太太哈哈一笑，介绍道：“这就是给你玉佩的小爷啊！怎么，不认识了？”
胡雪岩赶紧起身拜礼，那小爷对胡雪岩说道：“胡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魏老太太说道：“我家这七儿从小就捣蛋，一直想着当一个行侠仗义的江湖好汉。所以时常男扮女装，还希望胡大人不要见怪。”
胡雪岩慌忙说道：“不敢不敢。”
七姑娘走到魏老太太身边后，魏老太太问道：“怎么叫了你这么会儿才过来？”
七姑娘说道看到胡雪岩之后，两颊绯红，面有异色。听到魏老太太问话，就答道：“刚刚和尤叔叔说话呢。”
“尤老大在府上呢？怎么也不过来见我？”
“尤叔叔听吓人说您在会客，就没有来打扰。”
“你去把魏尤老大叫过来吧，让他见见胡大人。”
胡雪岩说道：“老妇人叫我雪岩就好，大人二字是万万当不起的。”
不一会儿，七姑娘领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各自很爱，脸上有疤的男人走了进来。这男人虽然一身戾气，但是脸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让人看了觉得十分飒气。
尤老五一进门赶紧给魏老太太请安。胡雪岩则在一边打量这尤老五，想着一会儿怎么跟他开口谈生意。
见尤老五行完礼，魏老太太说道：“跟这为胡先生认识一下吧，说不准你胡先生能帮了你的大忙？”
尤老五赶紧拜礼，胡雪岩回礼。
各自落座之后，魏老太太问尤老五说道：“帮里现在情况怎么样？”
尤老五看了胡雪岩一眼，眼中有些疑惑。
魏老太太说道：“直接说就好，把帮里目前的情况说清楚了。胡先生是祖师爷那边来的人，为人十分讲义气，说不准还能帮了你的忙。”
尤老五闻言也不多想，直接说道：“帮里的情况十分不乐观。今年运河淤塞严重，粮食越堆积越多，目前码头上的粮仓都满了，粮食却运不出去。现在小刀会闹事，鼓动的帮里的人也起哄。毛子那边又在咱帮里安插了奸细，一直想让咱漕帮跟他们一起闹革命。我快控制不住场面了。”
魏老太太听尤老五说完，转头望向胡雪岩，说道：“胡先生，想必你来也是有生意要谈吧？现在都是自己人，你不如把话敞开了说就好。”
胡雪岩闻言也不在想怎么绕话了，直接说道：“老妇人慧眼如炬，雪岩此番前来确实又是相求。我们浙江今年的漕粮运输有困难，原因尤大哥也说了，无非就是运河堵塞严重导致我们无法按期交付。所以我就想着来咱上海买一些粮食，绕过杭州到上海这一段路，这样就能快一些完成朝廷的运粮任务了。不知道尤大哥手头有没有足够的粮食呢？”
尤老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说道：“不知道你要多少粮食？”
胡雪岩伸出两个手指头。
尤老五大喜：“两万担？”
胡雪岩摇了摇头：“二十万担，不知道尤大哥能不能给我筹集够二十万担？”
尤老五一听说是二十万担，很是高兴，但是转头立马叹气：“这恐怕不太容易。”
胡雪岩看尤老五面有难色，便问道：“尤大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你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嘛。”
尤老五看了魏老太一眼，见魏老太闭目凝神，又转过头来，说道：“胡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漕帮的粮食，大部分都是漕粮，都是各省份送过来，要往京城运的。二十万担粮食我们肯定能拿出来，但是粮食给了你，我们拿什么往京城送啊。到了期限我们筹集不够粮食，朝廷是要怪罪的。”
胡雪岩立马说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完全可以用粮食来换粮食。你把粮食先给我，我从杭州不断往上海运送粮食。你借给我的粮食，我给你算利息，就跟你把银子存钱庄一样。这样我也方便，你也得了实惠，更不用愁朝廷怪罪你擅自专卖粮食，岂不是两全其美？”
尤老大一听，也有点心动，但是还是没有开口答应。
胡雪岩说道：“尤大哥，我胡雪岩是个实诚人，也是诚信诚意想跟你做生意。你要是还有什么要求，一起说出来就好了。”
尤老大说道：“胡先生，实不相瞒，我不是不肯把这米给你。只是如今战乱当头，米价一定会上涨。所以虽然其他的上海粮商都不收购粮食了，我们漕帮依旧一直在收购。就是想着米价哪一天上来之后，我再脱手赚一笔。”
听到这里，胡雪岩心中对尤老五刮目想看，这尤老五看着五大三粗的，没想到心思这么细腻。上海粮商所有的人都在急着脱手粮食，而他却能看到更远的未来。胡雪岩心中想到，这个尤老五一定要好好结交一番。
尤老五继续说道：“只是我拿帮中的银子一直收购粮食，现在帮里的资金已经不够了，而且上海的几家银行钱庄，能给我们贷款的也都已经贷过了，实在是带不出来了。所以现在帮里，十分缺银子。好多帮众已经开始闹着要抢粮食当工钱了。这些人被毛子的奸细，小刀会的细作一鼓噪，说不准会作出什么事情来。”
胡雪岩听完立马明白了。尤老五这是一点亏也不想吃。粮食他想以后卖，现在不想低价出收，所以想粮食换粮食。但是现在他又没钱，所以想用粮食换银子。胡雪岩摇了摇头，心里觉得这尤老五虽然聪明，但是做事儿不够大气，婆婆妈妈的，成不了大事。
魏老太此时睁开了眼睛，看向胡雪岩。漕帮中的事情她是十分清楚的，她此时倒是想看看，七儿嘴里一直念念不忘的胡先生，到底有多聪明，能不能帮漕帮解决了这件事情。
胡雪岩一沉吟，笑着说道：“这事儿好办，简单的很！你把粮食给我，我以后再还你粮食，而且给你算利息。你也就亏不了。至于银子，我借给你十万两让你用就是了！等漕帮问题一解决，你在把银子还给我就好了！咱们一笔生意两笔做，你给我借粮食，我给你借银子，不就没什么问题了吗？”
尤老五诧异道：“这样也可以？”
魏老太太则是眼冒金光，心里对胡雪岩十分认可，看来七儿的眼光确实不错。这时魏老太太问道：“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不知道胡先生从哪里拿这笔银子来？”
胡雪岩一笑：“既然开诚布公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们漕帮现在从钱庄里贷不出银子，但是我能啊。你把粮食给我，咱们知道是你借给我的，但是外面人不知道。我就对钱庄说，我是花钱买你的粮食，但是我们浙江海运办目前没有银子，先去上海钱庄贷款。钱庄知道我们朝廷贷款，而且出路明确，这种银子明年朝廷一拨款我们就能还上，是天大的好事儿，他们巴不得上赶着给我贷。道士后银子拿出来，你们漕帮用就是了。”
魏老太太连连说道：“好，好，好得很啊！尤老五，这胡先生是祖师爷哪里的人，今次又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直接认他做爷叔就好了。胡先生，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们漕帮的地方，你这接开口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