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背水一战

无天没有料想到季于流竟然就这样死了，而且还就死在自己的面前。

里祭顾不上丽夙失望的眼神，一心想着在他们受挫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哪怕无情的箭从丽夙身上簌簌刷过，里祭也当成一副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父皇，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吗？我在父皇的眼中真的什么都不算吗？父皇！”

丽夙还在继续躲着那些纷至沓来的箭头，但是不管眼前的处境是多么危险，都远远不及最亲的人带来的伤害。这锥心刺骨的疼痛，若是没有感同身受过，怎么会轻易明白。

“丽夙，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乖乖回到父皇的身边，不要再继续跟这些叛贼狼狈为奸，父皇自然是不会伤害你的。但是你如果执意这样下去的，父皇也没有办法，父皇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将整个天下置之不理。”

若是以前，丽夙多少会体谅里祭的一片心意吧。在丽夙的心里，里祭一直是一个英雄人物的存在，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爱的两个男人之一。可是老天就是这么不公，丽夙爱的两个人如今全都抛弃自己了。季然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连最疼爱自己的父亲，也完全不在乎自己了。

丽夙终于还是停止了反抗，再也说不出话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要堵死一般。丽夙摇摇欲坠地在箭雨中穿来穿去，若不是柳风一直在旁边保护着她，恐怕也早就已经被这些毒箭射中而身亡了。

“丽夙，振作点。好不容易将你从哪些西域奴中救出来，你不要就这么放弃自己，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

柳风害怕地回头看着丽夙说道，若丽夙真是嫁给了季然，柳风肯定不会表白自己的心意。柳风从来都知道自己和丽夙之间的差距，更没有想过哪一天要带着丽夙逃离那个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皇宫，去到别的地方。

那道横亘在丽夙和自己之间的墙，柳风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推倒它，甚至还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最近的距离也只是隔墙相望。可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失去了一切的丽夙，柳风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带走她了，柳风不允许丽夙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决不允许。

“丽夙，如果我们可以活着离开这里，这次，让我带你走吧，永远地离开这里。我可以带你去看这世间山水，所有美好的地方，我全都可以带你去看个够。你都不知道，每次一个人到处漂泊的时候，多想你就在我的身边，陪我共享这人世繁华。丽夙，你听见了吗？这世间上还有那么多东西你没有见过，以前我想，你是皇宫的公主，你去不了的地方，我就索性都替你看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想带你一起去看，让你亲眼见见这个不一样的世间。丽夙，听见我说话了吗？你听见了吗？”

柳风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兴奋，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一天，丽夙坐在自己的身后，两人共马看风尘的那天。风沙簌簌，马蹄阵阵，那才是真正丽夙该去过的生活，而不是守在这暗无天日的皇宫之中。直到现在，柳风才反应过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错了。原来自以为是为丽夙好才离她远远的，殊不知才是真正害了她，把她亲手推进了火海之中。

无助的丽夙，抬头看了柳风一眼，与他的无比强烈喜悦与充满希冀的眼神相遇，最终还是低下头来。

除了丽夙和无天，似乎所有人都觉得柳风的话就是天方夜谭。没有人能活得这么肆意洒脱，没有人能这么不顾一切。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柳风的模样，即便所有人都不相信，可是柳风知道，只要丽夙说一句，她愿意，这一切就近在咫尺。

那个乌龙小镇，便是柳风最想带丽夙去的地方。

如果哪一天，丽夙觉得累了，柳风便愿意为她在哪里建一席茅草屋，每天给她画眉，看她舞剑。

“别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丽夙抱着头，蹲在地上，最后的心理防备终于全倒了。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的丽夙，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有一个人这么地喜欢着自己，只是这份爱，丽夙知道自己承担不起。

“里祭，放下你的野心离开这里吧，不然你迟早会死在这里。若你继续纠缠下去，即便违背天规，我无天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你。已经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累了，更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这里一个是你的女儿，一个是如此爱你女儿的人，何苦这执着地为难他们。”

多少年了呀，究竟是多少年没有过感情的触动了。无天看着这两个娃儿，心里一阵怜惜。

原来神兽无天，也一个人生活了上千年。这寂寞，他懂。心里牵挂的人，他也懂。还记得当初火人刚刚消失的那会，无天怎么都适应不过来。心里除了焦急，担心，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哪怕无天只是一只神兽，不是人，也全都懂，甚至还比生而为人的里祭明白的更加透彻。

“别做梦了，现在求饶的应该是你们，你以为我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们，别再妄想了。如果乖乖投降，说不定朕心情好，还能饶你们一命。若你们执迷不悟，就别怪朕无情了。向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以来就是这么一个道理。直到现在还企图来说服我，简直就是笑话。”

在里祭的眼里，曾经弑君杀妻那样的大逆不道的事，到最后还留了一个为了天下百姓苍生的美名，更是被百姓们说是痴情帝王。历史可以歪曲至此，里祭将这一切都认为是自己成功的杰作，更加地想要捍卫自己的至高无上的权利。

无天最后看了里祭一眼，终于，放手一搏。

一阵极大的旋流从水中涌起，逆天而流，从下而上直击里祭带来的一行人。

“里祭，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找的，再也怪不得我。如果天帝要怪罪，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这一切吧。哈哈哈……”

无天大笑了起来，仿佛做了一件多么刺激的事一般，心里说不出的开心愉悦。即便天帝怪罪，即便打入轮回又或是打入地狱，又能如何。与自己在这里守护的万年比起来，又有何差别。

眼睁睁地看着里祭和众将士们全都在水中浮浮沉沉，看着一个个人头永远地沉了下去。丽夙和柳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不要，不要，不要……”

丽夙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大声地叫了起来。那些凄厉的濒临死亡的声音不断的从周边传来，这一切实在太恐怖了，太恐怖了。饶是丽夙一向冷静，自控能力又极好，也耐不住这样的场面。

柳风把丽夙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双手贴上了她的耳朵。

可是那些声音就在耳边，丽夙做不到视而不见。

“扑通”一声，丽夙便朝着无天跪了下去。

“求求你，放过他们吧，求你了。不是他们的错，都是父皇的错，是父皇一个人的错。很多人都是无辜的，不要把一个人的错迁怒到所有人，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他们有自己的迫不得己，有他们的妻儿。为什么要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为什么要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啊……”

丽夙的声音变得沙哑，只听见里祭在呼唤着丽夙，可是丽夙却将她最爱的父皇的声音忘记掉了，一个劲地在替其他人求情。

即便大家都是无辜的，丽夙也清楚地知道，他的父皇绝对不是无辜的。哪怕心如刀割，真的在心如刀割，丽夙也做不到替里祭说一句求情的话来。

丽夙跪着一步步地移到了无天的面前，布满泪痕的双眼恳求地看着无天。

“他们刚刚都想置你于死地，你真的要为他们求情？”

无天终于还是心软，看着丽夙这个样子。本就无心杀害所有的人，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丽夙狠狠地点了点头，无天把手一收，所有的水便重新退回了深渊。一个个被淋得狼狈不堪的将士们，无尽的水域中挣扎了这么久，在死亡中感受了这么久，一个个的，终于全没了气势。

里祭趟在那里，丽夙遥远地看着那个自己一点都不认识的人，不敢前进一步。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吴谋看见里祭缓缓闭上双眼之后，立马警惕地把手放在里祭的鼻孔处，却发现已经没了呼吸。

“皇上死了，皇上死了，皇上……”

吴谋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竟然就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哭了起来，哭的惊天动地，哭的惊心动魄，所有的将士们虽然已经疲惫到极致，可是听到这个消息，最后的精神依靠也倒了，纷纷露出了生死绝望的神情。

一张张惨白的脸，终于，把他们从心里上，也彻底地击败了。

“要过去看看吗？”

即便在这个时候，柳风还是在考虑着丽夙的心思。丽夙看了一眼，然后便转身，再也不见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