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封家书
很多时候，我们总是肆无忌惮地笑，在生活中，有太多的幽默让我们觉得快乐，我们甚至为之疯狂。
但是当一个人安静下来，突然想到了故乡，故乡的亲人，就忍不住潸然泪下。
唐静娴对他父亲的回忆，让我想起了自己的老父亲，那含辛茹苦的父亲。等她进入了梦乡，而我的乡愁却越来越浓。
于是穿好衣服起来，很想给父亲写一封信，他不会用手机电脑，就用纸给他写一封信吧！我很想给他说说心里话：
爸爸，你在家还好吗？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春节了，家里很冷了吧，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你健健康康的，儿子才放心。
作为你的儿子，我第一次给你写信，想和你说说心里话！
你打电话总是叮嘱我多穿点衣服，其实深圳的天气很暖和，倒是你要吃饱穿暖，注意身体。
千里之外，儿子不能照顾你了，在夜里突然想起你，心里酸酸的，忍不住想哭。说句真实话，我想你了，这是一种十分美妙又十分歉疚的感情！因为你的孩子在大城市生活得很好，而你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家，新闻上说想你这样的人叫空巢老人。想想那个词，我心里就难过，我也给你打过电话，希望你能深圳陪我一起生活，但是你总说你喜欢老家的生活，你热爱土地，想在家守着。
我知道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你的骄傲和希望！因为从小学到中学，我都是优秀的孩子，听你的话，想着家穷，想着你不容易，只想争一口气，只想好好地学习，只想考上大学，让你高兴！所以你的儿子成绩一直很好，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脑子出了问题，彻夜失眠精神恍惚，神经衰弱让我变得很脆弱，似乎一瞬间，傲气和梦想都没了。
你是关心我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微不至！我自幼没了妈妈，是你背着一个孤苦的孩子，在苦难的生活之河中趟来趟去，在苦难的山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是你用你充满爱的双手把我拉扯大！
为了供我读书，你吃了别的父亲没吃过的苦，你受了别人没受过的罪！你总是不停地忙碌着，给别人做家具，为了能顺利地找到活，为了养活你的儿子！你把工价压到最低，两块钱一张床你也做过，有的，只要管我们吃口饭，你不收钱也做！你就是这样用勤劳的双手，一声叹息一声笑地盼我成长，希望我改变命运，希望我成才！
很小的时候，你就对我说，阳儿，咱家从上一辈就穷，所以爸爸只读了四年书，可是你不能学爸爸呀，一定要争口气，读到你想读的程度，读到大学，然后找一份好工作，再找一个好媳妇，爸爸死也能闭眼了，知足了。
你的目光闪着爱和美好的憧憬，我小的时候，你亲手为我举着煤油灯看我写字，你不厌其烦地听我读书，你总是乐呵呵时夸我普通话说得好听！每一次我得奖时，你总是把奖状小心翼翼地贴到你的床头，微笑地看着，笑着，想着，喊着我的小名，夸着我，进入甜美的梦乡！
稍大一时，我离开了你的身边到城里读初中，可是不论多忙，你总是每星期看我一次，为了省钱，你总是骑那辆陪了你二十多年的破自行车，从早上一直骑到下午，只为见你的孩子一面！见了面呢？你总是抚摸我的小脸说，阳儿，爸算着你可能没钱了，生活费花完了吧！这几十块钱你拿着，一定要吃好穿好，不要可怜钱，爸能供你的！
你微笑着，那么亲切自信地冲你的孩子笑着，是的！你是儿子心中伟大的父亲，你能供你的孩子读书！你一定能的！也是因为相信你，你的孩子才努力将成绩提到年级的前几名，并一直在班级里拔尖！为了你，我一直努力争取奖学金，让学校免了我一半的学费！为了你的微笑，我一直对自己说，一定要争气，一定要考上大学！不为前程似锦，只为你高兴！
你想让我考上师范，就是希望你的孩子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能衣食无忧成家立业，我也很希望当一名老师，教书育人，为贫穷撒播智慧的种子！
清晰地记得，那年秋天总是大雨不断，你撑着破伞深一脚浇一脚摇晃在泥水里，你跑了所有的亲戚和朋友，说了太多的好话，给我借高三最后一学期的学费，可是总借不到！他们都怕你穷，还不了他们！
为了我的学费，你大胆地贷款，而且利息很高！并请你很讨厌的村长喝了酒，因为没有他的担保，一贫如洗的你是代不了款的！没有钱也就不能供我读大学！
当你求爷爷告奶奶，终于凑够了学费，笑着对我说，阳儿，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你一定可以的！爸爸相信你！
我哭得一塌胡涂！在摇曳的泪光中，我看到了你的头发白了一大半，是我追老了你，追老了我可爱的父亲！追老了世界上唯一不计利益得失全心全意爱我的人！岁月给你的头发染上白色的苍老！洗了洗不掉！那时，我用坚定的口气说，爸，你放心，你的儿子一定会考上理想的大学！
可是你的孩子还是违背誓言！让你失望了！他没有完成学业，记忆力减退，头痛失眠，成绩下滑，甚至不能读书写字，他成了无用的废物，难过得想自杀。你也许不理解我为什么突然变成那样，如此低落，就像崔永元的父亲不理解优秀的儿子为什么捶打着墙壁痛哭流涕地说‘自己好没用，活着有什么意思！’ 一样。
你一直不明白，你的儿子为什么辍学！你一直认为我可怜你没钱，可怜你受了太多的苦，不想让你那么 才辍学的！如果真是那样，也许我的心里好受些！
其实他是被所谓的命运打败了，他遇到了困难，认为记忆力减退，考不上理想的大学，前途一片黑暗，因为看不到希望，所以不顾一个父亲最朴实的希望，没有再坚持学业，伤痕累累狼狈不堪地从战场上逃跑了。
你让我怎么原谅自己，让我怎么能说问心无愧！是我不好啊！我没有珍惜好的学习机会和就业机会，把你的目光中希望一点点地拉远了！让你的孩子怎么能原谅自己？可是做为父亲，你没有生气，甚至没有骂我一句，你只是流着泪说，如果你真不想读就好好打工吧！只要能吃苦只要勤劳，别人有的，咱也会有！
我从学校回到了你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说，整天发呆，整天精神恍惚地想着怎么死！村里的人都说我一辈子完了，成了废人！那段时间，我蜗居在村里，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整天以泪洗面感觉什么都没有了，我从一个佼佼者变成了别人眼中的病人，成了可怜虫。
可是你没有绝望，你没有对着我哭，你只是笑着说，睡不着觉不是病，一定会好的！咱慢慢熬，会好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爸爸相信你！相信你能健康并成为好的作家！
为了给我治病，你到处求医问药，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所有的药都是骗人的，治不了失眠更治不了抑郁。后来你听说吃啥补啥，又听说猪脑子可以治失眠，于是就跑了全乡的屠夫家，给我买新鲜的猪袋，并小心翼翼地为我煮着！也就是那些猪脑让我慢慢好了起来，渐渐有了睡眠！为了让我能睡好，你总是努力地给我说话，说我喜欢听的话，回忆我们从前幸福的时光！并一次次看着我的文章，夸我写得好！比书上写得好！
记得第一笔稿费只有二十块钱，那是几百字的散文，发表在晚报的副刊，我拿着样刊给你看，你激动得老泪纵横，很高兴地说：好！好！好好写……
每个夜晚，你总是看着我睡觉，等我睡着后，你才能睡上一会儿，你有打酣的习惯，为了不影响我休息，你总是努力睡得最晚，总是比我睡得晚一些！那些日子，真正失眠的人是你，你把甜美的宝贵的睡眠，一点点地移给了你的儿子！你用温情的手指将干扰你孩子睡眠的恶魔打跑了，为了我，你一直和不可敌抗的恶魔对抗着，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我做了无数个梦，在甜美的梦中，你总是微笑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在梦中，你为我建了一个可爱的木屋，光彩夺目如同新生的太阳！你在可爱的木屋边微笑！你在想，如果阳儿带个媳妇回家多好！你在想，阳儿的书能出版多好！你在想，静花村里的人儿都夸一夸你的孩子多好！
是的，你总是想让你的孩子早一点找个媳妇带回家，早一点成家立业，让你也有儿孙绕膝的欢乐。
现在我要对你说，爸爸，我做到了，我绝不会向生活低头，我是懦夫，我力争上游终于活出了自己的价值，我开了自己的店，生意很好。我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我们在一起两年多，她叫静娴，一个很漂亮很勤劳的女孩子，我想你一定很满意你未来的儿媳妇。
今年春节，我一定回家，和你好好地过一个好年。
……
写完信，我仍然没有睡意，把平时买的外套和毛衣，挑几件打包好，准备给父亲寄回家。
然后披着风衣去外面散步，抬头望着天空，今天的天气很好，看到天空中有一轮明月，悄悄翻滚，像银犁一样，翻开一股乡愁。
我想，那轮明月也在照着家乡的父亲吧，我在想他，他也在想我吧！我久久仰望，突然发现，天空中的明月，很像很像父亲微笑的脸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