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失忆那层网，已经破了个洞

我一直沉着的低着头，看着沈恒的方向。完全没有看到顾郎伸出来的一条腿，然后我就被绊了一个踉跄，苏墨及时伸出手拉住了重心向前倾的我，我就一下子撞进了这个怀抱里。

我愣了，苏墨也愣了。顾朗和倪安也愣了。苏墨淡淡的看我一眼，然后自然的松开我。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假装咳嗽一声。然后转过身，怒视着顾朗。

顾朗很无辜的看着我，“我是想看看你有没有长眼睛啊，三个大活人在这坐半天了，你竟然都没看到。”

我撇了撇嘴，“谁会想到你们三个大活人会跑来吃肯德基啊。”

顾朗不以为然的说，“凭什么你能你来吃，我们就不能来吃。”我刚想要反驳，嘴快的顾朗又接着说，“我说怎么不愿意跟我们一起来吃饭，原来是有约会啊。你看你就应该早说嘛，我又不是不近人情的老板，这样被撞见，多不好意思啊。”说完看了看沈恒，语气要多风凉有多风凉啊。

我正在想着顾朗的这一大串话，然后重点就放在了最后一句，我纳闷的问，“你不好意思什么？”

话音刚落，倪安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轻轻的捶打了一下顾朗的手臂，看着我对顾朗说，“行啦，你就别逗她了，她男朋友还在那边等着呢。”然后对我说，“念欢，你们要不要跟我们坐在一起啊？”

我有点为难的看了看倪安，然后转过身看着正在看着我的沈恒，沈恒正微笑的看着我，但是他不经意的蹙了一下眉，却没逃过我的眼睛，我转过身，刚要说话。苏墨“呼”一下站了起来，抓着我手就往外走。

我们几个人顿时又都愣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应该是沈恒吧。

因为我们刚走出肯德基的店门没几步，沈恒就追了上来。

“你要干什么？”沈恒走上前来，抓住我另一只手。

苏墨的下颚棱角明显，语气生硬，看着我对沈恒说，“我不会伤害她，我只对她说几句话。当然如果你要听的话，我也不介意。”

时间静止了几秒钟，然后，沈恒慢慢的松开了我的手。缓慢的，仿佛在割舍某样东西。我想，沈恒是在等我的一句话。可是我就这样，被苏墨蛊惑了，做不出任何反应。

苏墨用余光瞥了一眼沈恒松开的手，我才发觉，我的手背苏墨紧紧的攥着，甚至有些疼。我试探的挣一下，苏墨也就松开了。

他轻轻的皱了下眉，对我说，“程念欢，我们都不要再玩了好吗？”

我诧异的睁大了眼，想了一下，说：“我没有玩。”

过了一会，苏墨无奈的说，“好，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那些年里，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的问题一问出来，我顿时感觉周边的空气都下降了好几十度。冷飕飕的，这些人，又被雷蒙了。

我为难的看着他，苏墨，如果你现在问我有没有喜欢你，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我喜欢你。可是你说那些年。那些年，我已经没有那些年的记忆了。所以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脱口而出。

“不知道！？”苏墨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然后他眼神紧紧的盯着我，盯得我浑身发冷。

然后沈恒及时的把我从苏墨的眼前拉了回来，拽到了身后，我想如果沈恒再慢那么一秒钟，我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你不要在伤害她了。”沈恒请求又带点威胁的语气。

苏墨笑了，嘲讽的笑，“我伤害她，她又伤害了谁？吴悠，你，或者我。”沈恒的后背僵硬了一下，没有搭理苏墨，然后转过身对我说，“我们走。他是疯子。”

苏墨在我们身后不依不饶，“程念欢，你这个表面温柔内心蛇蝎的女人，你害死了吴悠，却让我被噩梦缠身这么多年，你的良心真的能安吗？”

沈恒拉着我的手越来越紧，其实苏墨说的话我真的没有怎么听清，我只感到手上传来的刺痛感。

突然沈恒松开了我的手，在苏墨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转过身，给了不远处的苏墨一拳头。

然后我隐忍的眼泪也掉下来了，随着我的尖叫。还有倪安的尖叫。

我看着他们打成一团，彼此嘴里还说着什么。我也不知道该帮谁才好。终于在顾朗把他们分开之后，我跑过去站在沈恒面前，苏墨扬起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来。

其实我并不是要护着沈恒，只是不想在让沈恒去伤害苏墨。也许我当时的姿势真的像在护着一个人了吧，才会看到苏墨那么受伤的表情。

然后我就看到苏墨转过身离开的背影，我委屈的对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现在喜欢你，还来得及吗？”

我不知道苏墨有没有听见。但是他却停顿了一下，可是依然没有转过身，只有一秒钟的停顿，就毫不犹豫的走了。

顾朗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就走了。倪安也面露难色的看了我一眼，也跟上了顾朗的脚步。

空气中，只留下我和沈恒彼此的喘息声，略带我的抽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转过身，看着沈恒嘴角流出来的血，伸出手，替他擦了一下。沈恒吃痛的别开了脸，然后拉着我的手，说，。“走吧。”

我在沈恒的身后，眼泪一直不停的流。终于，还是问出了我这么多年来的疑问。

“沈恒，我和苏墨到底什么关系。吴悠又是谁？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杀人凶手吗？我真的杀了人吗？既然杀了人，为什么还能在这里站着。我求求你，你告诉我吧。好不好？”

沈恒停下了脚步，后背显得很萧条。犹如一幅寂寞的风景。

他悠悠的转过身，拭去我脸上的泪水，心疼的对我说，“好，我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就都告诉你。”

可是事实，沈恒还是骗了我。

我们坐在路边的石凳上，沈恒沉默了一会，像是在酝酿情绪，寻找合适的词汇，半晌，才缓缓的开口。

“念欢，其实你和苏墨什么关系都没有。只不过吴忧忧把你当成假想敌。她出事的那天跟你吵了一架，后来就死了。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而你就成了最直接的嫌疑人。当年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你才会没事。”沈恒的话很简短，但也的确算是说出了重点。然后他紧张的抓住我的手，“念欢，你现在失去记忆了，不能轻易的被迷惑。你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我所做的都是为你好。”

我愣愣的点头，说好。

之后，我们就各自回了家。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苏墨居住的那个小区，看着门前空落落的停车位，想着沈恒对我说的话，心里总是不是滋味。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坐起来然后又躺下去。

我打开床灯，看了一下时间，才九点钟。

对于沈恒的话，我却始终抱着一丝疑问。

我从床上起来，走到客厅去看电视，却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我妈和我爸这么晚也不知道去哪了。

心里总是很烦躁。终于还是换了衣服出了门。

我在自家的小区里转悠着，给苏墨打了电话。可是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我心想，他的车子还没有回来，人应该还没有回来。会不会他们三个还在一起。就这样想着，我就给倪安打了电话。果然，他们三个人真的在一起。倪安说，现在他们在酒吧喝酒呢。倪安说，苏墨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听了这话，然后我就难过了。

我问，“他还好吗？”

倪安说，“看这样子，好像不太好。”

我迟疑一下说，“我有话相对苏墨说，我可以去找你们吗？”

电话那边突然就沉默了，我耐心的等着，然后倪安说，“你来吧，路上小心。”

之后我就去了倪安说的哪家酒吧。坐了车才发现，离家真远啊。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都到外环了。不过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尽管都属于一个城市，但是这里的夜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看了看“樱花酒吧”四个大大的霓虹灯闪烁着，招呼司机，“师傅到了，到了。”

司机师傅头后视镜看了我一眼说，“我知道的小姑娘，我在找地方停车啊。”然后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真丢人啊，这么心急。

我站在酒吧门口还有紧张。其实我不怎么喜欢酒吧这个地方。上次看到里面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好像跟我这种人距离很遥远。

现在的人生活压力大，总是需要借助这种外界的东西去发泄，去减压。

更何况，来的时候信誓旦旦，现在突然又胆怯起来，见到了苏墨要怎么说，说什么••••••

电话响了，我的心漏跳一拍。看着倪安的名字闪烁着，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按着倪安说的路线，我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包间。

顾朗正不知所谓的唱着歌，因为很多种因素，导致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唱什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我推开了门。

第一个看见我的就是倪安。因为她好像刻意在等我的样子。

然后她走到顾朗的身边，趴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然后顾朗的声音就停止了。他看向门口，诡异的笑了一下。

屋子里只有投影机放射出来的蓝幽幽的光，顾朗看着我的表情很像刚从棺材里走出来的鬼。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然后，顾朗和倪安很有默契的离开了。走到我身边的时候，还不忘调侃我一句，“好好照顾我兄弟啊。”说到兄弟这两个字的时候，顾朗的语气很怪异。但是又说不上来怎么怪异。

我看着投影机上还无声的放着音乐，许美静的面无表情的演绎着她的角色，看了一会歌词，才知道是《蔓延》。

很好听的一首歌。

我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苏墨沉默的喝着酒。

气氛就这样冷淡下来。这时苏墨可能也发觉了不对劲，他缓缓的看向身边，这时才发现人没有了。

然后不耐烦的样子看向门口，这才看见了我。

可是我明显感到他被吓到了。

如果我是他，在看到幽暗的房门口直愣愣的站着一个人，我也会吓一跳的。但是，我是不会像他那样镇定的，我一定会抱着头，上蹿下跳然后鬼哭狼嚎的尖叫。

他定定的看着门口好大一会，然后站起身，拿走了桌子上的手表和手机，拿走了沙发上的外套，看样子是要走。

他就这样视若无睹的走了。

不过他就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及时的拉住了他。

接着就上演了电视里经常会上演的狗血剧情。

但是，我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够不够狗血。

“苏墨。”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迫，有点担忧。甚至有点请求。请求他，不要离开。

苏墨背对着我，“你来干什么？”

我张了张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的沉默，苏墨又要走。可是抓着他的手，始终都没有松开。

终于，苏墨转过了身，他眼睛里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像是一个外星人。闪着蓝色光芒的眼睛看着我，没有说话。

此刻我真恨自己，平时的伶牙俐齿哪去了，平时的雷厉风行哪去了。

也许每个胆小怯弱的人在面对自己爱的人时候，都有点忐忑不安吧。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恨我恨到骨子里。

我抬起头看着他，可是眼神却闪烁不定，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苏墨，你误会我了。”

苏墨轻轻的把手臂从我手中抬起，优雅的落下，“误会你什么了？”

“其实不是你说的那样，沈恒说吴忧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

苏墨的嘴里轻轻的呼出好闻的葡萄酒的气息，“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我又咬了下嘴唇，然后说，“苏墨，其实我想说的是，是，我，失忆了。”

••••••

过了很久，我都没有听到苏墨的回音。这时才看向他。他就那样死死的盯着我看，看的我毛骨悚然。

我急忙又辩解，“真的，我真的失忆了。四年多前，我出了车祸，睡了半年多才醒过来。然后就失忆了。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墨把外套扔在了沙发上，然后靠在墙壁上，“你还能在编点其他的的？失忆，你当拍偶像剧啊。你以为我傻是吗？把我当白痴吗？”

我急的眼泪快要掉出来了，“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失忆。除了这四年，我对我的曾经一无所知。”我的情真意切没有打动苏墨。苏墨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站直了身子，朝我走过来。

“程念欢，你可以对你当年犯下的错误推得一干二净，但是你不要欺骗。你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你怎么变的这么虚伪。”

我突然就受不了了，我对他吼了一声，“我真的失忆了啊。我没有骗你。”

“你还急了啊。你的耐性真的下降了很多。不管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在相信你。因为你，已经把我骗惨了。”

“你有我惨吗？我出了车祸，所有人都以为我必死无疑，可是我却奇迹般的活了，我活了，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谁有我惨。”

苏墨狠狠的盯着我，直到把我逼到墙角，“程念欢，没想到你还学了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啊。我告诉你，你是活了。可是吴忧却死了。她没有你这么命大还能活过来。当初你把她推开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救她。她死了，你却说你忘记了，你把噩梦都留给了我你知道吗？你知道我这四年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吗？”

苏墨的眼神几乎要充血了，又加上喝了酒的缘故，这让我感到很恐惧。

我一把推开他，“难道真的我死了，你才肯相信吗？”

“你要死要活，跟我没关系，想死就走远点，别脏了别人的地方。”

我捂着耳朵，不想再继续听，我痛苦的瞪着他，对他吼，“你滚，滚一一我不想见到你。滚。”没有犹豫的，我听见了苏墨抬起脚步沉重的声音，犹如一把沉重的石头缓慢的走过我的胸腔。直到厚重的关门声阻碍了这一切。

我看着此时已经显示酒吧宣传的屏幕，觉得有点讽刺。

我顺着墙壁缓缓的坐到地上。包间里的冷气越来越冷。我愤怒的情绪也到了极点。

头还是那么疼，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这样的疼痛了。我以为我总会习惯，而习惯过后，总会好的。可是这种疼痛，偏偏还带着心里的酸涩。我使劲的捶打着太阳穴，试图能减轻一点痛苦，突然从发丝间看到了不远处的茶几。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一一我忍受着脑子里巨大的痛楚，死死的盯着那个茶几看，终于，在脸上滑下最后一滴眼泪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狠狠的撞了过去。